伊莉討論區

標題: 棄智 -【兼職神仙】《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1:58 PM     標題: 棄智 -【兼職神仙】《全文完》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1:5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3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0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7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1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2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2:2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0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0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0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0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3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3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7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7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19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0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7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4:28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6:01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6:02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6:04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6:05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5-29 06:0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6-2 10:17 A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6-2 10:37 A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wangwin    時間: 2009-6-3 08:43 A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1 PM

第五十七章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 (中)

    從青雲門趕回濟南,臨行之前葉揚天除了跟青天真人等有限幾個人通了聲氣,對外全然保密,這自讓大比再度召開時各大門派大為嘩然,無論是對“大羅金仙葉師”抱著什麼念想,一時都無法落在實處——可大比既然召開,道門中人也自不好隨意離去;便有些頭腦靈活的私下想去討巧“追隨葉師左右”,四下里也還有無數眼睛盯著,走是走不得的。

    這不禁讓道門中人對葉揚天莫測高深的同時又萬分欽仰了:究竟是天庭的大羅金仙,行事出人意表而大有深意焉……

    這一切葉揚天多少也料到了一二,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這裡,他只顧了享受“世俗的生活”,對青雲門?人家樂不思蜀。

    “瀟瀟,我就是在這兒碰上了那個該死的呂洞賓——丫戴一金絲眼鏡,裝得像個搞推銷的。”站在繁華的泉城路上,長春藤咖啡堡的旁邊,葉揚天傻傻地笑。

    “葉子,你就不能稍——微——恭敬一點兒?”姜瀟瀟把語調拉長,“這幾天你一提到呂洞賓,前頭不是帶著該死的,就是見鬼的,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神仙,你就不怕遭雷劈?”

    “我還是正兒八經的神仙呢!”葉揚天不以為然,“瀟瀟,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你說就他那樣,還神仙呢,我……”

    “轟隆!”

    葉揚天的話沒說完,在這個晴朗的下午,突然響了一聲晴空霹靂。

    泉城路上的人們全被嚇了一跳,有那正用手機跟人打電話的年輕人,一哆嗦就把手機給扔了,接著忙不迭去揀,一邊揀還一邊破口大罵老天。

    “……那什麼,咱們去喝咖啡?”葉揚天吐吐舌頭,沒敢再繼續說下去,也不敢罵;不過。他背在身後的左手悄悄伸出了中指,沖天空狠狠比劃了一下——

    沒再打雷。

    “咖啡?算了。”姜瀟瀟使勁搖頭,“幹坐著聊天沒意思。”

    “幹坐著?不會啊。”葉揚天嬉皮笑臉地湊過來,“瀟瀟,去雅間,咱們不用乾坐著……”

    姜瀟瀟狠狠掐了葉揚天一下。

    葉揚天的哀叫讓路人都看過來,大家了然的目光中隱隱都帶著戲謔,把薑瀟瀟看得滿臉通紅。

    回到濟南之後。因為當初為二人去青雲門而做掩護用的那個“全國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還在進行之中,時不常地還來個全國的現場直播——比賽本來就是倉促之間定下來地,國家教委摸著石頭過河,把比賽的項目一再擴大,結果弄得筆試有之,面試有之,最近乾脆摸出《論語》裡的句子搞開了專場辯論會——吸引了無數學生以及家長的目光。所以薑瀟瀟沒法回家,只好暫時住在了葉揚天的祖父家裡:解放橋旁巷子裡的那棟四層小樓。

    葉揚天也在那裡住著,死活不回在英雄山的家,用他的話說,“那兒冷冰冰地。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而且我爺爺在這兒,我也不小了,可得學著盡點兒孝道。”

    葉揚天究竟怎麼對他的祖父葉龍潛盡孝這很難說得清楚,反正葉龍潛是經常性地被氣得鬍子亂翹;而在姜瀟瀟那兒,葉揚天“攻城掠地”,成果不俗——雖然僅僅是可以經常性地索吻,但對他來說也算“實質性的突破”了。

    當然葉揚天也付出了代價:這位現任大羅金仙的兩條胳膊上保持了青青紫紫的花色。跟路邊奼紫嫣紅的花壇好有一比,景色秀美“壯麗”。

    為此葉揚天也對姜瀟瀟多次抗議過了,他還特地仔細琢磨過呂洞賓點化自己時有沒有在腦海裡留下諸如“對女孩子的亂擰亂掐所產生地物理疼痛終生或暫時性的免疫辦法”,但貌似神仙們在這方面的造詣並不怎麼高,答案是很讓人喪氣的沒有。

    在這個很詭異的道法方向上,葉揚天對呂洞賓頗多腹誹,很覺得他辜負了風流神仙地稱號——好歹也是曾經三戲過白牡丹的人物,居然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笨就一個字!

    所以葉揚天只好自嘲,稱姜瀟瀟的這一行為叫“溫柔的小掐”,是每個談戀愛的男生都必須走過的一個階段。

    令葉揚天頹唐的是:姜瀟瀟似乎樂此不疲。這個階段很有可能展為兩萬五千里地長征路,或者……將被他背負終生的原罪。

    現在,泉城路上姜瀟瀟的這一下“溫柔的小掐”正生在8月3o日——道門大比重開也有1天了。

    有時候,葉揚天會讓思緒飄到青雲門……

    自從青雲門的宗堂被葉揚天一劍毀掉。青天真人就一直很恍惚的樣子。他把道門大比的一切有關事宜都交給了青山真人去辦,自己深居簡出。連大比的會場也只是去點個卯就作罷,只呆在宗堂僅剩的那一間正廳裡,看似打坐,卻是望著歷代祖師的靈牌呆。

    道門中人私下都猜測著,青天真人九成就會在近期把掌門之位讓出來了。

    青天真人是青雲門地第三十六代掌門,而第三十八代掌門已經定下——必是在道門大比第一日奇峰突起,與大羅金仙葉揚天一戰不落下風的董雙蔻無疑。

    眾人猜想,那青雲門的第三十七代掌門順理成章地該是董雙蔻的師父:蕭如雲。

    道門歷來注重傳承,掌門地修為不必是門戶中最高地,男女也無所謂,只德行應該出眾;從這角度看,蕭如雲的資歷實在太淺,德行好壞也就難有定論。但據說這蕭如雲與大羅金仙葉師之間地關係較為親密——那頭夔牛缺的一隻角,聽說就是葉師專為她合藥而砍斷了的;且人家還有董雙蔻這樣的好弟子,她不當掌門誰當掌門?

    道門中人,包括青雲門門下弟子們便都是這麼想。

    不過,青天真人的心思現下也沒人說得準。

    就是8月3o日,很深的夜,青天真人還在宗堂的正廳裡。

    宗堂被毀到現在時日不短,四圍早已打掃乾淨,​​在原有的柏樹林裡也調來了青雲門中的高手護衛——外松內緊。

    按理該再無人能闖上如今這已有名無實的宗堂了。

    但青天真人並不這麼想,而事實也與他所想的一樣。

    這時萬籟無聲,星月迷濛。

    突然“吱呀”一聲,正廳的廳門開了,門口站著一人。

    青天真人背對著廳門,並不說話。

    “我來了。”那人開口。

    青天真人身子不動,打坐的蒲團轉了一圈,讓青天真人正對上了那人,但青天真人也不抬頭,只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目光冷冷,落在宗堂正廳地面的一點。

    “你來了。”青天真人淡淡地說。 “不管怎麼樣,我得給青雲門一個交代。”那人嘆息起來。

    “一招錯,滿盤皆落索。”青天真人也在嘆息。

    “我倒不知道你哪兒錯了。”那人有些詫異地說道,“青天,你不愧是個好掌門——青雲那傢伙門下有如此佳弟子,想來他該高興啊?”

    青天真人卻不理那人對本門祖師的稱呼不敬,長身站起,對那人深深一禮,那人不動,受了禮,神色淡然,似乎這一禮該是他應受的。

    月亮突然飄出雲層,月華射下,照在那人臉上。

    那人眉目清秀儒雅,手搖折扇,年級也不大,看相貌不過十七八歲——正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弟子中的翹楚:董雙蔻。

    “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就這樣跟你對面。”董雙蔻撓撓頭,似乎很苦惱,指著宗堂正廳內,道,“裡面說話吧。”

    雲真人又是一禮,躬身讓過,跟在董雙蔻身後,走進正廳。

    廳門關上了。

    一刻之後,董雙蔻小心翼翼地推開廳門,走了出來,微微搖頭,輕聲嘆道:“道門三百年內,倒也真出了些奇才……”

    話還沒有說完,董雙蔻的身形便隱去了,空明峰頂,看似又是空無一人。

    就在董雙蔻離開後不久,濟南市內,葉揚天忽然心神一動。

    這時姜瀟瀟已經睡了,葉揚天獨個兒在自己的臥室裡,半躺著琢磨心事——在現實社會中的甜蜜並不能讓葉揚天對有關道門的事宜放心,他抽身而走後的懸心,其實也還深刻得很。

    只是這會兒葉揚天沒法再裝得平靜,他猛地推開了窗戶,把目光投向了幽遠的深藍色天幕,峨嵋山方向。

    葉揚天看見了:一道白色光芒沖天而起,直入星辰大海。

    “是誰飛升了?”葉揚天喃喃自語,他在心中竟立刻就認定了,“青天真人飛升了啊……”

    然後葉揚天就聽見了喀吧哐啷稀里嘩啦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聲音,接著,“嗵”地一聲大響,灰塵飛揚——

    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天涵子把葉揚天臥室的門給撞飛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2 PM

第五十七章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 (下)

    “葉師!”天涵子撲到葉揚天的身邊,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雙眼含淚,聲音嘶啞,大呼,“葉師何獨薄我玄心門也……”

    葉揚天嘆了一口氣。

    正如當初葉揚天受呂洞賓點化成仙時世間道門中的高人都有感應,青天真人平地飛升雖在深夜,卻也瞞不過旁人。

    尤其是這位想飛升想瘋了的玄心門掌門,天涵子。

    道門三百年來無人得以飛升——含恨而死的倒是數不過來,如今突然出了個青天真人飛升跑路,哪能不讓人激動?

    那麼,問題:青天真人為什麼能夠飛升?

    答案還用得著想?

    最簡單了,濟南府裡窩著的那位大羅金仙可不是吃白飯的!

    自從葉師得道,道門四十八派來濟南拜山,與葉師最為接近的是哪個門派?與葉師淵源最深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大駕親臨過好幾回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最為關照的是哪個門派?

    青雲門!

    道門大比第一日葉師就說過了:他希望道門能夠揚光大!

    怎麼揚光大? ——

    讓人平地飛升!

    讓誰? ——

    青雲門掌門!

    這實在是順理成章一通到底的啊……

    天涵子也能想得明白這道理,可他委屈:

    當初玄心門門下數百人盡出,在濟南府好容易才找見葉師,自從拜山之後自己便緊跟在葉師身邊,連這次葉師從青雲門不告而別自己都悄悄跟了回來,偷偷地暗中護衛——就算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和疲勞——怎麼就讓青雲門的拔了頭籌?

    天涵子委屈。

    所以他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沒對葉揚天報備,只是偷偷地跟著,直接一頭就闖了進來大哭,他恍惚了,連自己撞壞了葉揚天家裡的無數家具外加幾堵牆一扇門都不知道。

    天涵子想著:就算是葉師要斥責自己,也得把這委屈全倒出來……

    實話實說。天涵子失態了。

    他是一派掌門,叱吒風雲的人物,在道門中更以心機深沉著稱,凡事一向謀定而後動,動則必有收穫,四百餘年如是,再怎麼樣,也不該作如此小兒女狀— —這簡直像是個找大人要糖果卻現糖果被大人給了別人而大哭大鬧的孩子了……

    還別說。葉揚天真就是這麼看現在的天涵子的。

    用佛門的話說,天涵子著相了。

    天涵子是道門中的奇才,自他學道時起便任誰都說擱在往年——往前數個幾百年的往年——他必定會早早得道上天,天涵子也就這麼信了。所以他不但懷著光大門戶地願心,更自矜自負,很以為自己能夠打破三百年來道門無人飛升的死局。偏偏直到他活到了四百多歲快死,還是人間的修士。上天?看不出有任何可能的門路。

    天涵子急,很急。

    葉揚天一出,道門中都把希望寄託了過去,尤以天涵子為甚。

    直到現在,如果沒有人飛升也就罷了。天涵子縱然在心中對葉揚天有些抱怨也不會說出口來;可到頭來飛升的不是自己……天涵子的眼睛紅得厲害。

    他在葉揚天跟前跪著,以頭搶地,叩不已——四百來年未曾哭過一次的天涵子竟淚流滿面,把四百年的淚水全倒了出來,泣不成聲。

    直哭得葉揚天連連翻白眼。

    “天涵,我說天涵……你……那什麼,你實在要哭地話……能不能小點兒聲?”葉揚天躲開天涵子的跪拜。側著身子要拉他起來,幾次拉不動,就有些急了,

    這並非是葉揚天沒有同情心不理解天涵子,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青天真人就飛升了——天涵子再哭下去,唯一的可能是把這棟樓裡的所有人都哭起來。

    現在可是深夜。

    一邊勸慰天涵子,葉揚天也一邊在心裡琢磨:到底怎麼回事

    葉揚天是糊塗廟里糊塗神——糊塗到一塊兒了。

    明明呂洞賓說天條記載著,除非“一生不曾作惡者”不能成仙,青天真人怎麼就能把自己的罪惡全都消了?他怎麼辦到的?

    還是說天庭想開了改規矩了?

    葉揚天忍不住開始比照著自己,琢磨起了天庭地天條——呂洞賓留下的《天條全本》在這裡也放著幾本。葉揚天差點兒就要伸手拿過來看看查查。

    而天涵子只是慟哭失聲,幸好華九聞風趕來。

    自然華九也對青天真人的飛升有所感應,但他卻淡然得多,看天涵子的模樣也明白不好在這時去問葉揚天。只好說歹說先把天涵子扶了出去。找個房間安頓,讓葉揚天頗為感激。

    “飛升成仙……到底有什麼好……”等人都走掉。葉揚天看著臥室裡的一片狼籍,搖頭嘆息。

    葉揚天從來不願把自己想法強加於人,對於道門所求地飛升他雖然並不怎麼在意,卻也不會說什麼——同時,他很清楚青天真人的飛升會造成什麼影響。

    那就是:道門鼎沸。

    卻是不假,就在這個夜晚,青雲門內徹底亂套了……

    三百年來,道門第一次有人得以飛升成道,這已不僅單是青雲門一個門派的大事,天下道門中人無不歡欣鼓舞!

    固然也有人存了跟天涵子差不多的心思,為飛升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搥胸頓足,但多數人在狂喜之餘保留了理智。飛升的希望之火一下就亮了。

    有一就有二,飛升得早晚並不打緊,重要的是飛升有路。

    沒有人懷疑青天真人地飛升是不是葉揚天從中幫助,這明擺著,度人成道只能是大羅金仙所為,所以葉揚天前幾日的不告而別也就成了做大事不居功的高風亮節。

    當下就有相當數量的道門中人想要放棄道門大比,直接飛到濟南去找葉揚天——飛升成仙的希望放在那兒,還管什麼大比?還比什麼大比?

    幸好早先曾一窩蜂去過濟南的那四十八派裡的人物都還記得葉揚天那時地態度,知道他絕對不會喜歡看見一群人衝了來。在他們的苦苦勸阻之下。眾人這才把念頭打消,然後細細想來,大都深以為然:葉師愛清靜,不欲有人打擾——你看那玄心門的天涵子不是悄悄去了?可為什麼到頭來飛升地倒是青雲門的掌門?所以咱們還是慢慢等下去好了……只要能夠體會葉師心思,聽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然就有機會。青天真人可就是個極好的例子啊……

    且不說道門中人各自地心腸,青天真人得道成仙確是一大喜事,所以大比不免再次休會。峨嵋山地翠谷裡直接擺上了宴席,眾人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觥籌交錯,齊頌葉揚天的功德,並賀青雲門大喜——青雲門弟子自是意氣風不提。

    只是也有些人在青天真人地飛升中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與會的道門中人裡有些年高的,曾親眼見過本門的前輩飛升。還有各門各派地典籍裡,類似的記載也有不少。

    照這書說眼見的,但凡飛升,一般本人就早有了感應,總要大開山門。傳詔弟子回山,有的甚至還會請下一群道友,等人聚齊了,該飛升的那位就神色莊嚴地高高坐著,說幾句臨別勉勵後進地閒話,指點一下江山,激揚一下文字。糞土一下當年萬戶侯……反正,各種作派不一而足。

    沒有像青天真人這樣事先不說一聲自個兒悄沒聲就飛了的——

    自然,如葉揚天一般,被呂洞賓“二次”度化時竟大罵一句“悟你媽的頭”,那屬於不可複制的類型,亙古無一,空前而絕後。

    還有便是飛升之時的接引,如果本門的祖師、前輩不來,也會有位天庭的仙官,極個別時。天女散花。飛升之人也就會跟著前來接引地,亦步亦趨,直上天梯。

    沒聽說誰來接了青天真人——他走得太著急,一道白光就上去了。不免給人留下話柄。說他毫無氣度,窮人乍富。

    這些事情自然不好擺到桌面上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更加不合時宜,但私底下,免不了就有些議論了。

    而議論最多的,是有關青天真人的留書。

    青天真人飛升,青雲門頓時沒了掌門……誰也沒有料到,青天真人竟然在飛升之前留書說把青雲門的道統傳與青月真人,別說眾人意料之中的蕭如雲或者董雙蔻,連青山真人都沒能挨上邊。

    這讓天下道門中人無不大跌眼鏡。

    青月真人是青天真人的師弟,往日飛揚跋扈,素無善名。當年青月真人曾在珉山中被花妖所傷,臥床將養二十年,如今性情已變得中正沖淡——只是道門中人對他的印象卻大都還留在那二十年前,於是便頗有些人對青天真人留書指定的這位新任掌門不以為然,覺得併非青雲門之福。

    但青天真人為三百年來道門第一位飛升得道者,只憑這一條,任誰也不會對青月真人有任何的不敬——

    誰能說得準?保不齊青天真人飛升之時……從那道白光裡就聽了本門祖師欽點,又或者他道心有悟,知道青月真人將來必成偉業?

    總之,雖然議論不少,青月真人這門戶執掌的位子倒是坐得很穩。

    幾乎沒有人會自找沒趣再提遠在濟南地蕭如雲抑或最近變得不哼不哈的董雙蔻了。

    只是“幾乎”。

    當青雲門的筵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離翠谷很遠,差不多到了青雲門地界地邊上,一座名為“凌香山”地山丘上頭,忽然閃過了兩個人影。

    凌香山不高,上多沉香木,又有鬆、柏、桂、楓並黃楊、渴留、白花樹雜生,“凌香”之名,實至名歸。

    現下青雲門中道門各派雲集,各有住所。而凌香山上生長不少香料藥材,便沒安排人來暫住——只山頂上有幾間木屋,供暫時儲存之用。

    就是在山頂木屋的跟前,有兩人對視。這兩人一個是青山真人,一個是逍遙宮主:凌波仙。

    青山真人倒也罷了,凌波仙地形貌頗顯突兀:她還是著一身粉色的宮裝,但下頜上的烏黑長髯只剩下左邊的一綹垂到胸前,不平衡。

    “宮主久候了。”青山真人先開了口。貌似是凌波仙到地早。

    “青山道兄,你約凌波到此有何貴幹?”凌波仙的語氣譏誚,“最終你也沒當上青雲門的掌門,是不是想找人打架洩洩邪火?”

    青山真人苦笑,“宮主何必笑小老兒?這掌門之位當年青山就不想要,怎至於如今還要搶?這個……青月師弟自然比小老兒要強的多了。”

    “口不對心,你也算是個人物。怎地比那董雙蔻還憊懶幾分?”凌波仙嘆道,“也罷,青山道兄,你有話快說,凌波聽著便是。”

    “先一個。是百年未見,小老兒想要與宮主寒暄一二,也為當年舊事向宮主賠罪。”青山真人還在苦笑,“當初小老兒見事不明,唐突了宮主,至今耿耿。”

    說著,青山真人對凌波仙深深一躬。

    “青山。你總不至於只是為了找凌波敘舊?”凌波仙不耐道,“拜你所賜,凌波是頗受了些苦,但那也算機緣,成全凌波不小——你早可不用自責——到底何事?”

    “這二嘛……”見凌波仙不願提起當年舊事,青山真人也不細究,只是又一躬身,請道,“二是要宮主息了報復道門之

    “你!”凌波仙被青山真人一句說得柳眉倒豎,當即就有些急了。想要與青山真人動手,但青山真人長躬不起,凌波仙的招數也就遞不出去。

    “宮主,如今道門已然很可憐了!”青山真人急急地插上了話。 “宮主明鑑!”

    “可憐?”凌波仙冷笑著。 “凌波也是道門中人,卻還不會這般自傷呢。青山道兄。你倒真行!”

    “宮主……”青山真人慢慢地說著,語調拉得很長,彷彿有些話要下很大的決心才能說得出來。

    “道兄再不明言,凌波便失陪了。”凌波仙輕笑一聲,話裡諷刺的意味更濃了。

    “凝碧崖不可恃!”青山真人脫口急道,只六個字,讓凌波仙的身子便是一顫!

    “青山,你說什麼?”凌波仙一字一頓,語氣冰冷。

    “宮主……”青山真人連連搖頭,“宮主請稍安毋噪,此地名為凌香山,與宮主名姓暗合,若要動手,對宮主不吉啊。”

    凌波仙已將一雙素手揚起,卻沒有進逼過來,只冷冷地瞪著青山真人,似乎是在等他說下去。

    “大羅金仙親臨道門百年大比,各派雲集,盛況空前,中有六十一派共七萬三千六百餘人……這六十一派千年以來未曾現於世間,道門中也多不識得… …”青山真人嘆了口氣,“可是那日葉師一劍劈下宗堂,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竟毫無聲息——宮主,在那之前,小老兒剛在宗堂與宮主打了一場,雖然是後知後覺,可要是再猜不出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那小老兒可就笨到家了……是宮主臨去時暗中將大陣破去了吧?宮主地這等損人而未必利己的手段,早一百年,小老兒便見識過了。”

    不去管凌波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青山真人繼續說著,“既然小老兒猜出了宮主的來歷,而六十一派之間又似有些默契,那小老兒大膽推算:六十一派全是來自凝碧崖中?傳說凝碧崖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雖然擠了些,想必也能住得開。”

    “小老兒先前還不知道宮主的用意,但後來想到,六十一派千年來聲名不傳,大約正是應在了當初道門與域外天魔燁夙老怪相爭的一千年前,千年之前的往事小老兒知道得不多——可看宮主地所作所為竟似乎是與道門大有嫌隙的模樣,小老兒這裡可就忐忑了啊。”

    “當年小老兒在外雲遊時,曾與宮主有過些莫名其妙的交情,宮主吃過小老兒的虧,小老兒也沒在宮主手裡討過好,憑著這一點點淵源,小老兒不自量力,就想請宮主賣個交情……只是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青山真人滔滔不絕,一連串的話說得清楚明白,而凌波仙地臉色卻是接連變幻,目中驚愕之色愈來愈濃。

    “好你個青山——那青天不把掌門位置傳了給你,竟是瞎了眼。”良久,凌波仙終於開口,卻不說青山真人適才猜得對錯,只是稱讚起來。

    “宮主口下留德。”青山真人哈哈一笑,一口氣把胸前的鬍子吹了起來,“小老兒的那個師弟真是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小老兒坦坦蕩盪,這幾百年可從未因掌門一事吃過乾醋。”

    “當真?”

    “怎麼不真?”青山真人笑道,“青天師弟歷來睿智,小老兒想到的事情,他只有想得更深……宮主,六十一派有所為而來,我青雲門又多少與凝碧崖有些淵源……青天師弟他明白得很。”

    “哼!”凌波仙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凌波仙本來以為青山真人說的“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地是青月真人,卻聽他扯到了青天真人頭上;這一番欲蓋彌彰,凌波仙心知青山真人果有不滿,卻不說破,只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小老兒料想葉師也很清楚——只是他老人家對此並無興趣罷了。”青山真人悠悠嘆了口氣,“可是宮主,葉師究竟是大羅金仙,六十一派若冒犯得過了,到時雷霆震怒,小老兒怕宮主的結果不會太好。”

    “他……”聽青山真人提起葉揚天,凌波仙面上顯過幾絲不屑,剛要開口,卻被青山真人打斷。

    “宮主,小老兒也曾經有過對葉師不敬的念頭,但大比當日葉師那一席話是當頭一桶冰水澆下,讓小老兒想明白了。”青山真人臉色整肅,認真之極,“有所為易,無所為難啊。”

    深夜,峨嵋山青雲門內,凌香山上,青山真人與凌波仙的對話還在繼續,青山真人苦口婆心,凌波仙卻只是將信將疑……

    “總之,大家都是道門一脈,宮主,內訌要不得。小老兒萬死,請宮主把報復之心消了吧。”青山真人又勸道。

    “青山道兄,你所料不錯,凌波的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六十一派上峨嵋,原也沒存什麼好心。”

    凌波仙看青山真人實在懇切,終於鬆了口,語氣也變得誠懇,“可要說到報復……不知青山道兄是否想過,凌波與你也曾有些過節,可事過百年,凌波如今已毫不在意——算來逍遙宮敗於域外天魔是千年前的舊事,凌波為何執著?六十一派又為何執著?”

    “這……”青山真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青山道兄難道以為貴門的掌門……”凌波仙輕輕指了指天上,低聲問道,“就真是那位葉師度化飛升的?”

    “宮主!”青山真人立時變色,急道,“宮主可不要亂說話!”

    “青山道兄,凌波——六十一派不過是棋子而已。”凌波仙明知並無意義,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青山道兄難道就沒覺?還有,青山道兄如此推崇貴門掌門,可曾想過,是否正是因為貴門掌門智慧淵深、深謀遠慮……才早早地上天去了?”

    青山真人腦門上汗水涔涔,擦也顧不得擦,把一張老臉變得與苦瓜般相似,過了好久才說出話來,不過,他像是下了某種決

    “宮主,道門事局若以棋盤相比,小老兒倒想知道……宮主與小老兒是否算作一頭的?”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2 PM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升上電視。 (上)

    “青山道兄,既然是棋局了,不走到下一步,又有誰能知道?”凌波仙苦笑道,“這番話說完……青山道兄,恐怕你我的飛升之期也在眼前了。成仙固是好事,但這般飛升……豈不叫人啼笑皆非?”

    青山真人這時就先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模樣,只喃喃道,“葉師曾說他並不甘願做大羅金仙,小老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現下這才多少有些明白了…… ”

    葉揚天打了個噴嚏——

    青山真人在凌香山上提起葉揚天是9月3日的凌晨。這幾天來,葉揚天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跟姜瀟瀟吵架了。

    事情的緣由要回溯到8月3o日晚間,青天真人飛升之後……

    當時天涵子自感委屈,跑到葉揚天面前哭訴,結果被華九勸走;但為這件事情心神激盪不能自已的,在葉揚天身邊還有一個。

    那就是蕭如雲。

    青天真人是蕭如雲的授業恩師,蕭如雲對青天真人的愛戴崇拜之情山高海深——這由來已久。

    所以蕭如雲一旦感應到青天真人飛升了,馬上就六神無主起來。

    一方面,恩師飛升得道,這無論如何也算是天大的喜事。起初蕭如雲跟在葉揚天身邊,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到為青天真人解憂的辦法——那時蕭如雲以為青天真人的憂慮全在道門三百年無人飛升的死局之上。

    可現在蕭如雲卻無法高興得起來。

    蕭如雲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恩師一旦飛升,從此便與自己天人遠隔,除非自己也能修到飛升成道的地步,否則就再也不能與恩師相見——偏偏就是如此大事生之時,自己卻不能守在恩師的身邊!

    為此,蕭如雲萬般自責,在自己的臥室裡一邊大哭一邊向峨嵋山青雲門方向連連叩頭,算是為恩師青天真人送行……

    等到蕭如雲昏昏沉沉地哭了一場,她忽然覺有些不對。

    如果要問道門之中誰最對葉揚天知根知底,拋開那個大有來頭的董雙蔻不算。不用說,第一個就得數到蕭如雲。

    蕭如雲很與葉揚天“形影不離”了一陣子,也是道門之中“唯二”,對葉揚天不用稱呼“葉師”的人——雖然現在她也已經改口,但“小葉”這兩個字道門中還真的沒人敢再拿過來用。

    所以蕭如雲也就能夠只憑著自己地揣度就認定了:葉揚天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設法讓青天真人飛升。

    在青雲門中葉揚天被呂洞賓二度點化後,蕭如雲已經徹底摸不清葉揚天的修為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但她猜測著葉揚天的心思,覺得葉揚天就算真的有了能夠度人成仙的本領也不會隨便施為。

    蕭如雲至少了解葉揚天對大羅金仙和天庭種種完全不熱心。甚至或多或少還有些敵視。

    一想到恩師的飛升或有蹊蹺,蕭如​​雲焦急起來,她再思量一會兒,想到了事局中的關鍵,便再也坐不住,立刻收拾行裝,就要離開。

    臨走之前。蕭如雲悄悄去看了葉揚天——原本她只打算看一眼便走,但葉揚天耳聰目明,撞破了她的行跡,又見她背著包袱,自然開口詢問。

    蕭如雲猶豫了一會兒。也沒有隱瞞,一句話就把葉揚天嚇了一跳:“葉師,如雲辭行,這就要回去青雲門,清理門戶。”

    “你要殺董雙蔻?”葉揚天地反應不可謂不快。

    蕭如雲點了點頭。

    “為什麼?”葉揚天在心裡的確為蕭如雲的決斷大聲叫好,可他也知道,既然董雙蔻該是天庭神仙……蕭如雲就沒可能成功。

    雖說看之前董雙蔻對蕭如雲的態度,就算蕭如雲清理門戶不成也不會有什麼損傷,但葉揚天還是覺得蕭如雲用不著去做這種無用功。尤其是:葉揚天對蕭如雲還有幾分愧疚,不想讓她再去遭受挫折。

    所以不等蕭如雲開口,葉揚天立刻又開解道,“再說你師父……飛升成仙,這也是好事……”

    “葉師!”蕭如雲激動起來,“真是……真是董雙蔻那個孽徒幹的好事?”

    “這個,我也說不准。”葉揚天摸摸鼻子,搖頭道。 “不過可能沾邊——你也不用真當董雙蔻是你徒弟,這傢伙的來路有問題。”

    “他……他究竟是什麼人?”蕭如雲急問一聲,接著否定了葉揚天的說法,“無論如何。上下尊卑有序。葉師,董雙蔻他一日是如雲徒弟。在如雲清理門戶之前,他就還是如雲地徒弟——如云不能眼睜睜看他敗壞青雲門卻不出手管教!”

    “我估計這一點董雙蔻或許也認賬……”

    葉揚天撇了撇嘴,在心裡酸溜溜地把話補全:“反正他似乎是真看上你了……”

    “葉師!”蕭如雲看出了葉揚天沒說出口的潛台詞,臉有些紅,語氣卻嚴峻。

    “我說蕭……我說如雲啊,”葉揚天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別想太多——你之所以不留在青雲門參加大比,跟著大家一起回來了,為的不就是躲開那邊的那些亂七八糟?事態不明,你就別再回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可是葉師……”

    “就這麼定了吧,你還留在濟南,再觀望一陣子,到時候大家一起回去——不光是你,我早晚也得讓董雙蔻攤牌,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可現在還早,逼他他也不會說的。”葉揚天嘆著氣,“如雲,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別著急。你師傅飛升成仙,從哪方面說都算他夙願得償,你該高興才對。”

    想了一會兒,葉揚天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又說,“你也別一口一個葉師了,大家都是朋友,前一陣你不是還叫我小葉?別回一趟青雲門就改了… …咱們誰跟誰?你最清楚,我這個大羅金仙不怎麼算數地……”

    這句話,讓蕭如雲差點兒就忘了自己的恩師青天真人,呆愣愣地癡了。

    蕭如雲的腦海中把她與葉揚天的相遇以及相處的過程極快地閃過了一遍。

    蕭如云自小在青雲門內學道,並不接觸外界,初次下山歷練便被師伯青山真人安排到了葉揚天的身邊。從家裡到學校,每天每天地跟著,期間鬧出了笑話無數,有些事情讓蕭如雲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臉紅。

    後來葉揚天偶拔斷劍,蕭如雲受傷,因為醫治失當導致癱瘓。天醫門華九有意試探葉揚天,開了個刁難人的藥方——葉揚天竟然就認了下來,闖珉山求藥,到頭藥材聚齊,蕭如雲傷勢痊癒。

    對於一開始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地蕭如雲來說,她從來沒有跟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相處過這麼長時間,雖然她受傷癱瘓是因葉揚天的關係,但經過這場風波,葉揚天的焦急與盡心也都收在她眼底,蕭如雲對葉揚天竟真有些芳心暗許了。

    只是葉揚天畢竟是大羅金仙的身份,而且從兩人最初認識,葉揚天也沒有隱瞞過他對姜瀟瀟的心意,這讓蕭如云不敢去想太多;及至去了青雲門後,姜瀟瀟還與蕭如雲當面講過她對葉揚天的感覺,蕭如雲便更是只好望星而歎了;再後來,蕭如雲又現自己的徒弟董雙蔻差不多事事處處針對葉揚天,竟然還真的鬧出了不少事來,她又急又怒,也就把平日里想都不敢去想一下的念頭徹底死了。

    甚至蕭如云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地想法,她對於董雙蔻的惡感是越來越盛,可這究竟是因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董雙蔻不聽師訓,攪亂道門?難道不是因為董雙蔻一再惹“小葉”生氣,甚至還讓“小葉”出醜?

    蕭如雲想不清楚,她在悄悄地問自己:難道說,自己要清理門戶只是因為想要給小葉一個交代?而不是因為恩師青天真人的驟然飛升中或有蹊蹺?

    再品味著剛才葉揚天還讓自己叫回“小葉”的話,蕭如云不覺泫然欲泣。

    “如雲……我說……”蕭如雲地眼眶一紅,葉揚天手忙腳亂,莫名其妙地心裡一個勁兒地虛,口不擇言地叫起來,“我……我是有點兒對不住你…… ”葉揚天惦念著地,是當初他為蕭如雲救治斷劍劍氣造成的傷口時,曾鬼迷心竅,悄悄一吻——做賊心虛,此之謂也。

    可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兒太不是時候。

    話音還沒落地,姜瀟瀟鐵青著臉就進來了——葉揚天臥室地門剛才被天涵子撞破,葉揚天和蕭如雲的對話從外面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姜瀟瀟自然不可能對青天真人的飛升有什麼感應,她是被天涵子給吵吵起來的。

    本來姜瀟瀟驚醒後立刻想到了葉揚天,便要過來看看,兩人關係既然已經確定,說不得還有什麼噓寒問暖;但華九扶走天涵子安排住處,正撞上了姜瀟瀟,說明了一番情況,讓姜瀟瀟來得晚了一步。

    可不就正好聽見葉揚天說他對不起蕭如雲? ——

    怎麼就對不起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3 PM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升上電視。 (中)

    其實姜瀟瀟很有點兒傳統女性的特點,對於葉揚天和道門之間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但並不全面,因為她很少直接對葉揚天問。她很明白葉揚天對她是很好的,差不多十年,葉揚天一直在追求她,自內心,毫不摻假。

    這讓姜瀟瀟很滿足。

    在破開心結,接受了葉揚天之後,姜瀟瀟對葉揚天也很不錯。她不會去特意追問葉揚天各種事情,不願讓葉揚天心煩——同時姜瀟瀟認為:如果真有事情的話,葉揚天肯定會想辦法解決。

    對於葉揚天,姜瀟瀟其實從小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但這不代表姜瀟瀟能夠容忍葉揚天腳踩兩條船。

    “葉子,出什麼事兒了?”姜瀟瀟板著臉在一邊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劈頭就問。

    三人的位置關係很尷尬:葉揚天坐在床上,蕭如雲在床邊,兩人離得很近,放在外人看或許這已經是個可以被規劃到“曖昧”的位置了。而姜瀟瀟坐得離兩人很遠,看她的表情,很像是個“捉姦在床”的小媳婦。

    “沒出什麼事!”葉揚天一激靈,立馬否認,爬起來就去攬姜瀟瀟的肩膀。

    姜瀟瀟身子一扭,躲開了,神情和緩下來,又問,“我是問,你和如雲姐姐出什麼事兒了?怎麼臉色都不好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啊?”葉揚天有點兒傻眼,尷尬地看了蕭如雲一眼,沒再去攬姜瀟瀟,只是趕緊說,“這個……瀟瀟,青雲門的青天真人、就是如雲的師父,飛升了,如雲她是過來問我怎麼辦……對了,你看,剛才天涵子跑過來。把屋裡弄成這樣……真是……”

    “哦?”姜瀟瀟笑了,“葉子,飛升是好事兒對吧?那可得祝賀——如雲姐姐,你帶著包,是要回去祝賀吧?”

    如雲點點頭,她對姜瀟瀟一向也有好感,完全不想因為自己讓葉揚天與姜瀟瀟之間出現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也就不願多話。

    “如雲姐姐。那……你也不能這麼就走啊……”姜瀟瀟這會兒像是完全不在意了,站起來親親熱熱地對蕭如雲說,“現在天還沒亮呢!等會兒再說吧——你師父飛升是大事啊,還是等吃了早飯,大家都聚齊了聊聊,弄明白狀況,然後你再回去……要是有必要。你還是和葉子一塊兒回去吧。他應該能幫上忙的。”

    姜瀟瀟這幾句話說得入情入理,聽上去也讓人如沐春風,但葉揚天太熟悉姜瀟瀟了,這會兒他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瀟瀟真生氣了!

    “不用了吧?瀟瀟,我還是這就回去——瀟瀟。你和……和小葉聊吧,我走了。”蕭如雲雖然單純,多少也聽出了些姜瀟瀟的弦外之音,琢磨了一下,決定現在就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蕭如雲再次改口叫了葉揚天“小葉”。

    “如雲,你現在回去能幹什麼?”葉揚天無心去計較稱呼的小事。脫口而出,“你對付不了董雙蔻!”

    “小葉,董雙蔻是如雲的徒弟。”蕭如雲臉色嚴肅。

    “不行,無論如何不行。”葉揚天搖頭,“你這回來濟南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葉揚天卡住了。

    葉揚天之所以離開青雲門回濟南,無非是因為道門大比中出了太多事情讓他不好應對,無法掌控局面——事實上,這種無力感在他成仙之後就一直伴隨著他,而這一回則更有些變本加厲。

    對於承擔整個道門前途的這等重任。還有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等提出的所謂“道門社會化”地議案,葉揚天的確興趣缺缺,也覺得自己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所以葉揚天選擇暫時離開,同時他也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在乎別人的感受。比如蕭如雲。

    葉揚天只是偶爾會想到蕭如雲跟自己離開的理由可能差不多。卻沒有仔細琢磨個中究竟意味了什麼。

    可現在當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才現對於某些事情。自己的確過於忽略了別人的感受。

    “總之,如雲你還是先留在濟南。”葉揚天心頭閃念,然後把話補全,語氣不容置疑。

    “小葉?”蕭如雲察覺葉揚天地心態似乎有所變化,不禁疑惑。

    “有些事情我還能做主。”葉揚天再次重複,“如雲,你還是先留在濟南。你師門那邊早晚會有人來,我們早晚也會回去,但現在還是先等等……容我想出辦法……容我想通了再說。”

    如雲只好答應,轉身離開。

    然後葉揚天就接受了姜瀟瀟的質問。

    事實上還沒等蕭如雲走遠,姜瀟瀟就沒好氣地問開了葉揚天:“葉子,到底怎麼回事?”

    姜瀟瀟強調了“到底”兩個字……

    “沒、沒怎麼回事。”葉揚天陪笑說,“就是我剛才跟你說……”

    “我是在問,你和如雲姐姐怎麼回事?”姜瀟瀟這一問跟剛才差不多,但語氣中的含義分明差得大了。

    “沒有啊。”葉揚天裝傻。

    “你別裝傻!”姜瀟瀟立刻看穿了。

    “瀟瀟,我沒裝傻……”

    “你明明在裝傻!”

    “不是……”

    “你還敢否認?”

    “我……”

    “啊,原來你……”接下來的展與戀人之間通常的吵架程序差不多,男方葉揚天一個勁兒地否認,越描越黑;女方姜瀟瀟一個勁兒地追問,節節勝利。

    最後葉揚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蕭如雲之間是到底怎麼回事兒了——他只好把梨花帶雨的薑瀟瀟狠狠摟住了,用kiss結束掉了這場愚蠢的爭論。

    這也是談戀愛地傳統套路,葉揚天無師自通了。

    “葉子,你要對我好……”長吻之後,姜瀟瀟有些可憐抬眼看著葉揚天說。

    “是,是,我當然對你好。”葉揚天有點兒鬱悶。

    按理說。一場架吵到這個地步自然是滿天雲彩該散了,姜瀟瀟還不至於像某些不太懂事的女孩,會藉著這個機會讓葉揚天賭咒誓一番,再弄得兩人不歡而散。

    其實姜瀟瀟要是真那麼做了,葉揚天也不會在乎,該賭咒就賭咒,該誓就誓,他對姜瀟瀟畢竟是真心。而且這是談戀愛,再肉麻的話說出來也是甜蜜的,葉揚天早有心理準備。

    可是姜瀟瀟​​卻把話題轉開了——她開始質疑葉揚天的某些做法。

    姜瀟瀟對葉揚天成仙地過程知道得很清楚,當初葉揚天早就都“坦白”過,這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姜瀟瀟對葉揚天不滿,她覺得葉揚天做事太瞻前顧後了。

    用薑瀟瀟的話說。 “葉子,你明明是大羅金仙,道門裡那些人都不如你本事大,你還在乎什麼?”“六十一派?他們要是不聽你地,你打也能把他們打服了啊。”“尤其是董雙蔻。你太在乎他了吧?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有點兒本事還能比你強?”“就算他有來頭,也是神仙又怎麼樣?你不會覺得自己不如他吧?那你還顧忌什麼?”

    葉揚天解釋了一些,但姜瀟瀟並沒怎麼聽得進去,她只是在說,“明明很清楚明白的事情,你幹什麼老是自尋煩惱?”

    姜瀟瀟的確是在為葉揚天著想。她的出點是葉揚天很強,天下第一,大可以什麼也不在乎,用“砂鍋大地拳頭”把該打的統統打倒就完了。

    這樣最能夠體現出葉揚​​天的英明神武,卓爾不凡。

    但葉揚天不信這個。他也想不通姜瀟瀟貌似很聰明地腦袋瓜裡怎麼會蹦出這樣的念頭來。

    用暴力解決問題從來不是葉揚天的信仰,他更偏向陰謀論者的論調,那就是:歷史上任何一件被記載下來的事情背後,都隱藏著某種內幕。道門三百年的隱世不出無疑可以在史書上留下痕跡,如果自己成仙會使這一切劃上句號——青天真人的飛升已經代表這個句號開始起筆了——那麼,在這表象之下。必定會有某種陰謀開始了運作。

    葉揚天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謀劃陰謀、或者至少也要成為營造陰謀地參與者,而不會只浮在淺薄的表像上,像是無根的浮萍。

    於是葉揚天跟姜瀟瀟爭辯起來,這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第二個錯誤是葉揚天一不留神說漏了嘴。 **一句“做人不能跟窮人乍富似地。要考慮後果”……

    姜瀟瀟並沒有像她自己認為地那樣可以對這一類與家世有關的玩笑視而不見。

    姜瀟瀟惱火了,緊跟著就譏諷葉揚天。說,“趕鴨子上架是吧?鴨子上架,那還是鴨子!”

    在葉揚天被這句話嗆住還沒來得及反應地空檔裡,姜瀟瀟又揮出了一句,“爛泥扶不上牆”。

    葉揚天急了。

    於是爭論變成了爭吵——這一回高度上升到了人生觀的差異上,兩人越吵越兇,一開始葉揚天還想著不能太過火,後來就徹底忘了。

    一直以來葉揚天都在憋氣窩火,他對姜瀟瀟又一向不會說謊,來來去去,吵架升級。

    結果還是戀人們吵架的俗套,兩人不歡而散。

    天亮了,姜瀟瀟氣鼓鼓地回去補覺,留下葉揚天一個人在臥室裡望著壞掉的大門呆。

    就這樣過了幾天。幾天之內,葉揚天反省了很多,他三番五次去找姜瀟瀟賠禮道歉,但姜瀟瀟總是冷冷地不理他,兩人之間的關係幾乎恢復到了當初葉揚天還沒成仙地時候。

    葉揚天很鬱悶。

    對蕭如雲,葉揚天未必沒有存過些這樣那樣的心思,但包括那鬼迷心竅的一吻在內,都是與姜瀟瀟確定下戀愛關係之前的事情——雖然在那期間之內他差不多一直沒有停止過追求姜瀟瀟,可他自認對蕭如雲並沒有太多過分親暱的舉動。

    基本上,葉揚天和蕭如雲算是清白。尤其是在姜瀟瀟默認了兩人的關係後,葉揚天便開始躲著蕭如云了,而蕭如雲也一樣。

    為此,葉揚天甚至對蕭如雲多少還有些愧疚。

    所以薑瀟瀟拿蕭如雲與葉揚天的關係說事兒,葉揚天還不算太心虛,這類吃醋的事情也還能對付過去。

    但姜瀟瀟說葉揚天是爛泥扶不上牆,讓葉揚天就很有點兒受不了——他一向以為: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姜瀟瀟還能夠理解他,支持他——都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了,誰不知道誰啊?就算沒談戀愛的時候,不管姜瀟瀟嘴上怎麼說,大家彼此之間也還算了解吧?

    怎麼現在關係確定了,倒弄了這麼一出?

    葉揚天想來想去,不僅鬱悶,而且委屈。委屈得葉揚天連話都不怎麼樂意說了——除了想方設法去找姜瀟瀟逗她開心之外,葉揚天幾乎完全不注意自己周圍生什麼事情。

    直到9月3日的晚上,葉揚天百無聊賴,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裡正好是葉揚天平時愛看地中央電視台的一個談話欄目:“小智說事”。

    “小智”這位主持人是央視的“鎮台法寶”,全名李慕智,山東人,屬羊,嘴長得有點歪,但一開口說話就能抓人,正經的嘴不可貌相。兩年前他主持地脫口秀“實話假說”是央視收視率最高地節目,逗笑了無數廣大群眾,但他本人笑話說得太多,因憂鬱症住了院——“實話假說”換了主持人,收視率立馬兒江河日下。今年李慕智重出江湖,換了個嚴肅的談話節目叫“小智說事”,照舊受歡迎。

    “那就換換情緒吧。”葉揚天心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電視節目上。

    節目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了,電視裡,李慕智正坐在主持人地位子上,對旁邊一個青年人說話。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5 PM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升上電視。 (下)

    葉揚天搖搖頭,沒認出那個青年人是誰來——“小智說事”一般邀請的都是演藝界的名人或是高校的教授學者,這個青年人明顯不像教授學者,貌似跟葉揚天知道的那些角兒也不沾邊。

    葉揚天聽清李慕智說的第一句話是​​:“想,做夢都想,所以睡不著。可做這夢的人太多,輪不上。”

    葉揚天一樂,以為李慕智是在說升職或者財的話題。

    接著李慕智又說,“不過看了你這張照片,我覺得沒準兒還有可能。我得謝謝你,你讓我的理想之火復燃了一回”

    照片?什麼照片?

    葉揚天正納悶,李慕智伸手從主持台底下拿出一張放大了的照片,說,“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張照片……”

    葉揚天本來是半躺在床上,現在他掉下來了——

    葉揚天愣沒覺自己從床上掉下來了。

    李慕智舉起來的照片上有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影,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人影的面目。

    但葉揚天認識照片上的那人。

    是青天真人!

    照片的背景是夜空,青天真人穿一身道袍,渾身繞著白光,雙臂貼在雙腿上,雙足懸空——這姿勢葉揚天也認識,前幾天晚上見過。

    青天真人是在玩飛升呢。電視裡李慕智繼續說著,是在向旁邊的青年人嘉賓問,“請問王鳳起先生,這張照片真的是你拍的嗎?你不用緊張,就算真是你拍的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是我拍的。”青年人王鳳起一點兒也沒緊張,說,“我為了拍這張照片差點兒把我的望遠鏡都給砸了。”

    “這個你可以放心,”李慕智立刻接上,“如果這張照片可以被證明不是用電腦合成出來的,你就是真砸了你的望遠鏡……我作主,讓台里送你一新的。 ”

    “那我回家就砸了它。”王鳳起也在犯貧。

    “現在再砸就有點兒晚了,我只能表示遺憾。”李慕智笑了笑,說,“不過你還是可以放心,有人比你聰明——他沒砸望遠鏡,他砸了自己地dV。有請李先生。”

    在演播室裡現場觀眾的笑聲和掌聲中,從後台走出來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戴著眼鏡,文質彬彬。

    葉揚天歪著頭,完全不理解電視裡到底在說什麼事情——青天真人飛升時的鏡頭被人給拍照了?這怎麼可能呢?

    就算被人拍下了照片,那也不會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上了電視啊?

    正琢磨著,葉揚天忽然又現:從後台上來的那個中年人自己看著眼熟。

    “李先生,咱們是本家。”李慕智笑著站起來迎上去說你把你的dV給砸了? ”

    姓李的中年人比青年王鳳起緊張多了,身子都有些僵,他很嚴肅地點點頭,說,“是砸了——我嚇著了。”

    “到了演播室你就不用害怕了。李先生,在這兒有全國觀眾做你的後盾,這邊請坐。”李慕智微笑著把中年人的步履弄成了一順地。

    “雖然已經有很多朋友已經看過了,但現在咱們還是再來看一下李先生砸了dV才拍出的這一段錄像。”中年人坐下以後,李慕智往身後的大屏幕一指,“請看大屏幕。”

    電視裡演播室的大屏幕開始放一段錄像,錄像並不很清晰。顯然是家用的dV拍出來的,畫面也很抖,彷彿是拍錄像的人在哆嗦。

    但儘管如此,觀眾都能看清楚,錄像展現了一個人渾身冒著白光往天頂上飛地畫面,那人的相貌打扮與剛才的照片上的道士完全相同。

    葉揚天聽得見,電視上演播室裡不住地有人在倒吸涼氣。

    錄像大概是一分多鐘的樣子,直到青天真人地身影在極高的天頂變成一個光點——然後就是極快地閃過了幾秒抖動的畫面,變成了一片亂碼。

    鏡頭轉回演播室,李慕智笑著對中年人說。 “現在咱們全國在收看本欄目的觀眾朋友都知道你的dV是怎麼砸了的了——你是不是摔了一跤?”

    中年人不好意思地點頭,接著辯解,“我是真給嚇著了……”

    “我理解。”李慕智說,“換成是我。我也會嚇著。觀眾朋友們請看。如果我眼神兒沒出什麼毛病的話,剛才大屏幕上地景像是一個人在飛。”

    節目進行到這里中斷了。插播廣告。

    葉揚天把眉頭皺成了一團,衝著廣告誓:“但凡是這些廣告裡的東西,別讓我碰上——我一樣也不買!”

    葉揚天沒覺自己的話裡有矛盾。

    廣告過後,“小智說事”的節目重開,還回顧了一下之前的內容。

    原來是自從8月3o日晚上開始,互聯網路上就流傳著幾張照片和一段dV拍攝的視頻片段。照片和視頻上記載的都是有人在天上飛的景象。

    幾天之內,這些照片和視頻錄像被各大網站和論壇轉載,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人在天上飛啊!

    這年頭,互聯網路上的消息有一大半是假地,沒人會當真——尤其是有關某地現了uFo,某處出現了海怪等等,不是特別模糊,就是一看就知道是被ps過了。

    偏偏這幾張照片和視頻片段怎麼看都像是真的。尤其是那位摔了dV的中年人,帖時還把“壯烈犧牲”的dV地照片也一併了出來,並附上了自己地電子郵箱等聯繫方式。

    假消息很多,但摔壞一台d來造假消息的人就不太好找了。

    而且在互聯網路上出照片和視頻片段地並非是同一個人——這很容易查證——偏偏他們在帖時的措辭卻基本一樣。

    這兩個人都是天文愛好者,都是在同一時間現了:天上有人。

    大多數見到這些所謂“人在天上飛”的證據的都認為是假的,是一場鬧劇——這兩人不是朋友也是熟人,約好了要炒作。

    對這一事件最為經典的回復是:“這年頭不是人吹牛牛在天上飛了,是人吹人人在天上

    但是,這件事情竟然沒有淹沒在互聯網路上浩瀚如海的信息裡,而是一直浮在水面,不乏有人從各個角度評論說這些東西很可能是真的。

    這些評論者的說法不一,有的從中國五千年曆史上論證某些“仙人”“修道者”的存在的真實性;有的援引當代科技在基因改造方面的可能性;有的在技術論證這些照片和視頻片段未經修改……總之,變著法的想辦法與不相信照片與視頻的真實性的廣大網民們打架。

    最近的展就是葉揚天現在看到的:拍照和拍攝視頻錄像的當事人被請進了中央電視台“小智說事”的演播室。

    “也太快了點兒。”葉揚天現在相信這是“道門社會化工程”的第一步了,他搖搖頭,這樣評價。

    電視裡,“小智說事”還在繼續。

    李慕智正追問中年人,“有一回我主持,嘉賓說他丈夫可能有外遇,原因是因為他出去買雞蛋都要去一天,我解釋說,那可能是他在找新鮮雞蛋。我聽說有不少朋友認為我這話說的比較經典……我還聽說你平時不怎麼觀察天象,那天偶爾一觀察就看見個會飛的人你還把他給拍下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問一下,你要是出去買雞蛋,就不用花一整天了吧?”

    中年人似乎已經適應了環境,馬上回答說,“我平時不買雞蛋。”

    演播室裡的觀眾大笑。

    “有關你的家庭生活我們可以先放在一邊,”李慕智笑笑,說,“現在觀眾朋友們已經知道,李先生與王先生素不相識素昧平生從來不認識,但剛才的錄像與照片卻的確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剛才就在想:如果我能夠找到照片上的這位……道士?而且萬一他一昏頭答應收下我這個徒弟,我就是不是也可以學會飛了?不知道大家看見沒有,現在我的理想之火正在熊熊燃燒啊。”

    “李先生,”王鳳起接過了李慕智的話頭,對李慕智說,“我覺得您的思路跳躍得太快。”

    李慕智一驚,“啊,我光顧了去琢磨我的理想了,忘了現在我幹主持人掙得也不少。”

    觀眾們再次大笑。

    葉揚天也笑了,除了被李慕智逗笑之外,他也很佩服李慕智嘴上的本事。

    李慕智輕描淡寫地就把“人會飛”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給淡化了,觀眾們的確會很關心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同時李慕智卻把這種可能性與做主持人和掙多少錢拿過來類比,他插科打諢,讓人把整件事情當成了可以放在茶餘飯後聊天的談資。

    “不會李慕智也是九處的吧?”葉揚天小聲地嘀咕起來,“那公安九處還真是人才濟濟。”

    一想到公安九處,葉揚天忽然現了自己為什麼看著那個把dV摔壞了的中年人面熟了。

    那人他的確是見過的——在飛機上。

    中年人就是那次葉揚天去上海時遇見的那幫劫機犯裡的領頭的!

    葉揚天沒再往下看電視,蹦起來立刻往外衝,一邊沖一邊嚷嚷,“韓雨,你給我出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6 PM

第五十九章這年頭,半小時飛升一次。 (上)

    韓雨同樣住在葉揚天祖父的家裡,三層上的客房。

    作為公安九處派出駐紮在葉揚天身邊的“特派員”,這幾天韓雨並不怎麼盡職——這要怪與姜瀟瀟吵架之後的葉揚天臉色太不好看,韓雨又自認不樂意往小兒女的感情衝突裡攙和——現在,韓雨正在嗑著瓜子看電視,電視屏幕上演的是“小智說事”,韓雨一邊看一邊樂。

    “眼鏡揮得還不錯呢……”當葉揚天闖進韓雨的房間,韓雨剛自言自語地把這句話說完。

    “韓雨!”葉揚天的臉氣得紅,“我不是問過你?你說過劫機的那幫人跟你們九處沒關係!”

    “啊?”韓雨把手裡的瓜子放下,一臉無辜地說,“那現在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

    韓雨隨手指了指屏幕。

    “你……”

    “本來不用眼鏡上這節目的,”韓雨指著屏幕上的中年人說,“這是我的主意。我跟我父親說,對你就不要再隱瞞了,這就是我們的誠意。”

    “如果我不看電視,那你們再怎麼表達誠意?”葉揚天的火被“誠意”兩個字消了一半,卻還是惡狠狠地問。

    “嗯……你如果沒看電視?這個我們控制不了啊——你就不要挑刺了吧?保險公司還不保不可抗力呢。”韓雨若無其事地說。韓雨對葉揚天的脾氣是越來越放心了,尤其是在她聽牆根知道了葉揚天與姜瀟瀟吵架的內容後,韓雨甚至對葉揚天有了幾分欣賞:葉揚天既然能忍辱負重,識大局顧大體,那就不如對他再坦誠一點。

    “你以為我會接受這個解釋?”葉揚天抬手,把房間裡的椅子憑空攝過來,放穩,坐下。

    “但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我啊。”韓雨狡猾地笑。

    “呃……”葉揚天鬱悶地現自己流年不利,每每在女孩子麵前吃虧。

    儘管對韓雨一副篤定自信的模樣很火大,葉揚天還是忍了忍。看著電視機,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造勢。咱們早就說過了。”韓雨微笑,“葉揚天,李慕智這張嘴很厲害吧?”

    “我才幾天沒上網?你們居然就把聲勢造出來了?”葉揚天搖搖頭,“至少給我打個招呼。”

    “打招呼?”說到這兒韓雨反倒生氣了,質問葉揚天,“青天真人飛升,你給我打招呼了?我們是怕你再鬧出什麼事情來。所以才急匆匆地這麼辦了!”

    “這個……反正你也沒閒著,從蕭如雲那兒,你該打聽出來這回青天真人飛升跟我沒關係了。”葉揚天氣哼哼地,“咱們誰也別找小賬,就蕭如雲那點兒經驗閱歷,你三句話不用說完,她就肯定把什麼都告訴你了!”

    “唷。葉揚天?”韓雨的眼睛裡冒出好奇的光芒,“你還真了解蕭如雲啊,怪不得瀟瀟要和你吵架。”

    “誰也別跟我提這個碴兒!”葉揚天氣得一蹦三丈高。

    “你說的啊。枉費我在瀟瀟那兒為你說好話來著。”韓雨故意幽幽地嘆了口氣。

    “啊?你替我說好話了?”葉揚天不好意思地撓頭,“韓雨,你都說什麼了?”

    韓雨的臉紅了。訥訥地說,“瀟瀟不理我——她還惦記著當初我綁架她地碴兒呢。”

    “惦記?瀟瀟她惦記著就對了!”葉揚天大為喪氣,不禁起了邪火,“韓雨,你還敢說這事兒?那回你是真差點兒就殺了我——嘿… …我居然沒報復?”

    葉揚天氣得索性什麼都不管了,轉身就走。

    “葉揚天,瀟瀟是沒理我。可我把話都給她說了!”

    “你說什麼了?”葉揚天立刻轉身回來了。

    “我沒說什麼——你累不累?”韓雨看葉揚天又要轉身走,趕緊苦笑著叫住他,“我就是跟她說說大局觀什麼的,讓她理解一下你,也站在你的角度為你想想;說你現在很難,最好不要再惹你生氣……什麼什麼諸如此類的。葉揚天,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啊。”

    “你這回倒做了件好事。”葉揚天回來,垂頭喪氣地坐下,“瀟瀟她真什麼也沒說?”

    “沒有。”韓雨很快地回答。

    但韓雨沒有說實話。

    姜瀟瀟的確還惦記著韓雨曾經綁架過自己,所以不愛搭理韓雨。可昨天韓雨對她說完上述類似話語之後,姜瀟瀟還是回答過一句的。

    姜瀟瀟說,“葉子有能​​力把這些事情搞定——不用你操

    從某種意義上說,韓雨很佩服姜瀟瀟能夠這樣毫無保留地去相信自己所愛的人;但這種回答卻是韓雨很不希望聽到。也不希望讓葉揚天知道的。

    在聽完姜瀟瀟地回答之後。韓雨給公安九處打了個報告,要求派專人分析一下姜瀟瀟的心理。以及她能夠對葉揚天產生多大的影響——這在以前是公安九處工作的一個盲點。

    在專家的分析報告出來之前,韓雨自己就得出了一個與現實較為接近的結論:如果姜瀟瀟樂意,她能夠最大程度地影響葉揚天的心情和行為;而且,姜瀟瀟有足夠地能力和* *,她將會把事局攪亂得不可收拾……

    韓雨正觀察著葉揚天的臉色,葉揚天就把她的結論證實了。

    “韓雨,我覺得那天瀟瀟罵我罵得很有道理。”葉揚天搖著頭,說,“其實我完全可以更加強勢一點兒——你怎麼看?”

    “還是不用了。”韓雨苦著臉回答。

    “我強勢了,你當然不會高興。”葉揚天若有所思,慢慢地說,“可是韓雨,你看我直到現在為止,似乎並沒有做過什麼事情,我總是在隨波逐流,觀察風向——這不是我們葉家的生意經。”

    “葉揚天,你想幹什麼?”韓雨很警惕地問。

    葉揚天沒有回答,故意笑得詭秘——在他心裡,他是回答了的,葉揚天惡狠狠地說著:“我想殺了董雙蔻!”

    這個念頭在葉揚天確認了董雙蔻之可能是天庭地神仙以後,愈強烈了。

    本來,葉揚天對董雙蔻並沒有殺心,所以他才回絕了韓雨的提議,三上宗堂也不過只是想出出氣而已;但董雙蔻是神仙,這一條讓葉揚天真正動了殺機。

    葉揚天對神仙很反感了。從呂洞賓到董雙蔻,都是藏頭露尾,隱在暗處,一到關鍵時候就蹦出來,每每壞人好事,或故弄玄虛,這讓葉揚天從私人感情上難以接受。

    而且,葉揚天真的覺自己被度化成仙,乃至董雙蔻隱身青雲門,這些事情的目的毫不單純,天庭貌似在進行什麼大計劃,而他這個當事人卻被完全蒙在鼓裡;簡單地說:自己被天庭當槍使了。

    葉揚天能夠很容易地容忍陰謀,卻不能容忍自己也成為被人謀的那一部分。葉揚天說,這不是出於私人感情,這是出於個人愛好。

    現在董雙蔻的身份沒有曝光,葉揚天有信心殺掉他後不給人留下口實。

    另外,他也被姜瀟瀟攛掇得殺心更濃了——想要以殺掉董雙蔻來證明給姜瀟瀟看。這或許是最重要地一條。

    只是葉揚天不會明說自己的想法,即便事情做成了,恐怕他也不會公開承認。因為他怕天庭報復。事實上葉揚天很清楚,如果真有人殺了董雙蔻,天庭也不可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這不重要,到時以不知情搪塞就好了。

    再者葉揚天是個生意人,在商場上笑到最後的那種人會有許多特徵,其中一條就是始終保持道貌岸然的笑容,哪怕是在背後無惡不作。這一點,葉揚天早就學會了。

    真要動手,葉揚天不願任何人能在事前看出哪怕一絲端倪。

    葉揚天就這樣只用微笑打掉了一臉惶急,連連追問不休的韓雨,開始追問“道門社會化工程”的進度和計劃。

    韓雨無奈,只得對葉揚天慢慢解釋起來,這一回比上次在青雲門時所說的詳細了許多,但大框架並沒有變——要等到青雲門真正“出世”至少還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而且,視乎大眾的反應,計劃還會做出各種調整。

    “之​​所以找李慕智也是沒有辦法——全國所有地電視欄目和主持人我們進行過嚴格篩選,只有讓他來最合適。”韓雨不情願地說著,“可他不是九處的人,而且嘴太快了。”

    葉揚天笑了。

    李慕智的嘴不僅歪,也不僅是厲害,還佔了一條:快。

    在報紙上,葉揚天經常會看到李慕智又“炮轟”誰誰誰了,每回都轟得很有理,讓人擊節叫好。

    不用說,既然讓李慕智來做這期節目,有關道門的事實也會多少透露一點給他,公安九處擔心地是李慕智會口無遮攔——畢竟道門出世這件事情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地話,會出現什麼問題值得李慕智去“炮轟”實在難說得很。

    如果只是報紙網絡等一些容易控制的媒體也就罷了,李慕智卻還是個會經常性出席或主持現場直播地人物,萬一……

    葉揚天笑得很陰險,他開始琢磨什麼時候半夜去找李慕智談談心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6 PM

第五十九章這年頭,半小時飛升一次。 (中)

    “葉揚天,你瞎琢磨什麼呢?”韓雨被葉揚天笑得有點兒毛。

    “沒什麼沒什麼。”葉揚天搖搖頭,問,“在你們的計劃裡頭,至少一年之內,沒我什麼事兒對吧?”

    “誰說的?你是救火員!萬一道門中有誰鬧出來什麼事情——尤其是那個不聽使喚的董雙蔻!你以為誰能治得了?”韓雨狠狠乜了葉揚天一眼,說,“集合九處的力量,對付一個兩個的沒什麼問題,可現在是打了一個一群出來,那除了仰仗你這位大羅金仙的威信之外,我們也沒別的辦法。”

    韓雨的話不盡不實,在任何情況下,公安九處都不會把國運寄託在一個十七歲的男孩身上。不管他是不是所謂的大羅金仙。

    歐戈菁山曾經設想過的拿核彈頭亂炸的方案,已經通過緊密的研討,得出了評估報告。雖然這是最差的玉石俱焚,但也算是一種辦法。

    而在這之前,通過“道門社會化工程”開出各種價碼,分化道門勢力,甚至挑撥道門內斗等等,也早已成為了備選的方案——在葉揚天這頭一旦出現問題,這些方案都會立刻就提上議事日程。

    事實上,對道門大比中突然冒出來的那六十一派,已經有公安九處的人在設法打入了。

    韓雨自然不會把這對葉揚天說破,反倒不著痕跡地捧了葉揚天一下。

    “這樣啊……”葉揚天有點兒犯愁,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對韓雨說,“那在這些計劃開展之前……我還是先請一陣子假好了。”

    “葉揚天?你要幹什麼?”韓雨心頭一顫。

    “我要幹什麼?你煩不煩?從你認識我到現在,這句話你說了有一萬遍了!”葉揚天很生氣似的,說,“我要去廁所!請個假不行啊?”

    韓雨的臉窘得通紅。

    葉揚天摔門,走了。

    他沒去解決個人生理問題,反去找了姜瀟瀟。

    葉揚天拉著姜瀟瀟就走。

    “你幹什麼?”姜瀟瀟似乎還在生氣——其實真生氣倒也未必,但兩人還在“冷戰”卻是不錯的——她並沒給葉揚天好臉色看。

    可姜瀟瀟還是半推半就地被葉揚天拉著出了門。到了這棟四層小樓外面的巷子裡,路燈很亮,代替月光打在兩個人的身上。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拉著另一個,滿臉甜蜜;另一個作勢要甩手又總是甩不開,噘嘴臉紅還帶著點兒氣,就是一對剛鬧了彆扭的戀人同志。

    “瀟瀟,走。陪我買點兒東西去。”葉揚天掏出手機看看,“現在才晚上1o點,貴和還沒關門。”

    “買什麼?”姜瀟瀟腳底下跟著葉揚天往車庫走,嘴裡不依不饒,“葉子,你買什麼禮物給我我也不要——你還是和如雲姐姐買去吧。”

    “瀟——瀟——”葉揚天拖長聲調,“要真是給你買禮物。我就不拉著你了。我是讓你幫我參謀一下,別忘了買……”

    “買什麼啊!”姜瀟瀟摔開了葉揚天的手,在車庫跟前站住不動了。

    “買……”葉揚天后退,強推著姜瀟瀟上了車,一邊還說著。 “買點兒帶到天上去的東西。”

    “什麼?”姜瀟瀟把衝葉揚天生氣這碴兒給忘了,半張著嘴,吃驚地問。

    “我上天去玩玩。”葉揚天哈哈笑著鑽進汽車,點火,動,說,“所以打算給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他們稍點兒土特產。”

    寶馬車“吱”地退出車庫。轉彎,往泉城路的貴和商廈駛去。

    “等等……”葉揚天開車開得很快,姜瀟瀟在副駕駛位上一邊白著臉扣安全帶,一邊緊張地大叫,“你慢點兒!”

    葉揚天放慢了車,轉頭朝姜瀟瀟燦爛地一笑,“瀟瀟,你不是說我沒擔當?這回我想到什麼就乾什麼了哦。告訴你,剛才從韓雨那兒離開地時候我都沒想到要上天!”

    “停下!停下!”姜瀟瀟還在叫,“葉子。你看前邊!別看我!”“瀟瀟?你害怕什麼?我會開車——正經學過的。”葉揚天好笑起來:早知道這就能讓瀟瀟跟自己說話,早幾年剛學會開車的時候就拉她去兜風了。

    “你學過開車?”姜瀟瀟總算聽見一句讓人安心的話,剛鬆了一口氣,忽然又緊張起來。 “葉子。你考出駕駛執照來了?你年齡不夠吧?”

    “是不夠。”葉揚天老老實實地承認,“所以我把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給改了——啊。考完我就又改回來了。”

    “你……”姜瀟瀟又好氣又好笑,罵道,“你多餘!”

    “好像你說的沒錯啊?”葉揚天抬手撓撓頭,“改完我就覺得這麼幹挺多餘的。”

    姜瀟瀟盯著葉揚天那隻離開方向盤的手,沒說話,臉色明顯好看多了。

    “瀟瀟啊,我打算買點兒吃地喝的,還有小家電——你覺得王母娘娘會不會喜歡水果搾汁機?她家不是產桃來著?對了,給玉皇大帝帶個限量版的Zippo火機怎麼樣?再稍上幾條好煙。”葉揚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胡說著。

    “葉子,你到底要幹什麼?”姜瀟瀟嚐到了鬱悶的滋味——葉揚天一旦強勢起來,她就沒法子了。

    不過看著葉揚天現在意氣風的模樣,姜瀟瀟倒也高興,雖然還不清楚葉揚天的意圖,卻也就把這幾天積攢下來的火氣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瀟瀟,你怎麼跟韓雨學了?我能幹什麼?不是跟你說了?我打算上天玩玩。”這會兒已經到了貴和商廈邊上地停車場,葉揚天停下寶馬,往下走著對姜瀟瀟解釋,“換個別的說法就是……我要飛升了。”

    “飛升?”姜瀟瀟的臉色本來就白,聽了葉揚天的話,一下變得更白了三分,簡直白得有點兒慘。

    “嗯,青天真人飛升你沒見是吧?就是渾身往外冒白光,然後嗖地一聲拔地而起。朝大氣層外進——天庭在哪兒我還真不知道,呂洞賓也沒告訴我,不過我琢磨著只要一直往高處飛,也用不著花太長時間。”

    葉揚天一臉壞笑,“瀟瀟,我估計我飛個十年八年的就能到了,你在底下慢慢等——愛因斯坦地相對論說了:emc,只要我飛得夠快。打個來回需要的時間……這個我還真不會算……怎麼辦?”

    “葉子!”姜瀟瀟呆在車裡不出來,眼圈紅了。

    “哎,瀟瀟……”葉揚天見不得姜瀟瀟的眼淚,趕緊又鑽進車裡,一迭聲地安慰,“我跟你開玩笑呢……瀟瀟,你可別哭……”

    “你……你……”葉揚天不勸還好。這一勸,姜瀟瀟乾脆趴下徹底大哭起來葉揚天傻眼了。

    “瀟瀟,瀟瀟,我……我不是有意的……”

    “瀟瀟你別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瀟瀟——你……”

    勸了半天,姜瀟瀟總算收住了眼淚。抬頭淚眼婆娑地說,“葉子……”

    姜瀟瀟沒說下去,嘴一扁,想哭,忍住了。

    “瀟瀟,你放心……我不是真要飛升——就算是飛升,我也不得帶著你?”

    葉揚天原本還想再逗逗姜瀟瀟。也算散一下這幾天地鬱悶,可現在不敢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瀟瀟,你想想看,現在道門,還有現實社會這麼多事情,大都是我插不上手的,老這樣下去不成——你說地話我想過了,的確有道理。所以我就在想,今後我該怎麼辦。”葉揚天嘆口氣。說,“剛才我又問過韓雨,再過一年,青雲門就要逐漸過渡到現實社會中來。也就是說在一年之內。我必須得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姜瀟瀟在與葉揚天關係確定後就很少問這方面的具體事情了,也難得聽葉揚天講起。她就在車裡坐穩了,趴在駕駛台上,仔細聽著。

    “韓雨說——其實瀟瀟你也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公安九處地意思,差不多也就是……那上面的意思。她說要我去當救火員,哪兒出問題了我就去哪兒。我當時琢磨著這就不對。先不提她話裡有多少水分,他們到底能信任我到什麼地步吧,我憑什麼就這麼命苦?九處給我工資嗎?就算是,大羅金仙的僱傭行情該怎麼評估?買賣沒有這麼做的。”

    “但是反過來,瀟瀟你也替我想想看,我有什麼資本對九處說不?這難度有點兒大——如果道門全聽我的,或許那會是種資本,不過現在還不是— —有董雙蔻給我搗亂呢。我這麼說你別生氣,雖然董雙蔻他沒表露身份,可他也是神仙,我沒理由就一定能打贏他,你知道我們都打過好幾回了,我沒佔多少便宜,反倒讓他涮得不輕。”

    “退一萬步,我打死董雙蔻了,道門全聽我地——那接下來我幹什麼?跟公安九處,跟政府討價還價?我要什麼呢?錢?我不缺啊;權?我不稀罕啊。總不能讓國家給我劃塊地,我自立?累不累啊?呂洞賓度我成仙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我想要地東西不是成仙,真要說成仙長生不老什麼的,到現在,你不也還沒打算正兒八經地學法術?那得等咱們都七老八十了才會開始惦記呢。啊,瀟瀟,我倒不是說不應該未雨綢繆,可事兒就在那兒擺著呢不是?才十七歲,咱們著什麼急啊?”

    姜瀟瀟“噗哧”一聲樂了,“你才七老八十了。”

    “我是在想:先地確得有能討價還價地資本,所以道門這邊還是要大力掌控——董雙蔻或許不能殺,可我得想辦法讓董雙蔻也聽我的。”

    對姜瀟瀟,葉揚天也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已經經歷過幾次心路轉變,真地打算要宰了董雙蔻,他不是想要隱瞞,而是過於謹慎了。

    “所以你就要飛升?”姜瀟瀟聽明白了葉揚天的意思。

    “沒錯。”葉揚天點點頭,“我腦子裡這個念頭閃了一下立刻就抓住了,我得到天上去看看——按理說我沒把所有的天條都背過,還不能上天,可我這個大羅金仙畢竟不是冒牌貨,就算真上去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我這是做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沒錯。因為我八成上不去。”葉揚天詭秘地笑了,“瀟瀟,這你還真不知道:呂洞賓,他絕對不會讓我飛升!”

    “為什麼?”姜瀟瀟納悶起來。

    “這個……牽扯到我們之間的那個《成仙合同》,還有其他亂七八糟地一些事情……”葉揚天開始尷尬了。

    所謂的《成仙合同》,其實是葉揚天與呂洞賓個人簽訂下來的,如果呂洞賓真這麼就讓葉揚天上了天庭,那第一個倒霉的,絕對不會是葉揚天——

    葉揚天對這類商業欺詐案最了解不過了。

    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會允許自己的僱員在外頭以公司的名義進行詐騙——哪怕是“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展無限責任公司”。

    對於呂洞賓的所作所為,葉揚天早已經認定:就是詐騙!

    “所以呂洞賓他一定會攔住我不讓我飛升。”葉揚天下了結論,“呂洞賓現在不敢露頭了,上回我就提了一句董雙蔻他就溜走,不用琢磨,傻子也知道呂洞賓肯定認識董雙蔻——沒準兒在天庭他們還是哥倆。”

    “我非得逼呂洞賓出來告訴我怎麼對付董雙蔻不可!他要是不說……”葉揚天嘿嘿一笑,“就算他攔得住我一時,我隔半個小時就飛升一次——我升不上去,累也累挺了他!”

    “你缺德。”姜瀟瀟盯著葉揚天的眼鏡,很嚴肅地說。

    “噗通”,葉揚天趴下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7 PM

第五十九章這年頭,半小時飛升一次。 (下)

    這一番話說下來,姜瀟瀟沒辦法再生氣,只是“小小地”懲誡了葉揚天一下,美其名曰要葉揚天飛升的時候也不能忘了自己。

    葉揚天很高興地表示:就算他忘了姜瀟瀟,他兩條胳膊上的掐痕也不會忘了的。

    然後兩個人開始購物。

    寶馬的車後箱很快就滿了——趁晚上天黑沒人,葉揚天連著用了幾十回法術,變小了無數東西。

    同時,葉揚天刷爆了四張卡。

    基本上貴和商廈裡有的東西,每一種葉揚天都買了雙份的——

    對此的解釋是:萬一呂洞賓鐵了心不識趣或者乾脆沒來得及,讓葉揚天一不留神真上了天庭,總得有點兒東西能拿得出手送人。

    “謝謝光臨!歡迎您再次惠顧本商城!”

    葉揚天和姜瀟瀟離開貴和商廈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貴和商廈所有的員工,包括董事長在內都趕了來,差不多一千來人站在門外,一起對葉揚天、姜瀟瀟鞠躬道別,所有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葉揚天驅車開出還沒一百米,就聽見那個圓臉的董事長以一種近乎瘋狂的語調大吼起來,“獎金!全體人員獎金!都是雙份!不,三份!”

    姜瀟瀟捂著肚子笑得不行,“葉子……從盤古開天闢地到如今啊……就沒一個人買東西能買成這樣的——你把人家兩年的營業額一晚上、不,兩個小時就包圓了……”

    “偶爾我也會很豪爽——特別是在用別人的錢的時候。”葉揚天很矜持地板著臉說,“瀟瀟,這你還是不知道,我去參加道門大比之前,就從公安九處那兒要了三張金卡,透支額度據說都挺高——他們明明是在騙人嘛,居然這就被刷爆了?”

    “我奇怪,怎麼沒人問你東西都去哪兒了?”姜瀟瀟眨著大眼睛納悶,“你可是順手連汽車都買了一百來輛。

    “——我三歲的時候就學會了。”葉揚天的笑容中透出幾分看破世情的淡然。 “你只要砸出去足夠的金錢,就可以把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變成瞎子。”

    “哦……”

    葉揚天飛升地物質準備已經做好了,他只花了兩個小時,和公安九處大約三年的運作資金。

    儘管事情做得有幾分戲謔,但葉揚天真的很認真。

    飛升的路上很可能會有呂洞賓攔截——這是葉揚天希望達成的目的,與之相對,葉揚天也做好了飛升上天的準備。

    如果遇到萬一,呂洞賓並沒有來。葉揚天不想溜溜地就夾著尾巴這麼回來。這一次,他決心一定要有成果。

    所以葉揚天不但做好了物質準備,還給公安九處、道門的青月真人和華九、以及千葉冰雲各留了一封信,對自己地打算做了一下說明。

    在給公安九處和道門的信中,葉揚天著重提到:三年之內必定返回,而返回之後肯定就完全領會了天庭的意思了,所以你們不要太吵鬧。不要做出太多不好看將來不好交代的事情來……

    諸如此類,總之是加勉有之,警告有之,任性有之,任誰讀了都會哭笑不得。

    給千葉冰雲的那封信就比較直白了。大意可以被一句話概括:小冰啊,“你揚天哥哥我”上天當神仙去了,沒個一兩百年是回不來的,你就張羅著先把自己嫁了吧——小邢他人真的不錯。

    為了這封缺德地信,葉揚天沒對邢師我說實話。

    在葉揚天想來,邢師我是自己的哥們兒,不管自己做了什麼。邢師我總會體諒的——再說如果萬一自己真的一去百年不回,這也算替兄弟先了了一樁終身大事了。千葉冰雲個性雖然有待商榷,國籍也有問題,但人卻漂亮,又是世交,同時還沒有什麼品德上的太大問題,按理說算是個不錯地對象。

    這幾封信葉揚天都交給了姜瀟瀟,讓她在合適的時候交給收信人。葉揚天說,這個“合適的時候”以三個月為期限,過了三個月自己還沒回來。姜瀟瀟就要把信交出去,同時開始跟蕭如雲學道。

    葉揚天沒有給蕭如雲留信。

    自從那天姜瀟瀟撞見葉揚天對蕭如雲說“對不起你”以後,蕭如雲雖然沒有離開葉家的這座小樓,但明顯深居簡出了。還聲稱“辟穀”。連飯也不出來吃。

    葉揚天只好嘆息——他原本打算悄悄地去辭行,可姜瀟瀟看得很緊。葉揚天竟不好開口。

    但葉揚天相信蕭如雲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哪怕自己一個字也不留給她。

    最後,葉揚天頭疼的是怎麼向父親和祖父辭行。

    上天這種事情,任憑葉揚天膽子大到什麼地步他也不會瞞著父親和祖父,不是“不敢”,是“不會”。

    葉揚天知道,無論父親還是祖父都會理解並且支持自己,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不好開口說。

    這事情也不好說。

    從貴和商廈購物回來,寫完信,葉揚天已經在祖父葉龍潛的書房門前轉悠了兩個多小時了,幾次伸手敲門,在敲響之前又都縮了回來。

    下午地陽光很強,照得走廊裡的葉揚天一個勁兒地皺眉頭。

    “小天啊,進來吧。”到頭來,是葉龍潛給葉揚天開了門。

    “爺爺。”葉揚天苦著臉,走進書房。 “爺爺,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吧?”一進來,葉揚天先沒話找話,給葉龍潛捏起了肩膀。

    “嗯,拍馬屁,你這是又惹禍了。”葉龍潛半躺在皮椅上,瞇著眼笑。

    “沒惹禍。”葉揚天立刻否認,然後小聲說,“能惹的禍前一陣子都惹完了……爺爺,這你知道。”

    “我老了是吧?”葉龍潛吹鬍子瞪眼,身子倒沒動地方,“小天,你以為你就能瞞住你爺爺?”

    “爺爺……自從上回您沒能事先知道我成仙,您再說這話我可就不信了。”葉揚天嬉皮笑臉地,“換個詐我的辦法行不?”

    “還反了你了小天!你皮子癢癢了?”葉龍潛嘴上越說越厲害,可就是不動地方,顯然非常享受孫子的按摩。

    “沒癢癢。”葉揚天一搖腦袋,“爺爺,您老人家最近過得可好啊?”

    “好,好得很啊。養了個好大的孫子,半個月都不來看我一次,可不好得很嘛!要為這點兒事兒生氣,我還不得氣死?”葉龍潛哼了一聲,“人說養兒防老,兒子在外地就是不回來;養孫子吧,***,孫子成神仙了!”

    “爺爺,看您說的,我爸他是不像話——可孫子我,對您老一向那是忠心耿耿……”

    “說重點!”

    “啊揚天吐了吐舌頭,心說,“算我不敬,爺爺這可真是人老成精……”

    就同​​齡人中,葉揚天算是最古靈精怪的型號了,只不過他在祖父和父親面前都施展不開,一向是處處受制。

    這回也不例外。

    “爺爺,是有件事兒,得求您幫我跟老爸說一聲……”葉揚天手上按摩更加起勁了。

    “這回的禍還真不小啊?你自己過來求我找你爸?”葉龍潛地眉頭皺起來,身子一挺,起身站穩,看著葉揚天的眼鏡,嚴厲地問,“小天,你又把誰家姑娘的肚子給弄大了?”

    “爺爺!”葉揚天叫著撞天屈,白眼也翻到天上去了,“您就真不能換個花樣?我沒把誰家姑娘……那什麼了——我從來沒把誰那什麼了……您那個又字兒到底怎麼來的?”

    葉龍潛坐下了,很失望地嘆了口氣,“小天啊,你就是不孝順啊……”

    “爺爺……我服您了。”葉揚天也在嘆氣,“從我一上中學,但凡我找您,說一句闖禍了,您就猜我把誰給那什麼了——您就那麼盼著抱重孫子?您就不知道考慮一下我地年齡?”

    “年齡?哼!”葉龍潛搖著頭說,“小天,你十七,虛歲就是十九,擱在舊社會,老子現在重孫子至少得抱了仨了!你居然一個也……沒出息!我葉龍沒你這麼沒出息地孫子!”“我理解我爸為什麼老躲著您。”葉揚天沒注意葉龍潛把自稱改成了“葉龍”,去了個“潛”字,嘟嘟囔囔地說,“肯定我爸小時候也被您老這麼說,結果給說怕了……”

    “沒有一個孝順的啊……”葉龍潛長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您慢慢嘆著,我走了。”葉揚天使勁捏了葉龍潛地肩膀幾下,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一回頭,說,“對了,爺爺,我等會兒到天上去一趟啊。”

    “你給我回來!”

    “爺爺。”葉揚天委委屈屈地走到葉龍潛的身邊。

    “小天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你就要到天上去?”葉龍潛雙眼中精光四射,哪有一點兒八十一歲的老態?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8 PM

第六十章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 (上)

    “這個……爺爺……也沒什麼大事的……”葉揚天看葉龍潛的臉色不善,趕緊補全,“就是我打算飛升一下。”

    “你要飛升?還一下?”葉龍潛扶住了書桌,努力地沒讓自己從皮椅上滑下來。

    “這說來話就長了……”

    葉揚天到底還是把該解釋都解釋清楚了,當他提到自己的打算,說飛升了可能馬上就回來也可能就在天上呆個一年半載的,葉龍潛的表情很精彩。

    比葉龍潛知道葉揚天成仙了的那一次還精彩。

    這實在是因為葉揚天把得道飛升當成了吃花生喝涼水,隨便就一次隨便就一次,老爺子被驚著了。

    “你……小天啊……”葉龍潛究竟是經多見廣,能對兒孫放手,驚異一陣以後,嘆著氣說,“那你就去吧。”

    “啊?”葉揚天反倒不適應了。

    “你說了要去,還呆著幹什麼?”葉龍潛一拍書桌,“要走就走,別婆婆媽媽的!瞻前顧後,哪還像葉家的子孫!”

    “爺爺……您倒是……”

    “老子怎麼了?嗯?”葉龍潛轉過頭去不看葉揚天,冷冷地說,“你自己也知道你八成走不了,半道就會被人攔回來,那你還想怎麼樣?”

    “沒揚天連聲答應著,退到書房門邊,又小聲問了一句,“爺爺,那我就走了? ”

    “去吧。”葉龍潛不回頭,語氣冷峻,“真要到了天上,別替你爺爺我丟人!”

    “是!”葉揚天很響亮地回答。

    “對了,你要是見著了那個早幾天上去的青天——替老子揍他一頓!”葉龍潛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添上了這麼一句,接著了牢騷。 “本來老子還想著親自去揍他,他倒跑了!”

    “爺爺放心。”葉揚天的笑容有點兒苦,心說:咱們家跟青雲門這梁子,爺爺您算是忘不了了……

    “小天,聽說上頭冷,記著多帶幾件衣服。”

    葉龍潛還是沒回頭,葉揚天紅著眼圈,輕輕帶上了房門。

    姜瀟瀟正守在門外。

    “葉子?完事了?”姜瀟瀟剛問一句。看見了葉揚天的紅眼圈,愣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嗯,還好。”葉揚天轉過頭,很隱蔽,同時又是欲蓋彌彰般地,擦了擦眼睛。

    時間:9月4日。下午2:57分。未時,日跌。

    地點:葉家小樓,天台。

    人物:葉揚天,姜瀟瀟。

    事件:平地飛升。

    葉揚天裹著一件皮衣,在暮夏的暑氣里站得很穩。樓前的楊樹上知了在叫。瀟瀟,我走了。 ”葉揚天一笑。

    “反正你一會兒就回來。走就走啊。”姜瀟瀟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

    “嗯,那回見。”

    “等等!”

    葉揚天剛開始閉目運氣就被姜瀟瀟拉住了。

    “等什麼?”

    “你……”姜瀟瀟的眼睛裡似乎泛起了淚花,“你保證你一會兒就回來?不會一上去就呆好幾百年?”

    “我……我保證我辦好事情就盡快回來,絕不多耗時間。”葉揚天把保證打了折扣。

    “你保證你一會兒就回來!”姜瀟瀟拉著葉揚天的袖子不放。

    “瀟瀟……”葉揚天還真不敢這麼保證——誰知道呂洞賓會不會臨時抽風?

    “那……那……”一滴淚水從姜瀟瀟的眼眶裡滴下來了,“那你保證你一定會回來!不許被天上地仙女纏住!不許花

    “我保證。”葉揚天故意逗姜瀟瀟。 “只要那些仙女不如你漂亮。”

    “葉揚天!”姜瀟瀟跺腳,好像是被氣哭了。

    “我保證我保證。”葉揚天賠罪,“天上的仙女哪有你漂亮?瀟瀟,要自信!”

    “東西都帶好了?”姜瀟瀟想再去掐葉揚天,但皮衣太厚,掐不到肉。

    “都帶好了。”葉揚天拍了拍腰間的腰包,“大半個貴和商廈,全在這兒了!”

    “你往天上飛,不會冷?”

    “不會——我都聽爺爺的,穿得厚著呢。你看,你看!”葉揚天向姜瀟瀟展示皮衣,“鱷魚皮的!”

    “去你的!”姜瀟瀟想了想,再次問。 “真不會被天上的仙女迷住了?”

    “瀟瀟你放心!”

    “你……你……”繞了一個大圈。姜瀟瀟紅著臉終於問了出來,“你要飛升。還有什麼話要給我……要給我說的?”

    “沒有。”葉揚天使勁搖頭,“瀟瀟,我這是往天上跑——那麼多神仙看著呢?他們都是光棍!你想讓我一上去就被群毆?”

    “你……你隨便吧。”姜瀟瀟噘嘴不理葉揚天了。

    “那,瀟瀟,回見。”葉揚天又開始閉目運功——姜瀟瀟在一邊提心吊膽似地望著他,看他一眼就轉頭賭氣不理,一賭氣不理就轉頭看一他眼。

    “說實在地我還真不知道這飛升該是什麼程序……”葉揚天在心裡嘀咕一句,索性把心一橫:“不管了!旱地拔蔥!往上直飛!”

    腳一頓,葉揚天拔地而起!

    “瀟瀟!我喜歡你!”順著一個直衝藍天的被鱷魚皮包裹的人影,一聲大吼傳到了很遠很遠。

    姜瀟瀟抬頭望著,望著,兩手絞在一起,絞得很緊。層:高度在1o——15km的對流層,15——55km的平流層,55——8okm是中層,再往上,8o——5ookm是熱層,5ookm以上是外大氣層,也叫逃逸層。

    雲端頂上。

    葉揚天憋足了勁往上飛。

    他飛得挺快,一會兒就到了對流層。

    對流層是個考驗——在這裡,大氣的對流達。氣溫變化劇烈。每升高m處,氣溫會降低到零下55。

    儘管口袋裡裝著半個貴和商廈,葉揚天地準備還是不足:他沒查資料。

    結果就造成了雖然葉揚天知道可能會很冷,但沒想到會冷到這種程度——鱷魚皮也不管用,被凍得梆硬,變成盔甲了。

    葉揚天用手摀緊了腰間的口袋。閉著眼,使勁往上沖。

    他現在什麼都沒想。

    大羅金仙,不是亂蓋,葉揚天的皮比鱷魚皮結實多了,耐凍——零下55?小菜!

    葉揚天甚至有些慶幸:成仙后,他就寒暑不侵了,濟南號稱中國四大火爐之。夏天一向能熱死人,他卻愣是一夏天沒出過汗——因為心情變化出的冷汗不算。

    在對流層,葉揚天能感覺到有點兒冷,他挺高興。

    可葉揚天沒冷多一會兒就熱了。

    對流層往上是平流層,平流層底部15——25km又叫臭氧層。吸收太陽輻射,溫度迅升高。

    葉揚天出汗了,熱的。

    他在心裡琢磨:“濟南地夏天算什麼?以後誰要再說濟南夏天熱,我就把他扔到這兒來讓他試試!”

    葉揚天挺樂觀,他繼續閉著眼往上沖。

    很快,葉揚天穿過了臭氧層,也穿過了高達55km的平流層。

    中層的考驗是最嚴峻的——氣溫低到了零下9o。葉揚天也克服了。

    熱層很熱,據說太陽活動劇烈的時候熱層能夠達到2ooo以上,別說是個人,就是百煉精鋼也得歇菜滴水冒汽,但葉揚天完全感覺不到,他甚至還覺得很愜意。

    因為熱層的大氣太稀薄了,空氣分子和離子運行的度又很快……理論知識怎麼樣都好,反正葉揚天自在得很,一口氣就挺進了散逸層。

    散逸層也沒有什麼好說,溫度更高。大氣更稀薄……地心引力幾乎感覺不到。葉揚天索性把眼睛睜開——他不太敢繼續飛了。

    一個旱地拔蔥,度倒是不慢,可迄今為止,還沒見著呂洞賓地人影——

    “不會真讓我去天庭吧?南天門哪兒呢?不對。北在哪兒呢?”葉揚天在空中停下。環視四顧,慌了手腳。

    如果說這高天之上就是無垠地曠野。葉揚天現在就像是一匹曠野中的孤獨的狼,沒著沒落。

    呂洞賓不來。

    葉揚天再四下里觀望了半天。

    呂洞賓不來。

    “理論與現實之間往往有差距,這我知道。”葉揚天很豪氣地甩了一下袖子——鱷魚皮的上裝從袖口處開始,變成了碎片,嘩嘩地落了下去。

    從地面到大氣層的最高處散逸層,葉揚天能保住自己的身子不受損傷,在天庭的大羅金仙中都算異數了,區區地鱷魚皮?撐不下來。

    好在葉揚天早想過一些預防措施,裝著半個貴和商廈的腰包他貼身收藏了,受到大羅金仙氣息作用,倒是沒有破。

    可葉揚天光身露體了,渾身只剩下了一個腰包和上下地內衣。

    “恐怕再往上飛還不成,什麼都剩不下……”葉揚天嘟囔一句,從腰包裡隨意掏出件男裝穿上,微微嘆氣。

    如果不是還存著要見呂洞賓的念頭,葉揚天真恨不得不顧一切,就這麼一副樣子闖上南天門。

    對不認識的人葉揚天近可以改換形象,甚至撒潑耍賴,但呂洞賓卻與葉揚天有數面地緣分,葉揚天還拉不下這個臉來。

    換好衣服,葉揚天決定繼續向上。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12:48 PM

第六十章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 (中)

    “北”也找不到了,對天庭的所在方位也一無所知,葉揚天只能懷著瞎貓的心思,去碰天庭這隻死耗子——葉揚天覺得:總是向上是不錯的——因為一旦錯了,他就得繞著地球再飛個一圈半圈的,慢慢去現。

    “我不信運氣,可現在我只能勸著自己信了。”葉揚天對自己這樣說。

    在葉揚天的頭頂上,月亮很圓,前所未有地大。儘管還是白天,葉揚天也只能以月球為參照物。

    “對了?月球?”

    葉揚天開始胡思亂想了:

    毫無理由地,他從商業角度想起了全世界第一個試驗用火箭作動力飛天的人:萬戶。

    明代的萬戶把火箭——這火箭是跟阿波羅、挑戰者等無關的那種,簡單地說就是放多了火藥的爆竹——綁在椅子上,然後把自己也綁在椅子上,點火,飛上了天空。

    小時候聽祖父講過這個故事的葉揚天從內心深處欽佩萬戶的精神,並覺得以萬戶的名字來命名月球上的一塊土地,實在是月球賺了。

    現在,雖然對為航空登月的偉大事業而獻身的前輩有所不敬,但葉揚天依然認為萬戶很值,他丟了性命,卻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還在月亮上有了一塊自留地。這種事情如果可以確定,恐怕會有無數人搶破了頭。 “嗯,萬戶的偉大在於他並沒有想這些。”葉揚天這樣對自己說,“如果我要是到月球上去……那我應該在萬戶海降落——雖然我不可能認得出來。”

    “對了,回去叫老爸註冊一個商標就叫萬戶海,我在月球的萬戶海上給他拍廣告,絕對能賺瘋了!”

    葉揚天決定:先去月亮上看看,為家族將來在月球拍廣​​告打個前站,勘查一下萬戶海的地形。

    當然,最主要的是因為呂洞賓沒有來,葉揚天只得去天庭。他不認識路。需要找個地方,好好尋找一下青天真人飛升時留下的氣息。

    葉揚天一邊加往月球飛去,一邊在心裡琢磨:“萬戶海算是地名了,在商標註冊局那邊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當葉揚天在大氣層的最高處想到了萬戶時,他不會知道,還有很多人也想到了這位先輩英雄。

    萬戶是為追求個人的飛翔而喪生的。

    但現在,已經有人能夠飛翔! ——

    青天真人飛升時的照片和視頻片段可能會造成地影響儘管在“小智說事”裡被李慕智一再淡化過了,卻依然在現實社會中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動盪。

    從“小智說事”播出的當晚到第二天。全國各地——但凡沒有停電能夠看到中央電視台的地區內,所有的大型市和商場的個人用天文望遠鏡全部脫銷——本來這種東西就不是普及型的,哪個商場的存貨都不多,基本上就全被商場內部地員工消化了。

    一時買不到天文望遠鏡,普通的也湊合了,連玩具裡的那種根本不適合任何一個十八歲以上成年人瞳距的兒童望遠鏡在內,都被一種匪夷所思的度搶購一空。

    全國有許多造望遠鏡的廠家——不管造的是不是天文望遠鏡。不約而同地決定二十四小時加班加點,在大財地康莊大道上高歌猛進。

    一夜之間,人們差不多同時多了一項嗜好:觀星。

    確切地說:大家是在等人。

    再確切一點兒:群眾是在等人飛。

    不是像萬戶那樣借助器材,也不是像萬戶那樣飛過一次綻放出人生中最淒美燦爛的英雄光環後就與生命說再見,是“踏踏實實”地飛!

    李慕智說得很清楚了:人是可以飛的!

    誰不想飛?

    自古以來。在一個“飛”字上,人們寄託過多少思緒與暢想?張飛,岳飛,鴛鴦於飛,烏鵲南飛,孔雀東南飛;空裡流霜不覺飛;夜入翠煙啼,晝尋芳樹飛;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空飛;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還有人飛! “人飛”這個詞成為了流行語,瞬間席捲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不分男女、遑論老少,通殺。

    9月4日早晨,人們見面時差不多都會這樣互相問候:——

    “早啊,昨兒晚上看人飛了沒?”——

    “看了,怎能沒看呢?大哥起挺早的哈,這打算奔哪兒飛呢?”

    不過。好在除了各式各樣的望遠鏡脫銷和莫名其妙地流行語之外,還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後果出現——人們還都保有理智,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這大概要歸功於李慕智在節目中理智的誘導。還有“小智說事”裡那出場的拍下“人飛照片”、“人飛視頻”的李姓中年人和青年人王鳳起。他們都是在“觀星”時現了“人飛”,所以人們也就不約而同地認為:“人飛”地“飛人”。應該只會在晚上出現。

    儘管也有人反駁說只在晚上出現的話那類似西方傳說裡某種帶有邪惡色彩生物,但“人飛照片”和“人飛視頻”裡拍攝得很清楚:那是個道士。

    中國人樂意相信道士。

    用很多老人樸素的話語來表達的話舉個例子的話,差不多該是這樣的:“我說三兒啊,你腦袋裡進水了?在天上飛的那道爺是神仙!燕巴虎兒(蝙蝠)成精那是妖怪!你就不怕遭雷劈?”借助青天真人飛升,由公安九處和中央電視台聯合炮製的這場戲碼上演之後,種種影響慢慢浮上水面,明里暗裡,吸引了無數眼球。

    很多“權威人士”表了評論。有知名社會學家痛心疾地說,這代表了某種國民信仰的缺失;有知名漫畫家歡欣鼓舞地說,這代表了某種本土文化的複蘇;最地道地是某知名電影特效工作室,咬死了視頻與照片是假的,表意見說,儘管它們的製作合成工藝還有待於提高,但離本工作室的水準也相差不遠了——如果您有這方面地需要地話,請與本工作室聯繫——我們可以把那段視頻上的道士地人頭換成您的,也讓您體會一把“人飛”的至尊榮耀……

    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戲中,很少有人會敏感地察覺一絲不和諧:所有的宗教機構都失聲了,沒有表任何評論,尤其是按理應該大張旗鼓大造聲勢的道教系統的各個機構,竟差不多都閉門謝客——

    按照“道門社會化工程進度報表”,第一步已經啟動,接下來需要靜觀各方的反應,不再刺激民眾了。

    值得一提的是,相當多的外國媒體幾乎是立刻就以一種戲謔的口吻提到了中國中央電視台在黃金時間的黃金欄目中播出的這集節目,動作之快令人驚訝,宣傳口徑之統一更是數十年來難得見。

    “把他們嚇著了。”韓雨在葉揚天祖父家裡打開電腦上網,看net、BBc等網站上如出一轍的新聞稿,嘴角泛起了微笑






第六十章 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下)
               

    同一時間,在濟南市的歷下區,一間整潔干淨的單身公寓里,有個女孩子在做著與韓雨相同的事情,說的話也差不多——只多了一句:“要不要我再加把火?”

    這個女孩子是陳晗,云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班長。這會兒她的笑容……賊得很,也媚得很。

    “小狐狸?你想干什么?”一聲咳嗽,呂洞賓從虛空中跳了出來。

    “呂純陽,你來干嘛?”陳晗沒好氣地反問,“現在還不夠你忙?”

    “呃……”呂洞賓被陳晗噎得不輕,氣哼哼地往地下一坐,說道,“葉揚天那小子有病!多大的人了?搞嫦娥奔月?連自己性別都鬧不清楚嗎?”

    陳晗掩著嘴,輕聲地笑。

    呂洞賓似乎極為生氣,伸手一抓,不知從哪間倒霉的店里拿了個kFc的雞塊,惡狠狠地啃起來,一邊啃一邊牢騷,“啊?才多大本事?飛升?你升得上去嗎?開玩笑!有kFc你不吃,上趕著往天上跑?你跑啊?能到得了南天門,我……我把呂字倒過來寫!”

    “嗨嗨嗨,呂純陽,我家地毯!你小心點兒!雞骨頭!”陳晗皺著眉,“呂純陽,你好歹也有名有姓的,干嘛躲著葉揚天——你要不躲著他,他能往天上跑?把呂字倒過來寫?你也說得出口?”

    “你放一百個心,他去不成。”呂洞賓專心啃雞塊,幾句話的工夫已經啃到了第三塊,滿嘴含含糊糊地說,“沒人接引,沒人指路,南天門就那么好找?我看他早晚得下來。”

    “你還是小瞧葉揚天。”陳晗歎口氣,“呂純陽,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天上我雖然是沒去過。可葉揚天……我賭他一准能摸上去。你賭不賭?”

    “我戒賭了。”呂洞賓臉一紅,反問,“小狐狸,你哪回見我都誇葉揚天,你看上那小子了?要不要我去跟你祖父說說?”

    “呂純陽!你別逼我上天找我爺爺收拾你!”陳晗手一抬,把呂洞賓吃剩的雞骨頭憑空攝起,往呂洞賓臉上扔。

    “那我不管了還不行?”呂洞賓讓過飛來的雞骨頭,袖子一甩。不知道把它們甩到什么地方去了,隨口問,“小狐狸,我不是讓你看著葉揚天,你怎么不聽?由著他往天上飛?好像自從他從峨嵋山回來,你就沒見他對不對?”

    “憑什么我就得看著他?”在呂洞賓面前,陳晗真的像是個刁蠻的“小狐狸”。

    “都說了是我求你幫忙……”呂洞賓有些委屈。

    “他、他在人間我看著他。他往天上跑——我總不能也跟了去?萬一碰上爺爺,我怎么辦?”陳晗有些理虧,小聲反駁。

    “你還有理了——我問你,你真相信葉揚天他能找到往南天門去的路?”呂洞賓心虛起來。

    “他為什么找不著?那個董雙蔻前幾天剛讓青天飛上去,就算是聞味兒。葉揚天他也順著就找到天庭了。”

    呂洞賓啼笑皆非,“小狐狸,葉揚天他不是你,他鼻子沒那么好使……”

    “呂純陽你敢罵我!”陳晗急了。

    “沒沒沒,我不敢,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呂洞賓苦笑,“要不是你祖父托我照顧你。我跟你費這勁?”

    “就知道拿我爺爺出來壓我。一路看中文網”陳晗搖搖頭,歎起氣來,“呂純陽啊,虧你還是大羅金仙……連葉揚天這么個小孩都看不住……”

    “你別激我。”呂洞賓也搖頭道,“大羅金仙?我現在就算半個。”

    說著,呂洞賓指指天空,“那半個在正忙著奔月呢——還別說,飛得挺快。”

    “幸災樂禍,不是好人!”陳晗給呂洞賓下了評語,“看著吧。早晚你得在葉揚天手里吃虧!”

    “你對葉揚天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呂洞賓疑惑著,忽然想起來,又問,“你剛才還說要再點把火?什么火?”

    “點火晗只回答呂洞賓的后一個問題幾個月地事兒了,道門的人來濟南鬧了一場。我嫌煩,改了不少人的記憶,這事兒你也知道。現在青天飛升都成了新聞了,我就想是不是干脆把那些被我改過的記憶再還給人家——我留著也沒用。”

    “——小狐狸,你是想添亂?”呂洞賓一針見血。

    “好玩啊。”陳晗蹦起來,眼睛里開始往外冒小星星,“葉揚天他還真聰明哦!道門社會化——好玩!我就想幫他推波助瀾一把。”

    “嗯,推波助瀾啊……”呂洞賓對陳晗的設想貌似並不怎么關心的樣子,可他垂在身邊的左手卻微微緊了一下。

    “呂純陽,你說這主意怎么樣?”陳晗沒察覺呂洞賓的異樣,興奮地征求意見。

    “我是無可無不可。”呂洞賓搖搖頭,說,“小狐狸,不是我說你,你老在人間這么混不是辦法,至少也要上天一次,見見你祖父……”

    “不去!”陳晗立刻搖頭。

    “那隨你吧。”呂洞賓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拍拍手,道,“小狐狸,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恢復那些人地記憶我不在乎,可恐怕葉揚天他不會高興——這事兒你最好跟他商量商量。我走了。”

    “等等,呂洞賓,你來干什么的?”陳晗皺了皺眉,“就為了來跟我說這幾句閒話?不能吧?”

    “當長輩的來關心一下你罷了。”呂洞賓揮了揮手,“小狐狸,我和你祖父平輩論交。”

    “哈!”陳晗很輕蔑地笑了一聲。

    “對了,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呂洞賓尴尬地轉身回來,“小狐狸,葉揚天奔月……他早晚得回來,等他回來,你一定幫我看住了他——我……過一陣有幾件事情要辦,脫不開身。”

    “你還能有什么事?成天在人間瞎轉!”陳晗聳聳鼻子給我什么好處?”

    “這個……”呂洞賓搓了搓手,為難地說,“大不了等我碰上你祖父,告訴他你在人間很乖?”

    “呂純陽?你到底要去干什么事情?這種謊你也敢撒?”陳晗驚奇得很,兩只大眼睛瞪得溜圓,“我什么時候很乖過了?”

    “我的大小姐……”呂洞賓苦笑不得,“你一小狐狸講什么個性?說你乖你倒不樂意了?”

    “我不管!”

    陳晗沒好氣地咋呼一聲,忽然想到。呂洞賓既然這么拜托自己,那的確是有正事要辦了,自己也不好不答應;不過……倒是完全可以從呂洞賓嘴里套出幾句實話來。

    陳晗對于呂洞賓要去做什么毫無興趣,她關心的,是與葉揚天有關的某些事情……

    “呂純陽,看在我爺爺地面子上,我也不至于完全不會幫你……只要你能夠稍微滿足一下本小姐的好奇心——那咱們就成交!怎么樣?”

    陳晗心里樂開了花。竟自稱開了“本小姐”。

    “什么好奇心?”

    “沒別的。”陳晗妩媚地一笑,“呂純陽,我想知道的是……董雙蔻到底是誰?什么來頭?明明他是天庭的神仙,為什么要委身青云門好幾年?而且你和他該算是同僚吧?為什么有事你寧肯來拜托我,也不去找他幫忙?”

    陳晗一連串地問號拋出來。想看的,是呂洞賓一聽到董雙蔻就像**上著了火似的樣子。

    但這一回卻不同,呂洞賓愣在當場,一臉的為難,看樣子竟然是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在考慮是否真的要告訴陳晗的模樣。

    陳晗看著呂洞賓地表情,有些怵。好一會兒見呂洞賓還是不答,便讷讷地說,“呂純陽,你要是真不能說……那就……”

    “我告訴你!”呂洞賓狠了狠心,說,“就算我現在不告訴你,早晚大家也都會知道——不過,小狐狸,你可得守密!尤其是對葉揚天!”

    “你放心。”陳晗豎起耳朵,心髒跳地很快。

    呂洞賓湊到陳晗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什么?怎么會?為什么?”陳晗一蹦三尺高,滿臉的吃驚。就是如此,小狐狸,葉揚天那邊拜托了。”呂洞賓微微一笑。拱手告辭。

    過了好久。陳晗又蹦了起來,沖著窗外大喊。“呂洞賓,葉揚天真上了天我可不管!”

    呂洞賓的傳音聲鑽入了陳晗的耳朵,“小狐狸,你放心,葉揚天沒這個能耐。他頂多也就是在月亮上轉轉罷了……”

    呂洞賓的推算很准,至少現在很准:葉揚天正在月亮上亂轉。

    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距離大約是3844ookm,固然穿過大氣層后阻力減少,可葉揚天只花了一天不到就能飛上月球,這身修為也算是極了得了。

    沒有空氣可供呼吸並沒把葉揚天怎么樣,大羅金仙四個字真地很值錢——現實社會的公安九處再加上隱世地道門里,沒有誰能直接奔月,間接的話……就用“神舟七號”了,這樣難度還小一些。

    所以葉揚天玩的這一手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本來是天衣無縫。

    但要命地是葉揚天他好歹是個大活人,躲不開雷達,也躲不開現代科技地任何探測,他把地球上地人都嚇壞了……——

    本來青天真人的飛升也被觀測到了,但事情過于匪夷所思,基本上都以為是儀器故障;可是央視播出了“小智說事”以后,事態則大不一樣。

    突然對“觀星”熱衷起來地,絕非只是民間的老百姓。

    只是現在的葉揚天沒心情去理會他對現實社會將要造成什么影響——他很憋氣。

    到達月球后,荒涼而雄壯地景色很讓葉揚天開了一回眼,但他不是來月球旅游,呂洞賓不來找他,他就要上天,直上天庭!

    葉揚天被不肯過來見自己的呂洞賓氣著了,鐵了心要去玉皇大帝那兒告呂洞賓一狀。

    葉揚天知道這事兒有些荒唐,當初不過是一閃念,說破大天這也不過是要逼出呂洞賓的手段,他並沒真以為自己能去了天庭——真去了天庭。葉揚天都不知道自己該找誰該說什么。

    “玉皇大帝您老人家好啊?我是你那個公司的那什么……新人展部副部長直屬第二十九秘書展過來的,給您老人家請安了……”

    這不扯呢嗎?

    可呂洞賓就是不來,葉揚天憑著一口氣,居然飛上了月球。

    在一座說不上名字來的環形山的底部正中偏西三百多米的地方,葉揚天低著頭蹲著,想找堵牆來撞。

    居然真一口氣跑月亮上來了?

    這算怎么回事啊?

    我得上哪兒找天庭去?找不著天庭來個神仙讓我問問道也行啊?

    葉揚天自怨自艾了一會兒,想找東西邪火。對了。”葉揚天暗暗對自己說,“美國人登月。阿波羅1號好像在月面上還留下一個服務艙外加一個登月艙——還有美國國旗!我去把它們給砸了!”——

    美國人冤枉。

    葉揚天雙腳微微點地,又是一個旱地拔蔥。

    月球引力低,不用葉揚天怎么運用法術飛行就跳得很高——但葉揚天地“千里眼”修煉得不到家,月球又有點兒大。

    所以葉揚天找不到阿波羅1號的遺址,他只看見了數不清地隕石坑。

    “要說月亮還真挺慘的……這古往今來有多少隕石砸上來過了?有拿明月比喻美人的吧?對,閉月羞花嘛——貂蟬出來,月亮肯定得害羞得躲起來不敢見人:貂蟬多漂亮。月亮是麻子。”

    有老話叫“禍從口出”,事實證明,口不留德是要遭報應的。

    葉揚天剛琢磨完“月亮是麻子”地問題,忽然瞥見天際有一個什么東西像是在飛快地往下落,有點兒遠。看不清楚。

    “來神仙了?月球是神仙下凡地中轉站?”葉揚天不假思索,作法轉身,以一個很漂亮地姿勢直奔往下落地那“東西”就飛了過去。

    是隕石。

    幾乎還沒等葉揚天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他就暈了。

    幸虧葉揚天離得有些遠,不但沒有被隕石直接擊中,連隕石落地的沖擊波都沒有直接承受過多——也幸虧他是大羅金仙,肉身結實。

    他是被沖擊波炸飛了。沒受什么傷,主要的問題只是震得腦子不清醒,暈倒了而已。

    可葉揚天飛過去找隕石的時候角度不太對,他被炸飛后沒有掉到月球表面,而是斜斜地飛了出去。

    中國知名科幻小說作家鄭文光有本書的名字叫《飛向人馬座》,英國知名科幻小說作家阿瑟-克拉克有本書的名字叫《與拉瑪相會》。

    葉揚天占得挺全。

    蒼穹無情,是無涯地深藍色;繁星點點閃閃,仿佛說不清的無盡秘密,若是有人能在無涯的蒼穹宇宙中與繁星同行,那真稱得上是神仙享受了。

    沒錯。葉揚天是神仙。

    暈了的神仙。

    他就一直飛著,飛著……兩眼緊閉,上月球前剛穿好的衣服也被炸飛了——包括裝著半個貴和商廈地那個腰包。天?還是多少年?

    葉揚天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被周圍的景色嚇了一跳。

    “我……我怎么了?我這是在哪兒?”葉揚天搖搖頭,小聲罵了一句。“別這么說話。暈倒過的人醒過來都說這句——有點兒新意!”

    “還是不對……”葉揚天又嘀咕起來,“我是暈倒了。可怎么會在這兒醒過來?外星球?”——

    四周是無盡的云海。

    葉揚天四下打量,的確是白茫茫的一片云海,與他昏迷之前記憶中無盡的虛空大異其趣。

    “我躺在云彩上?”葉揚天又嚇了一跳:他身子底下地云彩很厚實,像棉花。

    “還是我掉進誰家的棉花田里了?”葉揚天有點兒暈,“我做夢呢吧?”

    突然,葉揚天在云海——或者是棉花田——的邊上看見有個人走了過來。

    剛要高喊打招呼,葉揚天捂住了自己的嘴,一伏身,藏到了“云海”里——現在葉揚天確定了:這不是棉花。

    那人看似離得很遠,走得卻很快,葉揚天剛藏好他就經過了附近。

    那人高大極了,穿著一身威武的盔甲,金光閃閃,威風凜凜;他神態倨傲,雙手圍攏,抱在懷里,懷里有一把很長的雨傘,傘面像是某種綢布做的,上面掛了不少零七八碎叫不出名字來的玩意兒。

    “神仙?”葉揚天悄悄地在心里問自己,“天庭?“真到了天庭?我被一塊隕石從月亮砸到天上來了?”葉揚天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情感來面對這件事情。

    “以前看《封神演義》什么的,說有人是什么紫髯重瞳,我還不信——”葉揚天輕輕吐了一下舌頭,“原來人地胡子不是紫的,神仙的胡子才是紫的啊……”

    那個“人”像是在趕路,並沒覺葉揚天,不一會兒就逐漸走得遠了。這讓葉揚天確認了那“人”是神仙,“那神仙”腳底下踩著云彩。

    “葉揚天!你要死了!”葉揚天還在贊歎著那神仙地神武豐姿,突然身邊傳過來一個熟悉地聲音。

    葉揚天回頭一看:是咬牙切齒的呂洞賓。

    “呂洞賓!”葉揚天才恨得牙根癢癢,狂叫上去就要掐呂洞賓地脖子——如果不是呂洞賓不早出來,自己怎么會受這么多苦?如果不是呂洞賓不早出來,自己根本就不會起什么飛升上天的念頭!

    葉揚天撲了個空,呂洞賓閃到了他的身后,冷哼著一把捂住了葉揚天的嘴巴,不容分說,低低吼了一聲:“葉揚天!你趕緊跟我下去!”

    話音未落,呂洞賓緊緊抱著葉揚天,兩人化成一道白光,朝云端底層直直地落了下去……

    “嗯?”剛剛走遠的多聞天王聽見了葉揚天的吼叫,疑惑地回頭,正看見那道白光投向人間去了。

    “是華陽真人?”多聞天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呂純陽沒事兒喊自己名字喊得那么狠干什么?唉,天庭改革,真累苦了他——這不是都恍惚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05 PM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 (上)

    月亮。

    一個離人們很近的地方,從古至今,無數文人騷客為它吟詠出動人篇章流傳,那些句子就連幾歲的小孩也能朗朗上口;它很近,每夜每夜就在那裡,彷彿只要伸手便能夠觸摸得到。

    它又是個離人們很遠的地方,地球上曾踏上它的地面的,最早是1969年7月2o日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射的“阿波羅11號”的兩名船員:阿姆斯特朗和奧德林。

    包括這兩人在內,阿波羅登月計劃總共將12人送上月球,也唯獨只有這12人,成為永遠被人們羨慕的幸運兒——

    或者還有嫦娥、吳剛、玉兔……一些美麗而又美麗的傳說。

    按照官方公佈的數據,美國的第二次載人登月計劃重新啟動,將在2o18年前再度前往月球,這一計劃的預算金額是:一千零四十億美元。

    在中國,計劃中的“嫦娥工程”並沒有公佈預算,但僅就大推力火箭的研究,就至少要花費數十億人民幣。

    這些都是天文數字,一般人畢生辛勤工作也難以企及,就算葉揚天的家庭是數得著的巨富,上了福布斯的財富排行,也一樣想都不要想。

    葉揚天真就沒想。

    人家就隨便在一間商廈裡置辦了點兒東西,然後找了棟四層的小樓,腳一跺,玩了個傳說中的“旱地拔蔥”……

    就上去了——

    這個事實足夠讓天下所有有志於航天航空事業以及已經在這事業中奉獻一生的,那些人類中的精英們,活活嫉妒地拿頭撞牆。

    不撞死自己都不足以表達這種情緒是何等地自內心。

    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類二次登月成功”的消息沒有在社會上公佈。先這是因為沒有辦法公佈——包括已經鐵了心要把“道門社會化工程”進行到底的公安九處。

    可以想見,在人類社會的科技達到了不管是誰都能夠隨便登月玩兒之前,任何一次登月——甚至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會伴隨著無數科學試驗的進行,都會帶回無數寶貴的資料、信息。

    可他葉家大少都帶回什麼來了?

    他不但上了月球,還那麼幸運地差一點兒就被隕石砸到,卻連頭上的一個包都沒帶回來。

    這一趟走得實在有點兒不值。

    葉揚天也這麼認為。

    他正跳著腳對呂洞賓大罵。

    “——呂洞賓!你終於敢出來見我了啊!”

    “有什麼不敢?”呂洞賓一臉地氣急敗壞。 “葉揚天,你、你居然……”

    “我居然怎麼樣?”葉揚天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連自己身處何地都不管,只顧了衝呂洞賓急,“我上天告你去了!”

    呂洞賓氣急反笑,一時竟不理葉揚天……

    葉揚天這才定了神,向四下打量——他被呂洞賓從天上一把揪下來,這一路不近。還又穿了一回大氣層,一路上忽冷忽熱,讓他的腦子多少有些暈。

    “這是什麼鬼地方?”葉揚天愣住了。

    按葉揚天心裡想的,呂洞賓該是把自己“裹挾”回了地球,但四周雲霧飄飄,極目雲海不見盡頭,卻似乎還是在之前的天上一般。只不過腳下踏的倒是實地——山石嶙峋,竟然是在雲海之上的一座孤峰。

    “神山崑崙。”呂洞賓深深吸了幾口氣,道,“葉揚天,你來了崑崙。”

    “崑崙?”葉揚天納悶。

    “崑崙山是神山。聯接天地——神仙上天下界,總要經過此處。葉揚天,數千年來,未經崑崙而入天庭的,你是第一人。”呂洞賓地臉色也說不出是好看還是難看,這幾句話說出來,很有點兒哭笑不得的意思。

    “青天真人不是飛升了?他走的也是這兒?”葉揚天好奇起來。忘了自己還有一堆更重要的問題要找呂洞賓。

    “那是自然。”呂洞賓嘆了口氣,“否則天庭怎麼接引?”不等葉揚天指著自己的鼻子反問,呂洞賓搶在前頭先說了,“葉揚天,你未經通報直上天庭,要是真讓多聞天王看見,先定你一個下界妖仙擅闖禁地的罪名,他那混元珍珠傘一出,裝載乾坤,你當時就得魂飛魄散!”

    “啊?可……”葉揚天摸摸鼻子。還想辯解。

    呂洞賓打斷葉揚天的話,冷笑道,“葉揚天,以多聞天王地脾性。也不用你去顯擺你那一張口就能氣死神仙的本事。看你來歷不明,立刻拿下——你以為憑你那三腳貓的劍法能撐得住?”

    “三腳貓的劍法也是從你那兒學來的。​​”葉揚天忍不住起了牢騷。 “呂洞賓,你可別說你上次度化我在我腦子裡印下去地本事還不全。”

    “嘿……”呂洞賓放聲大笑,“葉揚天,我斬妖除魔,經歷過多少陣仗?你破格成仙才幾天?真以為仗著一點兒小聰明收了我的莫邪劍就……別說是我——董雙蔻認真起來,你也打不過!”

    “哈!你不提我還想問呢?”葉揚天跳起來,“呂洞賓,那董雙蔻是你們天上哪個洞裡的?”

    “你才是洞裡的!”呂洞賓氣得一掌打了葉揚天一個筋斗。

    “呂洞賓,你到底是哪頭的?是你度我成仙的!”葉揚天直愣愣地瞪著呂洞賓問。

    “我……”呂洞賓一時語塞。

    想了好一會兒,呂洞賓悠悠地嘆了口氣,這才說,“葉揚天,成仙是你的機緣不錯,可你別仗著這機緣就胡作非為——你可以不學天條,但天有眼。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

    “說教!你憑什麼沖我說教!”葉揚天搖頭不聽,語調激揚,“呂洞賓,我沒做什麼出格地事情!”

    “你在迷惘。”呂洞賓的嘆息愈沉重了,“葉揚天,你怕天庭,你從來就沒把自己當成一個神仙。可是你不管做什麼,你早已經是一個神仙!不錯,你可以有通天澈地的本領,可那都是因為你是一個神仙。你迷惘的時候,不該忘了這一點才是。”

    “呂洞賓,你這麼說不覺得虧心?”葉揚天在身旁的一塊山石上坐下來,臉色平靜,似乎是想要與呂洞賓好好理論一番。

    他也真這麼做了。

    “呂洞賓,我想問你,你說天庭要什麼改革開放,這才選中了我成仙。”葉揚天輕聲說,“你想過沒有?如果天庭選中的不是我,而是任何一個其他的高中生,現在會是一個什麼狀況?”

    呂洞賓神色一動,繼續聽著。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 (中)

    “如果是別人,道門四十八派大鬧Jn的那天,他八成就已經跟公安九處大打出手了,因為韓無熠一上來就不相信真有你們神仙這一套……不用說,公安九處全軍覆沒。然後呢?軍隊出動?他們打得過道門四十八派?全世界都會知道道門和神仙的存在,而現在的政府?恐怕已經是那人做主了——當然他也沒這個本事。最保守的估計,也會天下大亂。”

    “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在自己的能力不受限制的情況下,有多少人能夠把持得住?”葉揚天在辯解,彷彿又只是單純地自言自語,“是,還有天條——可天條節制的是神仙,它真能節制得了人心?天條日益完備,卻三百年無人飛升,這不早說明問題了?”

    “葉揚天……”呂洞賓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你是真不明白?”

    “明白什麼?”

    孤峰頂上,呂洞賓和葉揚天相對不語,只有烈烈的罡風咆哮,吹得狂雲似海。

    “葉揚天,天庭既然破格度你成仙,本就無意約束於你。否則,只憑我這個上洞八仙的面子,也不能護你周全。合同?幾張薄紙罷了,誰也不會當真,你再改它,費盡心思徒惹人笑而已。”當呂洞賓再次開口,說的話卻大大出了葉揚天的意外,“大羅金仙現世,縱然惹萬千殺戮,直教血流飄杵,也還在預料之中。自古以來,但凡做成大事的,殺個幾百萬人還嫌少了——這其中的關節,葉揚天,你當天庭真的不知?”

    葉揚天沒有接口,成仙之後,他的腦子時常聰明時常胡塗,有時候仔細想來。似乎很有幾件事情做得不太妥貼,但現在他心下明白得很:呂洞賓在對自己攤牌,這時候還是多聽少說為妙。

    呂洞賓看葉揚天不答,微微一笑,道,“也罷,葉揚天,我拼著擔些干係。再點醒你幾句。你想,天庭改革,這是何等的大事?你福緣不淺,能牽涉其中,還佔了主導,你知道有多少你平生從沒想過的大人物在上頭緊緊盯著你呢?就是為你開出幾個賭局來,那也稀鬆平常。”

    呂洞賓輕巧巧一句話。把天庭上有關葉揚天的賭局怎麼如火如荼帶過,又說,“天庭改革,總要大見成效——無論成敗,總得讓人看得出來才好。你明白?”

    葉揚天無言點頭。

    “所以你可以不學天條。但不能不盡心做事,更不能把你的立場搞混。你時刻都得記著:你是神仙。”呂洞賓嘆了一聲,“你丟下一個爛攤子就想上天,你真上去了,就算多聞天王放過你,就算你上了靈霄寶殿,你以為陛下不會治你一個辦事不力。滿門抄斬?”

    “那我到底是什麼人?”葉揚天忽然明白了,追問呂洞賓,“如果天庭真要有這麼大的動作,那為什麼會選中我?為什麼是我?如果我沒有什麼背景、靠山,你們那個頭兒……玉帝……那什麼、陛下,他憑什麼就能相信我讓我來幹這麼一件大事……”

    說著說著,葉揚天地心頭掠過了一個很倒霉的念頭,立刻住了口。

    “你很機靈啊。”呂洞賓的微笑在葉揚天看來竟然可怕得很,他只呆呆地聽呂洞賓說,“葉揚天。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改革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要找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人來幹,成了,那是陛下英明。萬一出錯……”

    彷彿還嫌意猶未盡似的。呂洞賓又往葉揚天的心上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你不是問我董雙是什麼人嗎?我告訴你。總得有人在你身邊看著你做得如何,他是天設的耳目! ”

    “可是我……我也做了不少事……”葉揚天剛反駁了呂洞賓一句,突然垂頭喪氣地說,“我知道了,你們要地不是我循規蹈矩,潤物細無聲那樣地改變現在社會上的事情,你們要我去破壞遊戲規則。因為如果不這樣,你們就看不出來。”

    “我以前誇過你很聰明沒有?”呂洞賓滿意地點頭。

    “沒有,也用不著。”葉揚天一撥稜腦袋,自言自語,“這年頭還有沒有天理了?連天庭都耍賴……作生意,有這樣強買強賣的嗎?”

    葉揚天壓根沒心情去問呂洞賓自己可不可以不當這個倒霉神仙了,他知道,賊船的特徵一向就是上去了就下不來。

    呂洞賓反倒拍了拍葉揚天的肩膀,像是在勉勵他,“葉揚天,你這一次的舉動……除了擅自闖上天庭之外,倒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穫。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我看好你喲。”

    “收穫?”葉揚天摸摸腦袋,有些不懂,“我​​收穫什麼了?”

    呂洞賓一聲長笑,伸手揪住了葉揚天的脖領,往外一甩。

    葉揚天完全沒能躲開,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四周,已經變了模樣,依稀就是Jn解放橋附近祖父家中地臥室,呂洞賓卻不見了蹤影——葉揚天耳邊還響著呂洞賓的聲音:“你自己去看吧!”

    “怎麼回事?”葉揚天撓頭自語,推開了臥室的門。

    韓無熠黑著一張臉,就在門外。一路看中文網

    葉揚天立刻把房門關上了。

    “葉揚天!你給我出來!”韓無熠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開始砸門。

    葉揚天退後幾步,坐到房內床上,望著門愣:韓無熠怎麼會在Jn?他不是還在峨嵋山上蹲著嗎?

    打個響指,房門開了。

    韓無熠仔細地打量著葉揚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心虛。

    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葉揚天,如果他不是真的怕了葉揚天,韓無熠不至於會等到別人開門才進來:這世界上能攔住公安九處這位處長地門不多。

    當然,如果不是葉揚天做出來的事情太過離譜,造成的影響太過無法收拾,韓無熠也不敢去砸門。

    “葉……我說那個、揚天啊……”韓無熠欲言又止,好容易才喃喃地問,“回來了?”

    其實韓無熠很想把葉揚天的腦袋按到衛生間的馬桶裡,灌個二十分鐘以後才拉起來。惡狠狠地逼問他到底到月球上去幹什麼了——而且葉揚天最好不要招供,這樣韓無熠就可以把滿清十大酷刑拿過來過一把癮。

    但韓無熠不敢。

    人家隨便一跺腳,旱地拔蔥就登月了,這樣的本事韓無熠沒有。另外,韓無熠也在青雲門內仔細打聽過:沒人能有這種神通。

    非得是神仙不可。

    非得。

    韓無熠怕把葉揚天惹毛了,再闖出什麼禍事來讓他沒法交代。

    他已經沒法往上交代了。

    現在是9月9日的下午,葉揚天“奔月”是五天之前地事情,在這五天之中。韓無熠居然沒有被來自各方的壓力弄得崩潰,實在非常值得讚賞。

    BJ時間9月4日下午3點3o分,葉揚天剛剛“飛”出平流層,美國總統就在睡夢中被五角大樓的電話驚醒;一個小時後,美國的戰備等級提升到了讓無數軍事基地焦頭爛額的“ d”——那時還沒人能搞明白某個“類人物體”被“射”到那個高度是打算要幹什麼。

    衛星告訴了他們。

    9月5日凌晨,葉揚天在月面成功登6。與此同時,華盛頓的白宮中展開了激烈的議論。一場令所有與會人員抓狂的議論。

    “我認為,無論如何,這都不意味著中國在宇航技術上已經領先我們了!”

    “那麼我親愛地朋友,你是否認為越了技術層面的領先就絲毫不需要擔心了?我們至少知道這不是個案!幾天之前那份被我們嗤之以鼻地報告現在你是不是還會以為只是個遲到的愚人節玩笑?”

    “官方態度?好吧,我來告訴你他們的官方態度——他們在最權威的媒體上用最好地主持人說破了一切!對全世界!”

    “你把問題看得太嚴重了。那隻是一場脫口秀。”

    “哦?我倒覺得那是個最好地辦法,換了是我們也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

    “你是不是在說,我們也要用類似的辦法?”

    “見鬼!我要求解凍有關五十一區地全部檔案——我們必須知道我們自己手裡有幾張牌可以打。”

    “相信我,我們沒有什麼牌……他們竟然能夠做到以人力登月?上帝……”

    “我們必須要求他們做出解釋!”

    “怎麼要求?我提醒大家,不要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那個國家當成伊拉克——該死的!我寧願是在伊拉克!”

    “國會?有人在說國會嗎?別讓我聽到這個字眼兒!這個時候我們不需要他們來添亂!”

    爭論持續了兩個小時,竟然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只有尊敬地國務卿福克斯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認同的話:“神秘的東方人,我們永遠不了解他們。”

    然後。一場月震讓白宮安靜下來。而葉揚天擁有了一個代號:“被隕石砸到腦袋的人”。

    所謂“機密”,在這個世界上的解釋就是“有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到了9月6日早晨,葉揚天旱地拔蔥的事蹟對於某些政府、某些人物來說已經成了公開地秘密。

    美國的戰備等級始終沒有下降,令人慶幸的是也沒有提升;一夜之間,這個驕傲的國家似乎​​從地球的另一面學會了謙虛和謹慎。

    有人會抓住這種機會。

    9月7日中午,在聯合國失聲的美國代表眼睜睜看著一項有關對華禁運某些高科技產品的提案被否決,三個小時後,幾艘裝載著數十架精密機床的商船從北歐的一個小港口以一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在海面上壓出了水花。然後某個大人物在一棟白色地建築物中摔碎了手裡的杯子,考慮到地毯的厚度。他應該很用了些力氣。

    同一天,中國外交部很忙,接連幾個國家透露了在近期內舉行腦級會晤的意向,而外交部接到地任務是找出藉口。令這些會晤統統延期。

    9月8日。一架飛機從BJ機場起飛,目地地是華盛頓。與此同時。梵蒂岡接待了幾個大人物……

    這一切都在暗中生,甚至沒有被任何媒體嗅到絲毫味道,然而韓無熠已經快要瘋了。

    他在葉揚天登6月面後的二十四小時中,馬不停蹄地參加了四個秘密會議,五個人當面對他拍桌子咆哮——這五個人都有足夠地理由和權力直接定他一個叛國罪。

    或者乾脆一點兒,什麼罪也不定。

    坦白說,韓無熠並不害怕死亡或者身敗名裂以及其他,他總是堅持著某種信念,他確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對於一個常年隱身在黑暗中行走的“特勤人員”來說,這種確信至關緊要。

    只是韓無熠現在並沒有辦法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確。

    尤其是當葉揚天滿不在乎地沖自己揮手,回答說“回來了,天上其實也沒那麼好玩”的時候。

    韓無熠現自己確信的事情是:他希望​​能夠殺了葉揚天。

    “揚天啊,你……”韓無熠把腦中絕望的念頭丟下,強擠出幾分微笑,說,“你這回讓我沒法往上交代了。”

    韓無熠絕對不打算去問葉揚天登月的目的,他怕自己聽了回答後會控制不住情緒。

    可葉揚天沒順著韓無熠的話頭走,反倒自顧自地提起了他的月球之行。

    “韓處長,我說天上不好玩。”葉揚天皺著眉頭說,“是我的真心話。”

    “揚天,有人想見你。”韓無熠也不接葉揚天的話茬。

    “誰?”葉​​揚天給了韓無熠一個面子。

    “我上邊那位。”韓無熠嘆了口氣,“你該知道,他……也姓韓。”

    “啊……”葉揚天點了點頭,心頭一陣煩躁。

    葉揚天早知道公安九處只對一個人負責,所以韓無熠的那一位“上面”他很清楚是誰,那人擁有許多頭銜,其中最不能夠忽略的一個意味著:那人手裡掌握著全中國的軍隊。

    “韓國珍……”葉揚天在嘴裡咂吧著這三個字的分量,忽然一笑,“韓處長,別告訴我你其實是太子黨。”

    “他確實是我的父親。”韓無熠苦笑,“所以我才沒有真的被你害死。”

    葉揚天吹了一聲口哨。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06 PM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 (下)

    “事實上我得說,我離死已經不遠了。”韓無熠補充道,“因為我打算建議你先不要去見他。”

    “什麼?”葉揚天吃驚得很。

    “道門社會化工程才剛起步,王牌應該留在最後。”韓無熠的聲音很堅決。

    “今天真神奇,我得把這個日子記下來。”葉揚天嘟囔著,“至少已經有兩個人是在實打實地為我著想了……”

    韓無熠的建議清爽明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想出這樣的應變計劃,讓葉揚天很有些佩服。

    雖然比預料的早了些,但青雲門可以浮出水面來,先讓青雲門的新任掌門——韓無熠在峨嵋山已經抓緊時間和青月真人搞好關係了——與政府對話,達成某些意向;然後做足了新聞攻勢,就在峨嵋山市,把那座構想中的“青雲大學”建起來再說。

    “道門社會化工程”本來就勢在必行,現在有些趕進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韓無熠的真正目的是使葉揚天登月造成的影響被入世的青雲門淡化,讓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青雲門——這實在太容易了,最多請青月真人飛到平流層轉一圈就好。

    在葉揚天的臥室門口守了一整天的韓無熠篤定泰山,他認為葉揚天一定會贊同。韓無熠清楚葉揚天的性格。

    的確,如果葉揚天沒有聽呂洞賓說那番“推心置腹”的大實話,他一定​​會認為韓無熠的想法可行,很可能就照辦了。

    但現在的情勢已經不一樣,葉揚天琢磨了半天,終於幽幽地嘆了一口長氣。

    “韓處長,我感謝你想得這麼周到,可是,恐怕我非得去拜訪一下你父親不可了……”

    韓無熠愕然。

    “你放心,我沒有刺王殺駕的念頭,也就說幾句不鹹不淡的廢話——不是我想。是的確有這個必要,事到如今,我好像不能一直躲著不見人。”

    葉揚天重重地拍了一下韓無熠的肩膀,說,“別怪我,這是……上邊的意思。你知道,我也有上司。”

    葉揚天用一根食指指了指天花板,臉上浮起苦笑。葉揚天長出了一口氣。

    從韓無熠地話中,葉揚天聽出了某些東西。韓無熠似乎在隱隱約約地暗示他,與其跟政府合作,倒不如老老實實地按照大家的既定方針走道門社會化的路線。

    難道說韓無熠的公安九處和政府不算是一夥兒的?

    葉揚天覺得這不可理解,自己和韓無熠的交情還沒有好到這個份兒上,再怎麼看,韓無熠也不像是那種可以拿國運當籌碼亂下注的傢伙。

    不過葉揚天還是相信韓無熠一定會盡快安排相應事宜。而且韓雨很快就會來找自己把一切事情問個明白。

    葉揚天已經適應了,韓無熠和韓雨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總是變著法兒地刺探自己的想法,想要自己“聽話”。今天是因為自己透露了“上邊”,說白了就是天庭對現實社會也在關注和參與地消息。把韓無熠嚇得不輕,否則他早就要問自己究竟有什麼計劃了。

    果不其然,韓無熠走後不久,韓雨就叩開了葉揚天的房門。

    “出去走走吧。”葉揚天向韓雨一笑。

    Jn有“泉城”的名頭,號稱一城之中名泉七十二,最知名的,便是“天下第一泉”:趵突。葉揚天和韓雨離開小樓。並排走著,步履也不顯快,兩人數十步踏出去,就到了趵突泉的邊上。

    葉揚天的心很靜,趵突泉噴湧的三股泉水打得他心頭地煩念消了不少,彷彿在極動之中悟通了極靜的道理一般。

    “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葉揚天指點一下趵突泉畔亭上的對聯,微笑著說,“我從很小就喜歡這兒,我是個Jn人。地域觀念蠻強的。”

    “Jn是古城。”韓雨的語氣很平淡。

    “是啊,你去過大明湖上地歷下亭沒有?上面還有一副對聯。”葉揚天慢悠悠地念出來,“歷下此亭古,Jn名士多。”

    “葉揚天?”韓雨詫異地了葉揚天一眼。 “你搞什麼玄虛?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說的是。雖然你這人脾氣不好。不過比起你爸來,我倒是寧可跟你多說幾句。我也該數得上是Jn的名士。”葉揚天毫不​​客氣地自吹自擂著。當先走進一旁的“趵突茶館”,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叫了一壺“日照青”。

    “我琢磨著,不管怎麼樣我都上天走了一圈,該有資本賣弄點兒玄虛。”葉揚天抿了一口熱茶,咂下嘴,舉杯一氣喝乾,說,“韓雨,你問吧。”

    韓雨卻猶豫了。

    有了青天真人飛升的先例,公安九處內部就葉揚天登月有了幾種意見,有不少人以為葉揚天丟下了道門的爛攤子,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去天上過他地“神仙日子”了——尤其是當月震之後,全世界的衛星與天文台都找不到葉揚天的蹤跡,更為這種意見做了最有力的證明。

    韓雨不這麼認為。她堅持只要姜瀟瀟還在,葉揚天就不會離開現實社會。在韓雨的私心之中,她也始終不願放棄找葉揚天算帳,拿回寒雨劍的念頭;至少她覺得自己就是這麼想的。

    她甚至在私下里念叨:“好你個葉揚天,休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但韓雨也沒有料到葉揚天會回來得這麼快。

    這是因為韓雨從姜瀟瀟那裡找到了葉揚天留下來的幾封信件——按照約定,姜瀟瀟該在三個月後才把它們拿出來,但她不是韓雨、或者說公安九處,的對手。不過,同樣的,他們也不是葉揚天地對手:葉揚天在那些信件上做了手腳,不到三個月後,信件上就不會有字跡顯露出來。

    這差點兒讓韓無熠、韓雨父女以及公安九處的相關人員集體抓狂。

    所以,當葉揚天再度出現,韓無熠才顯得有些笨拙,儘管也迅想到了接下來該如何運作“道門社會化工程”,卻沒顧得上仔細盤問葉揚天。

    這任務就這麼落到了韓雨的身上。

    “天上,挺好玩兒的?都遇上誰了?”韓雨勉強壓下亂作一團地思緒,問。

    “我都說過不好玩了。”葉揚天搖著頭,“不過我倒是碰上了……啊,對了,多聞天王——你知道他是吧?”

    “多聞天王?”韓雨手里地茶杯一哆嗦,茶水灑了滿桌。

    “可惜,可惜。”葉揚天心疼地說,“這可是用趵突泉的泉水泡地特級日照青……”

    “真有……我是說,你真到天庭上去了?”韓雨的聲音顫。

    “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葉揚天歪著腦袋看韓雨,心中暗笑。

    “這個……”韓雨不知該怎麼說。

    “天上有神仙,我是神仙。”葉揚天一本正經地說,“子曾經曰過,對鬼神要存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韓雨很敏銳地抓住了葉揚天想要說的重點,“難道……他們要干預我們?而我們就只有聽著?”

    “這麼說吧,韓雨,《興唐傳》裡有個叫李元霸的,厲害,誰都打不贏他,所以他就很狂。最後他想跟老天爺比試一把,把手裡的錘子往天上扔,結果錘子掉下來,把他砸死了。”

    葉揚天搖了搖頭,繼續說,“至少我沒他那麼傻。我只好做個真的神仙。”

    說完,他微微嘆了口氣,有些不甘。

    葉揚天和韓雨在趵突泉邊談了很久。

    韓雨一五一十地對葉揚天講明了他登月之後生的事情——重點在於勸告:您老人家以後千萬別再這麼隨心所欲地亂玩兒了,我們受不了這個——

    依照韓雨的性格,這些勸告本來應該是夾雜在譏諷中說出來的,葉揚天再怎麼厲害,她韓大小姐也不在乎。

    起碼要在表面上顯得不在乎。

    可事情有變,逼著韓雨不得不改變作風,一方面極為誠懇地說明情況,一方面​​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希望葉揚天能夠講清楚他在天上都遇見了誰,天上的那個政權——所謂“天庭”,究竟有什麼打算;還有,葉揚天今後究竟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其結果就是,不用葉揚天自己惦記著呂洞賓說過的話,韓雨先替他提醒完了:你是神仙。

    神仙自然就有神仙的做派。

    葉揚天翹著二郎腿,把泡了天下第一泉泉水的特級日照青當成啤酒似的喝了個飽,然後嘬著牙花子,很難得地掏出根煙來點上,連著吐了三個煙圈,斜著眼往韓雨身上瞟。

    等他覺得自己已經把“大羅金仙”的形象敗壞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

    第一句:“上邊把事兒全交給我了。”

    第二句:“所以我打算去拜訪一下你們家老爺子。”

    說著,葉揚天一口把香煙吸到底,吐出煙霧,雙手在空中一陣比劃,讓煙霧幻化成BJ**的模樣。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07 PM

第六十二章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上)

    韓雨看著葉揚天努力地裝流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嘆口氣,繼續問那個她曾經問過葉揚天好多次的問題:“葉揚天,你到底想幹什麼?”

    煙霧散去,露出葉揚天的臉龐,他一臉嚴肅地說,“上邊說了,要我幹出點兒看得見的成果來。”

    “看得見的成果?”

    “天有眼,看著我。”葉揚天不再裝腔作勢,對韓雨交了實底,“我不能再消極怠工了——咱們早商量好的事情,得趕緊。”

    葉揚天接著說,“我知道,你爸,我是說公安九處,未必跟你們家老爺子全說了實話,道門社會化這事兒如果真要辦起來,來自各方面的阻力肯定不小,所以我打算幫忙,哪怕是用點兒強硬的手段。”

    韓雨的心沉了下去。

    “什麼強硬手段?你的上邊……為什麼要干預現實社會?他們想要怎麼樣?”韓雨接連問了幾個問題,神色惶急起來。

    任誰都能想得清楚,根本用不著葉揚天自己出馬,單憑道門各派的實力,想要把現實社會攪個亂七八糟也足夠了——更別說再加上天上的那一幫神仙——

    誰知道神仙都打什麼算盤?

    看著葉揚天的模樣,韓雨對所謂神仙完全沒有一點兒信心……

    “很幸運,我剛才說過了啊,至少現在這個階段,還是以我為主,沒有別的神仙下來。而我是要大家好好合作的,沒有太出圈的想法。”葉揚天微笑著,“所以我只是打算拜訪一下你們家老爺子,他不是也想見我?韓雨,我很認真。”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葉揚天心裡卻一陣氣苦:從天上回來,自己甚至連姜瀟瀟還沒來得及去見一面。就先開始安排道門社會化工程的具體事宜了。

    無疑,葉揚天被呂洞賓的話點醒不少,他不得不讓自己的態度積極起來。

    天有眼,葉揚天知道自己正在被很多“人”看著呢。

    “我……會去找我爸安排。”韓雨只得答應下來,卻還是蠻不服氣似的,惡狠狠地頂了一句:“葉揚天,你等著!”

    “敬候佳音。”葉揚天再次努力地擠出了微笑。葉揚天終於定下來拜訪政府中某位實力派大人物的計劃。氛圍有些緊張,但還算風雅。

    接下來,他開始思考別地問題,當然這問題依然很風雅:有關愛情.

    和韓雨離開家裡那棟小樓的時候,葉揚天沒有看到姜瀟瀟,他計算一下,已經是9月9日。學校開始上課,想來當初那個“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也該落幕了,姜瀟瀟肯定去了學校,而且也不會再住到祖父家裡。

    葉揚天遺憾地撇了撇嘴,嘟囔著。 “千萬不要是小劉去給我請的假,否則這回我又不知道該輪上什麼怪病了……”

    學校生活離葉揚天的距離越來越遠,這讓他傷心。但他同樣不打算現在就去學校,他還沒從呂洞賓的勸告中完全走出來,事情雖然在做,卻覺得自己彷彿是被操縱的傀儡。

    韓雨離開了,只剩葉揚天在趵突茶館里呆——有九處清場。茶館裡再沒有第二個人。葉揚天給自己把茶水滿上,吧唧吧唧嘴,繼續嘟囔,“這算怎麼說?沒處可去了。”

    9月9日下午3:55,葉揚天感到了孤獨。

    還有煩惱。

    孤獨這種情緒往往與忙碌的人無緣,葉揚天就是這種人,他沒能把“孤獨”品味太久,當他隨手把一支香煙在桌面上敲了敲,旁邊突然閃亮一點火光。

    “謝謝。”葉揚天叼起香煙,剛要湊過去點著。忽然現那火光不是來自某個打火機,而是在一隻纖細頎長的手指上直接亮著。

    “三昧真火?”這是葉揚天地第一反應。

    “是我佛的大悲火。”那手指的主人說道。

    抬頭,葉揚天認出了來人:在珉山里見過的,不著庵的淨妙師太。看上去很美的一個尼姑。

    “是你?”

    “正是貧尼。”淨妙的聲音依舊清冷之極。她見葉揚天猶豫著不去點火,微微頷。把那什麼“大悲火”收了,自顧自地在葉揚天面前坐了下來。

    “你……師太不是在青雲門?對了,那位……啊,印空禪師呢?”葉揚天苦笑,心說,合著這年頭自己躲出去全都白搭,原來那有數地幾位全都鐵了心似地跟著自己一塊兒轉戰南北。

    “印空還在峨嵋,道門大比,百年一度,原是盛事。”淨妙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道,“如果不是葉施主離開了,貧尼也想留下一睹道門眾高賢的風采。”

    “沒人攔著你……”葉揚天苦笑,“師太,我都飛升過一回的人了,您還沒死心?”

    “你既與我佛有緣,貧尼不敢有心。”淨妙拿起桌上的空茶碗,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話說地……”葉揚天哭笑不得。

    淨妙的話分明是在說她完全不可能放棄請葉揚天入佛門的念頭,但一個“不敢有心”,讓葉揚天差點兒想到歪處去。

    “葉施主是主見極強的人,而印空又不善言詞,故此,只好由貧尼來對葉施主說了。”淨妙卻沒揣測到葉揚天的想法,只是輕聲解釋。

    “嗯,我知道師太長舌如槍。”葉揚天沒好氣地揶揄了淨妙一句,他還記著,淨妙曾經躲在印空的身後幫腔,險些就讓印空把呂洞賓得罪得不可挽回。

    “罪過,罪過。”淨妙卻直接認下了葉揚天的指責,讓他吃了一驚。

    “佛門弟子果然不說謊,比呂洞賓可愛。”葉揚天還沒忘了順嘴編排呂洞賓。

    “華陽真人……一向心機靈巧。貧尼也是佩服地。”淨妙點頭,贊同葉揚天的說法。

    葉揚天翻了翻白眼,暗道:這個淨妙好像是什麼“觀音門”的?民間傳說裡講得很對啊,觀音菩薩的確是跟呂洞賓不對付。

    葉揚天甚至想到了,如果一開始不是呂洞賓找上自己,反倒是佛門中人先來,那會怎麼樣?






第六十二章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中)

    很快地,葉揚天把這個荒唐的念頭拋開了,他想起來佛門中人雖然貌似比呂洞賓要忠厚老實,但和尚不能結婚這一點太致命了。

    葉揚天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付出這樣的代價,給個羅漢位也不換。尤其是他和姜瀟瀟的關係剛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不久,正處於“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瀟瀟故,二者盡情拋”的階段。

    “我不當和尚。”

    “貧尼沒有請葉施主當和尚。”

    葉揚天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光知道道家有火居道士,合著佛家也有火居和尚?啊,不對,還是叫**?”

    “我佛慈悲。葉施主休要妄言。”淨妙的臉色難看起來。

    “怪了,呂洞賓他們找我,你們也找我——我打聽過好幾次,我沒什麼來歷的啊?”葉揚天開始牢騷。

    “佛說,眾生平等。”淨妙先一句抬出佛祖,後一句接著就很坦率了,“葉施主,正因為道門找上了你,你才與我佛有緣。”

    “扯!”葉揚天氣呼呼地罵,“把我當什麼了你們?啊?兩個小孩搶玩具嗎?”

    葉揚天剛才對韓雨說的話不假,他對神佛是有敬畏之心,所以就沒敢當面直斥佛道兩家是在“狗咬狗”——當然,他也不願把自己這個大好青年比作骨頭。

    “葉施主有赤子之心。”淨妙把葉揚天也上升到了“小孩”的高度。

    葉揚天沒脾氣了。

    “我說你們兩家亂鬥,拉上我幹什麼?”

    “貧尼只是遵照菩薩法旨行事,無意為難施主。”淨妙微笑,“葉施主上天一行,可悟通了什麼?”

    揚天很喪氣地搖頭,“我笨。”

    “貧尼以為……”淨妙略有幾分遲疑,“葉施主何必為天庭效力?在眾仙眼中,葉施主不過是顆棋子……”

    “這我知道。”葉揚天並不詫異,淨妙既然是觀音門中人,當著呂洞賓的面她也能侃侃而談。說不得,這個尼姑在佛門也該有些地位,該知道的總瞞不過她。

    葉揚天四處打量一下,公安九處設在趵突茶館外圍的人員似乎都不見了,心知是淨妙搗的鬼,卻沒早讓自己察覺;單憑她這份出手時不帶一絲煙火氣的本事,自己恐怕就趕不上。

    “可我現在挺快活的——我沒法不快活,我就是個過河卒子。”葉揚天還是把門關死了。

    “貧尼只要葉施主做個承諾。”淨妙把話說破之後並不再勸。勝券在握似地,說,“若是葉施主有一日對天庭厭了,可要記得佛門廣大。”

    “不記得。”葉揚天使勁一搖頭。

    被呂洞賓的“天有眼”嚇過一回,葉揚天不願給自己惹更多的麻煩——淨妙這分明是在當面策反,如果自己地意志不夠堅決,鬼知道天庭的那幫神仙們會怎麼看?

    “葉施主……”淨妙嘆息。

    “這年頭。善財難捨。師太你別怪我。”葉揚天悶悶地說。

    淨妙不答,靜靜地望著葉揚天,滿目慈悲,忽地伸出手來,向葉揚天的額頭按去。

    “來硬的?”葉揚天一聲怪叫。坐著不動,身子平平向後移出數尺,避開了淨妙的手掌,卻把身後茶館中的桌椅撞得翻倒一地。

    淨妙依舊不答,只把手掌再往前探,胳膊極怪異地伸長了。

    “通臂拳?師太,你好歹是佛門的高人。怎麼學這種不入流的功夫?咱們有話好說成不成?”葉揚天亂叫著,只得站起來躲避——他可不想在這里和淨妙動手。

    現在外圍公安九處地人員全都不在,雖然茶館裡沒有其他人,但趵突泉公園內游客卻不少,真要打起來不免會驚世駭俗,到時該怎麼算?

    淨妙根本不理,隨著葉揚天起身,展開身形欺上,雙掌接連擊出。她著一身淡月色的僧袍,長袖飄飄。姿儀曼妙,看上去賞心悅目。

    “嘿……我不打女人!”葉揚天對佛門既無好感也無惡感,糊塗架是不願打的,隨便找了個理由。想要脫身而走。

    躲過淨妙的掌勢。葉揚天縱身往外跳出,口中念一聲“隱”字。用了個隱身法,貼邊順著牆角慢走,打算繞過淨妙,從茶館大門出去。

    “葉施主慢走。”淨妙清嘯一聲,雙掌再往前推,從指尖上逼出數十點火星——正是剛才她用來點煙的“大悲火”,轉瞬就籠罩了整個茶館。

    這些火星頗有些奇特,散開了宛如一張火網,卻像是有智識神通一般,在空中逡巡一圈,沒真個燒著了茶館內的桌椅板凳,只向著隱了身的葉揚天灑了下去,其勢勁急,剎那間火網聚成火球,正攔在了葉揚天地去路上。

    葉揚天反應倒快,只見火球在眼前一閃,他也不走大門了,直接隱身穿牆而出。

    站到茶館外面,葉揚天有幾分得意。當初剛成仙時,他用出來的法術差不多全是雞肋,連“穿牆術”也使不利索,如今卻能揮灑自如了。

    茶館外,有上百的遊客正圍著趵突泉的泉池觀賞,或是歡喜讚歎,或是拍照留念。剛下過雨,三股水從泉眼噴出三米多高,碧波粼粼,景緻絕美。

    “她總不至於追出來打吧?”葉揚天籲了一口氣,想著還不保險,打算騰空飛走。

    還沒等他飛,一聲霹雷般的大響!

    趵突茶館地磚牆上炸裂了一個大洞,一團斗大的火光從洞中穿出來,朝著隱身的葉揚天直衝過去。

    “呃……這尼姑就不知道注意點兒影響咩?”葉揚天差點兒趴下。

    亂了。

    爆炸並沒傷到什麼人,但動靜實在太大,把趵突泉畔遊客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誰看見了在空中亂飛的一個大火球會不嚇一跳的?

    “怎麼了怎麼了?”

    “爆炸?”

    “公園裡也鋪煤氣管道了?”

    “把牆給炸了!”

    “那什麼東西?”

    “球形閃電?”

    “躲遠點兒看熱鬧……”

    遊客或許是這個世界上膽子最大的生物之一,人們一邊驚叫著躲開“大悲火”所在地範圍,一邊好奇地圍成了***,看著空中的火球驚嘆議論。

    葉揚天早飛了起來,想要躲得遠遠的,但淨妙的“大悲火”很有點兒機巧,左沖右突,後先至,一時間居然攔下了他。

    因為葉揚天一直隱身,看在周圍遊客眼中的,就是半空中一個火球毫無規律地飛來飛去。

    “你知道吧?球形閃電這東西至今還是個謎,科學無法解釋它如何生成,也無法解釋它的觸條件和運行規則,今天咱們算開眼了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還是離遠點兒好……”

    “嘿,你以為就你讀過劉慈欣的《球形閃電》啊?”

    “這就是球形閃電啊……真漂亮!”

    “你想什麼呢?這玩意兒可要命!”

    葉揚天在空中亂飛,耳邊聽著地面上游客們的議論,不由得啼笑皆非,“球形閃電?嗯,還別說,是挺像。”

    接著,遊客們又注意到:從被“球形閃電”炸裂的趵突茶館牆上的那個大洞裡鑽出一個人來。

    還是個美貌地尼姑。

    人群一陣騷動。

    葉揚天最早瞥見了淨妙師太的身影,立刻感到頭疼,“不行,這尼姑有點兒瘋,不能陪著她再鬧了,趕緊走!”

    一念及此,葉揚天動了真格的。

    他怎麼也是上過一回天的人,大悲火雖然靈動,卻不會趕上他地度。只見他雙足在空中一頓,如風馳電掣,斜斜向上,朝西邊飛遁;大悲火在後緊追不捨,火球化成一道火線,也跟了過去,只是慢了。

    “這回總算好了。”葉揚天偷眼回頭望去,淨妙並沒跟來,心上放下一塊大石,便要再往高處飛去,等底下人看不見了,再設法滅了這團添亂地火球。

    同時,葉揚天還在糊塗:這尼姑怎麼說著說著就動手了?我也沒招她啊?還是佛門的人都這樣?對,想想淨土和尚那一回,這個叫“淨妙”地是有過前科。

    但葉揚天並沒料到,淨妙師太還有別的手段。

    “南無觀世音菩薩。”在茶館旁邊,淨妙冷冷地看隱身的葉揚天已經飛遠,念了一聲佛號,離地而起,卻不追趕,只升到了趵突泉泉池的正上方,雙手合十,然後又結了個手印。

    “嗯?”被大悲火追著高飛的葉揚天忽然覺得背後有點兒不對,轉頭看去,那大悲火不知什麼時候從一團火球一分為二,接著二變四,四變八… …竟成了滿天的火星!

    “不用搞得這麼顯眼吧?”葉揚天不禁生氣。

    這滿天的火星比火球快得多,它們變得愈小,度也就愈快,轉眼竟差不多趕上了葉揚天。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08 PM

第六十二章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下)

    “佛門還真有些神通……”葉揚天停下了。

    他知道,如果再飛下去,這些大悲火勢必變得更小,度更快,早晚能夠追上自己——葉揚天並不在乎被大悲火追上,他只想著萬一這些火星變得再多一些,想要滅了它們可就更麻煩了。

    “大悲火?”葉揚天在空中打了個轉,冷笑,“我就拿點兒黃河水來,也一樣澆滅了你!”

    Jn毗鄰黃河,汛期剛過,水勢還好。大羅金仙自有憑空攝物的本事,弄些水來滅火,容易得很。

    當初董雙在青雲門和葉揚天鬥法,也藉《論語》中的《揚之水》,用過同樣的法術。

    但葉揚天正要作法,遠遠地看見了在趵突泉的泉池上憑空而立的淨妙。

    “這尼姑到底要幹什麼?”葉揚天登時頭大如斗。

    “嘿!人飛!”

    “尼姑飛!”

    “飛尼姑!”

    “真厲害啊!”

    “別不是神仙吧?”

    “神仙?這個……人家是尼姑啊,神仙不是道教的?”

    “那就是飛尼姑。”

    “你們誰知道這是拍什麼電影?特技不錯啊。”

    “而且還緊跟時代潮流。”

    豎起耳朵,葉揚天聽見了趵突泉邊的那些遊客們的竊竊私語,讓他高興的是:這些私語中對淨妙幾乎殊為不敬,與當初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時的境況大相徑庭。

    只在心中一盤算,葉揚天就想到了,這大概要歸功於那位《小智說事》的李慕智。

    主流媒體的力量無窮大。

    通過李慕智的嘴,“人飛”成了無人不知的流行語,這個詞兒本來就說不上有多恭敬,反多了些惡趣味,再通過網絡的演繹,人們對“人飛”幾乎喜聞樂見了。

    當然,這更是因為淨妙只是在趵突泉的泉池上空懸停。並沒有更多動作,看不出什麼聲勢——有不少好事的遊客還在找她身上繫著地鋼絲呢。

    “淨妙!你別鬧了!”葉揚天在高空隱身,見那些“大悲火星”也都只圍著自己不再進擊,很惱火地對淨妙傳音。

    “南無觀世音菩薩。葉施主,請回來吧。貧尼有事沒有說完。”淨妙垂眉低目,答話時竟沒有傳音,朗聲被遊客們都聽了個清楚

    “你有事沒說完?”葉揚天這叫一個憋氣,“那就有事說事。來找我啊!從趵突泉上懸著幹嘛?行為藝術咩?呃……你搗什麼鬼?”

    葉揚天忽然現,自己明明是在傳音,聲音卻不比淨妙的小。

    “葉施主,貧尼以為此處甚好。”淨妙語氣平平,抬頭望向葉揚天所在的高空。

    “你!”葉揚天氣急敗壞地飛回來了。

    “你那麼有把握我不會一走了之?”葉揚天站到了淨妙的對面,還是隱著身——他跟淨妙不同,是在Jn土生土長。保不齊就會在這兒碰上熟人,可不願隨便現身。

    “你與我佛有緣,自不會走。”淨妙微笑。

    “我……我……你隨便吧。”葉揚天洩氣了。

    葉揚天知道淨妙這回找自己必定是有事,否則她不會這麼招搖張揚,朗朗乾坤下就作法、飛行——隱世的道門不算。佛門在現實社會中的這些傳人中很有些有神通的,也不見他們沒事兒到處亂飛著玩,絲毫不顧忌公安九處的面子。

    可葉揚天不知道會是什麼事情,他只隱隱覺得該和自己上過一回天有關,具體就不清楚了,只好見招拆招——現在,他已經不會只想著躲開麻煩。

    因為呂洞賓告訴了他。有地麻煩是躲不開的。

    “請葉施主賜教。”淨妙像是窺見了葉揚天的心事,微微一笑,手一招,那還懸停在高處的大悲火又都飛了過來。

    “說事兒就說事兒,你打什麼?嘿……你以為我真滅不了你這團小火?”葉揚天煩了,“咱們現在可就在水上頭!”

    不等大悲火近身,葉揚天手指一點,從不遠處的漱玉泉里引來一道泉水,撲向空中的火球——趵突泉是Jn這座“泉城”的象徵,葉揚天不願讓它受到一點兒影響。

    以水激火。猶如倒油。

    漱玉泉地泉水一碰到大悲火,火球上就猶如被澆了一盆汽油,轟然炸裂開來!

    轟鳴聲中,大悲火從斗大的火球。化作了盈天的火雲。

    “媽呀——”

    “快跑——”

    現在沒有遊客再以為這是在拍電影了。

    空中停著個美貌尼姑自說自話卻有人對答。天上飛走的球形閃電又飛回來,漱玉泉的泉水自己跳出來滅火。火球被泉水澆炸了,滿天都是火雲……

    這不是拍電影,這是神仙打架。

    捲進去會要命地!

    趵突泉公園內的遊客們一會兒就跑了個精光,青石板舖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幾隻不成對的鞋子。

    “鞋真能被擠掉啊……”葉揚天撓撓頭,“我還以為都是寫小說的人胡扯——公園裡頂多也就四五百人,地方也不小,怎麼鞋還會掉呢?”

    “其實你完全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和我打架,來這兒把人都嚇走算什麼本事?”說完便宜話,葉揚天做出了一副忿忿的模樣。

    “這是葉施主地緣法,貧尼原也不願驚世駭俗。“別這麼客氣。有你這麼往人頭上扣屎盆子的嗎? ”葉揚天不樂意了。

    “葉施主請。”淨妙不接這麼臟的話頭,抬頭看天,向葉揚天比了一下。

    葉揚天明白淨妙的意思,是讓他滅了天上的“大悲火雲”。

    “這有什麼意義嗎?”葉揚天了一眼淨妙,喃喃地,“你這扮相,怎麼也不像火雲邪神——人家會西毒的蛤蟆功。”

    話音未落,葉揚天一個挺身,朝頭頂的大悲火雲投了進去。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沒白云了,大悲火化成的紅雲遮天蔽日。以趵突泉為中心,常人目力所及之處,全是一片彤紅。

    紅得耀人眼。

    “玩兒大了……”葉揚天情知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把整個Jn市都驚動了,暗自後悔不迭,上行地身影卻不見絲毫猶疑。

    大羅金仙法身現!

    莫邪寶劍出鞘!

    圍繞葉揚天周身,是萬道祥光瑞氣,冷森森的莫邪寶劍化成一道天光,騰然而上!

    只一劃。滿天的紅雲被葉揚天劃成兩半。

    “天為棋盤,我為棋子!”彷彿是回敬淨妙說過的那句“你不過是顆棋子”,葉揚天高聲怪笑,劍勢不停,一道道劍氣劃出,把滿天紅雲分作了均等地方格。縱橫十九道,交三百六十一點。

    葉揚天真地把天作了棋盤。

    淨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不為所動。

    “收!”葉揚天又一聲喝,放手祭出莫邪劍,寶劍分化三百六十一柄,如閃電般四射而出,分別擊在剛才劃出的那三百六十一個點上。滿天紅雲便侵到劍上,散逸無蹤。再細看時,葉揚天已經收了法身,依舊手持莫邪劍,天上不見了紅雲,莫邪寶劍地劍身卻變得通紅。

    “玩兒也玩兒完了,收也收完了。你有話就說。”葉揚天皺眉看了一下淨妙穿著地淡月色僧衣,一個轉身,換上一身青色道袍,頭上也戴了一頂道冠,再一抬手,把莫邪劍收進​​了腰間劍鞘。

    這是葉揚天做的姿態,明白告訴了淨妙自己的立場——只是他也知道淨妙要他收這大悲火定有用意,就順口問了出來。

    淨妙輕笑,一隻玉手舉起,掌心上還亮著一點火星。

    “葉施主。天上沒有大悲火,你收了什麼?是火為大悲,還是葉施主心為大悲?”淨妙反問。

    “***!你沒完了?”葉揚天煩了,卻沒留意到剛才腰間還是滾燙的寶劍早已一片清涼。

    葉揚天討厭有人對自己賣關子。偏佛門說禪全都是賣關子。人家“白馬非馬”的概念邏輯遊戲玩了上千年,隨便一句話裡就套著無數層的深意——

    淨妙地禪是好禪。但葉揚天這會兒懶得琢磨。

    “葉施主,大悲火是葉施主的心火,葉施主心火不滅,大悲火時時重生。”淨妙也不迂腐,看葉揚天不願細想,真就苦口婆心地解說起來,“葉施主你從華陽真人處學得神通,但神通再廣也要修心,心頭有座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上修。”

    奈何,葉揚天還是沒聽明白。

    “不就是玩兒火?我也會!你搞那麼玄幹什麼啊?”隨口嘟囔,葉揚天打起精神,雙掌一搓,一團火球就向著淨妙打了過去。

    “火球術!”葉揚天這樣宣布。

    淨妙搖頭,再度把掌心的大悲火放出,正迎上葉揚天的火球,明滅之間,大悲火吞了火球。

    “炸!”葉揚天手上掐訣,把在青雲門與董雙鬥法時的故技重施——沒有反應。

    “嘿……火焰箭!火焰風暴!”

    葉揚天接連幾招“龍與地下城”地改良法術打出去,都餵了淨妙的大悲火,這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瞅了個空檔,雙掌又一開一合。

    “寒冰地獄!”

    道術之中有水火之術,葉揚天為大羅金仙,仗三昧真火耍了無窮變化,但在弄水上卻先天不足,差了幾分——有道是“覆水難收”,就是正職的水德星君、河伯水神,也一樣是只會放水,不會收水;所以葉揚天固然也能虛空攝來五湖四海之水,卻乏應用,不過他心思靈巧,思路開闊,竟真的弄出了些名堂。

    說白了,也就是冰水交加的把戲。這是受了董雙的啟。

    “寒冰地獄”四字出口,葉揚天攝來黃河之水,當先一激,接受早先大悲火被泉水一澆反漲地教訓,讓洪水把淨妙周身都圍緊了,不留縫隙;接著水化為冰,無數冰稜橫衝直撞,眼見要在淨妙身上戳些透明窟窿出來。

    “曙光女神之寬恕!”便在淨妙手忙腳亂之際,葉揚天雙手手指交叉合攏,手臂高舉過頭,然後直直下劈,把一道寒氣送了出去。

    懸空好大一個冰棺材。

    淨妙在空中被黃河水化冰給凍住了,竟不下墜。

    “跟我鬥?我量你也不知道什麼是聖鬥士!”葉揚天瞪著冰中滿臉詫異的淨妙,惡狠狠地冷笑,“明白告訴你,小爺玩這一招的時候才剛上小學一年級!”

    淨妙詫異得有理——本來這種本事就不是一個佛門子弟的必修課。

    她沒見過這種法術。

    當然葉揚天的這一招跟水瓶座黃金聖鬥士卡妙的看家招數是有一定區別的:他沒法子讓“曙光女神之寬恕”弄到絕對零度那麼恐怖。

    換句話說,這座冰棺材頂多也就是能在短時間內起到保鮮的作用,9月Jn的天氣還有點兒熱,時間一長,冰肯定會化。

    而且就冰塊懸浮空中這一條,葉揚天認定淨妙也就是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恐怕用不著慢慢地等太陽曬,一會兒她自己就會破開冰封。

    趁這功夫,葉揚天仔細打量了一下還在淨妙掌心燃著的那團所謂“大悲火”。

    Jn地處黃河下游,水色混濁之極,這具冰棺材也沒有漫畫上那麼晶瑩剔透,葉揚天努力透過冰塊中夾雜地泥沙觀察著,現那大悲火還靈動得很,並沒有被冰封撲滅,反著得蓬勃向上。

    “這不是人間的火。”葉揚天點點頭,“雖然我物理學得不咋地,可我確信這裡頭沒有氧氣。”

    冰棺材裡,淨妙似乎聽到了葉揚天的喃喃自語,嘴角微微上斜,露出笑容。

    “這是我的心火?”葉揚天沖著冰棺材里地大悲火起了愣,“我心裡有火?什麼火?嗯……”

    其實葉揚天地心火很盛,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只是不願承認。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09 PM

第六十三章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 (上)

    上天一行,葉揚天說不清自己收穫了什麼,唯獨被呂洞賓拉回來後一番教訓,讓他徹底傻眼。

    見鬼的“成仙合同”從一開始就是廢紙一張,這對經商世家出身的葉揚天很有些打擊。

    葉揚天也思量過,按照最初呂洞賓所說,天庭要“改革開放”大約是因為天條過於完備,數百年來無人飛升的緣故;那麼,這一場改革開放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在現實社會大開法門,讓凡人能夠修道飛升——到最後,天條必定是要大大修改的。

    這恐怕並非是讓人樂見其成的一樁買賣。

    先,佛門為保自己的教徒,自然會出面乾預,從印空禪師出現拉攏葉揚天拜師,再到現在淨妙師太不惜驚世駭俗,都表明了佛門的態度。

    其次,現實社會的政府能否支持? 《憲法》規定公民享有信仰自由這一條固然不假,可要是……葉揚天仔細想來,所謂“道門社會化工程”其實很有荒唐無稽的成分——所以他才會想要去拜訪那一位大人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便能夠讓佛門妥協,政府這一關也過了,天庭真的就會吸收更多的凡人成仙?大修天條無疑是在向傳統宣戰,中國五千年曆史之中,自上而下的改革進行過多次,直接從“改革”進化到“革命”的也不勝枚舉——哪兒有革命不流血的?

    流誰的血,這是個問題……

    葉揚天已經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了“過河卒子”,地球人都知道,過河卒子這種生物就是拿來犧牲用的。

    他現自己無法把握事局展的走向,如果把整件事情當作一場賭局,他已經把自己賭了上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局。

    還有一些小問題,諸如道門內部的暗鬥,那來歷不明的六十一派,天庭的暗探董雙……這與以上三點比較起來。甚至顯得無足輕重。

    所以葉揚天很煩躁——從天上下來以後他一直很煩躁,只不過緊接著就開始做事,讓他自己也沒察覺太多。

    呆呆地望著閃躍的大悲火,葉揚天地視界模糊起來,心頭愈來愈是難以自主,像入了魔。

    “葉施主好手段,只是還不能滅去心火。”

    不知什麼時候,淨妙從冰棺材中脫身出來了。以她那清冷的聲音向葉揚天說著。

    葉揚天報以一聲長嘯。

    這嘯聲撼天震地,渾濁沉滯,彷彿把他一心的煩躁都叫了出來一般,還夾雜著幾分戾氣。

    便隨著這一聲嘯,趵突泉泉水感應葉揚天心中一片淒涼暴虐,清冽的泉水開了鍋似地蒸騰不已,三個泉眼竟同時炸裂!三股水化成三條猙獰的白龍。沖天而起!

    白龍於高空之上各自糾葛相鬥,似三國交鋒,張牙舞爪,兇態畢露。

    泉池四周有石欄,石欄碎。

    還有幾處亭台。早被白龍一沖,變成斷壁殘垣。

    葉揚天身形躍起,就在三條白龍頭頂傲然而立,長嘯不已。

    “菩薩說得不錯……”淨妙卻似早知道事態會演變如此,眉頭雖然皺緊了,口中卻念念有詞,一聲聲“南無觀世音菩薩”灑了出來。

    淨妙變了。

    她在白龍爭鬥的範圍之外。望定空中的葉揚天,身形漸漸地變化,淡月色的僧衣變作錦城裙,罩素羅袍,胸前吊珠翠瓔珞,腰纏金色繡帶輕飄;相貌也改了,頭頂生,梳疊雲盤龍髻,眉彎如月,眼似雙星。寶相莊嚴。

    這法身迎風而漲,直到四五人高。

    葉揚天嘯聲驟歇,抬眼望去——便呆了。

    淨妙地這副模樣但凡是個中國人見了,當時就能認得出來。

    豈不就是南海普陀洛伽山上、紫竹林中、潮音洞裡的那位?

    那位萬稱萬應。千聖千靈。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靈感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法相既顯,朱唇微啟。向著葉揚天說道,“葉揚天,你心中多事,我度你甘露一點,楊柳一片,斷你無明煩惱。”

    語畢,觀音輕輕抬手,一片青光徹地,把葉揚天籠罩其中。在青光之中,隱約有極細小的一片柳葉落下,正落到了葉揚天的額頭。

    驟然,葉揚天心頭煩躁盡去,靈臺一片清明,像是從心頭倒下一盆清水,世界在他眼中清晰起來,一瞬之間,無數畫面在腦海之中閃過,看是看不仔細,但卻若有所悟。

    “葉揚天,且記今日緣法。”觀音又一語,法身便淡了,然後逐漸隱去,又露出淨妙的形貌來。

    還是那個淨妙師太,相貌秀美,一件淡月色僧衣罩身——趵突泉三個泉眼化成的白龍不見了,水勢漸緩。

    只是迸裂地石欄並沒復原,傾頹的各處亭台,還有塌倒的“趵突茶館”也還是那一片廢墟——被葉揚天極力稱讚的那副對聯斜插在廢墟一角,只露出一個“雲”字。

    葉揚天呆立四顧,還沒鬧明白剛才究竟是親眼看見了什麼奇蹟,或者只平白作了一場大夢。

    旁邊的淨妙神情萎靡,搖搖欲墜,她仗一片柳葉,借觀世音菩薩法身到此,真元耗損極大,如今柳葉已經度到葉揚天地心頭,她便連站也站不穩了。

    葉揚天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扶住淨妙,輕輕落到地上。

    “娘咧……”他摸著腦袋,怔怔地問自己,“那葉子……是那瓶子裡頭的?”

    “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觀世音菩薩手裡常年捧著一個瓶子,瓶子裡常年插著一根柳枝——當年孫大聖保著唐和尚去西天取經,從觀音那兒拿到的福利就是柳枝上的三片楊柳葉。

    史稱:三根“救命毫毛”。

    想到這裡,葉揚天真有些受寵若驚。

    “葉子呢?”他先摸後腦勺,再提心吊膽地摸額頭,接著渾身都摸了個遍,卻找不著,不由得急了。

    “葉子呢?我葉子呢?”葉揚天突然失笑,“咳,我不就是叫葉子?這算嘛?騎馬找馬?”






第六十三章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 (中)

    “葉、葉施主……”淨妙氣喘吁籲地強撐著說,“菩薩許一片楊柳在你心頭,菩提心,楊柳葉,這是葉施主與、與我佛門的緣法……”

    “啊,多謝,多謝。”葉揚天知道自己得了淨妙天大的好處,趕緊道謝——這會兒他果然是心頭清明了,反應極快。

    “葉施主不必來謝貧尼,這是葉施主自己的緣法,貧尼恰逢其會,奉的也是菩薩的法旨。”一邊說著,淨妙攤開手心,紅紅白白的手掌之中空無一物。

    “葉施主請看。”

    葉揚天點點頭,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語,“心火已滅了啊……”

    再一轉頭,葉揚天又苦笑起來,“我這算是造孽了——我一個Jn人,倒把趵突泉給毀了一大半?算了……我還是趕緊搬家,要被罵死了……”

    “葉施主不必擔心……”淨妙微笑,“天下第一泉經此一事,得了菩薩甘露蒸騰滋潤,從此只會更加實至名歸,無論雨旱,再不會乾涸。”

    “啊,這倒是好事兒……”葉揚天又扶了喘著粗氣的淨妙一把,“我說你還能走不能走?趕緊走……我看電視台該來了……”

    “南無觀世音菩薩……”一泉水。

    回到解放橋祖父的家裡,葉揚天安頓好淨妙的住處——受了人家那麼大的好處,他實在沒法子再板起臉來把淨妙趕走——一頭鑽進自己的臥室,閉門苦思起來。

    現下的情形,不領佛門的情也領了,儘管葉揚天不怎麼曉得那片楊柳葉到底跑到了哪裡去,有什麼具體用處,但據說同樣的東西連那個號稱“齊天”的猴王的命都救過幾回,總歸是很厲害就對了。

    於是葉揚天有點兒懵。

    這一次不是因為他心火太盛。是心火全都滅了,反倒在佛道之間難為取捨。

    淨妙累得夠嗆,沒對葉揚天再提任何要求,好像她只是過來給葉揚天好處,完全不求回報——葉揚天很明白,天底下沒有什麼好處是白拿地,早晚還得有一出麻煩應在自己頭上。

    這想不通,葉揚天索性就不想了。他開始盤算過幾天怎麼去應對那位大人物的事情。

    至於在趵突泉弄的那一遭亂子,葉揚天根本沒放在心上,他一回來就給韓雨打了招呼,看韓雨的意思似乎把亂子當成了東風,安排在了道門社會化工程的一環裡頭去。

    葉揚天不去操心韓雨怎麼給人解釋,他覺得反正觀世音菩薩都出來了,這玩意兒徹底就沒法解釋。那便由得九處對外胡說去吧,“小智說事”也該播一次新內容了。

    經一事,長一智,葉揚天養成了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豪邁情懷。

    他睡覺了,決定養足精神。明天好去找姜瀟瀟。

    時間還是過得挺快的,轉眼就是半個月,葉揚天的生活基本走上了正常渠道。

    一個和以往截然不同地軌道。

    他老老實實地向學校請了長假——按照事局的展趨勢,葉揚天不認為自己在短期內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可能;然後他又老老實實地在梁恕的雲山大酒店開了個房間,每天上午都過去,跟韓無熠或者韓雨商量道門社會化工程的細節,並看著相關事宜逐步展開——除開“小智說事”之外。央視、還有各個地方電視台也有新的幾個欄目開始了緊張的錄製工作,網絡上地言論被徹底監控了:為此葉揚天還特地去觀察了一番“信息高公路上的盾牌工程”的操作流程,讓他很是感慨;下午的時間,葉揚天會放鬆自己,讀些閒書,跟天涵子、華九、淨妙等人擺擺龍門陣,也會關註一下家裡的生意,學點兒有關地東西,算是盡些孝心。

    黃昏是葉揚天最為喜愛的時候:他去接姜瀟瀟放學。

    像所有沉溺於愛河的年輕人一樣,兩人共進晚餐。然後出去“壓馬路”,找個幽靜的地方說說情話,親熱一番——然後葉揚天就會再挨幾下“溫柔的小掐”,樂在其中。

    深夜。不需要睡眠的葉揚天偶爾會學道士打坐。但更多地是跑到沒人的華山上去,思考某些問題。並創出來一些新型地法術——他避開了道門和公安九處,只和牛包子切磋。

    有時,葉揚天很好心地去指導一下公安九處的工作人員,演示一下他所掌握的法術——比如“火球術”,又或者是“曙光女神之寬恕”什麼的;這時候天涵子、華九等人也必定會跟在旁邊。

    葉揚天相信自己的法術給了所有人以極大的啟,其重點就在於“活學活用”四個字,再就是要打破樊籬,勇於創新。

    這就是葉揚天的新生活,可他逐漸現自己未必會喜歡。

    “神仙就這麼無趣嗎?”最近,葉揚天苦思的時間越來越多,他並不是在牢騷,只不過是在想今後的路。

    在這種思考中,葉揚天開始理解天庭的改革開放:一成不變是很讓人撓頭地事情,一成不變的時間越長,就越值得撓頭。

    但最重要的一點,葉揚天知道自己沒有再迷惘了,他在等待著,要做一些事情;只是他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因為呂洞賓的好心提點,還是因為那不知何處去了地一片柳葉。

    又過了幾天,1o月份了,國慶節後,葉揚天等到了韓無熠地消息。

    他要去見那位想要見他的人,那位……領導同志。

    茲事體大,葉揚天並不著急,可他並沒有料到韓無熠說到地那個人想要見他居然是以“家宴”的形式。

    他只有撓著頭去和姜瀟瀟商量。

    這是1o月1o日,剛剛入夜,月掛枝頭。

    Jn市環城公園碧樹掩映的一張長長石凳上。

    “瀟瀟,跟我去見個人好嗎?”葉揚天雙臂環抱。伊人在懷。

    “嗯?”伊人的鼻音很好聽。

    “說是什麼家宴,我覺得咱們還是該給他個面子。”現在葉揚天說話不怕風大會閃了舌頭,提到地位再高的人物語氣也不會顫。

    他可是上過天庭,也親眼見過觀世音菩薩的,凡塵俗世,在大羅金仙眼中不過了了。

    “你說誰?”姜瀟瀟聽到“家宴”,不由得有點兒羞。

    “韓國珍,韓無熠他老爸。韓雨地爺爺。”

    “啊?”姜瀟瀟坐直了身子,詫異了。

    在這段時間裡,姜瀟瀟沒有改變過,她還是不會去打聽葉揚天的事情,幾乎有些盲目地相信著一切事情葉揚天都會處理好。

    “道門社會化工程”正在逐步落實,“小智說事”也播過幾期了,有關那天趵突泉畔的一場“神仙打架”多少被透露出些真相——自然隱去了淨妙借來觀世音菩薩法身的那一段。這些事情在社會上反響極大。但姜瀟瀟去過青雲門,青龍鬥夔牛,十萬多人直往天上飛,看得不亦樂乎,當然不會再有任何驚異。

    可葉揚天隨口說要去參加一個這樣的“家宴”。還是讓姜瀟瀟嚇了一跳。

    “其實早就說要去拜會一下那位老人家的,我一直有空,是人家太忙。”葉揚天聳聳肩,“我估計是在忙著分析怎麼才能防住我——瀟瀟,應該是他著急見我才對。”

    “葉子,我說什麼好?”姜瀟瀟瞪大了眼睛,反應不過來。

    “你想說什麼?”

    “如果說你狂。那不對,因為好像很順理成章啊。”姜瀟瀟找到了思路,笑著說,“可要是說這很正常,那就成了拍你馬屁,我又不樂意……”

    葉揚天忽然覺得身上有點兒寒。

    “所以……”姜瀟瀟慢悠悠地,輕輕伸手,按到葉揚天左胳膊上臂的內側,這才說,“我只好掐你一下!”

    “瀟瀟……哎喲!疼!疼!”

    “你再給我裝?”“瀟瀟。不鬧了……你答應去了吧?”

    “那你帶著我飛到BJ?”

    “成,我豁出去被雷達掃描了!九處養那麼多人,也該讓他們好好忙活忙活。”

    “我記著,好像某人把人家這幾年的預算一夜之間都花乾淨了來著……”

    “這個……瀟瀟。別說這個了好不好​​?”

    “那說什麼?”

    “嘿嘿……”

    空中。曾經留下了葉揚天不少足跡地那輪明月很知趣地閃到了雲彩後面……

    1o月12日。下午4:oo。殿出波心。 ”

    對BJ故宮西側的中南海園景。前人曾這樣描寫。

    中南海地佔八百畝,湖佔七百畝,歷經元、明、清各朝,風景秀美。

    葉揚天來過BJ許多次了,從沒有機會到過中南海,像所有的少年一樣,他對這個掌握著中國最高權力的地方有些好奇,覺得在那裡吞吐著不尋常的氣息——成仙之後,他還能清楚地看到,就在那裡,有紫色的“王氣”升騰。

    葉揚天以為,即便是家宴,自己也會是去“拜訪”中南海裡的某個地方。

    但韓雨卻開著車繞中南海兜了半圈,繼續西行,七轉八彎後,在一棟古拙地小樓跟前停下了樓前沒有人,甚至沒有一個站崗的衛兵。

    “到了。”韓雨冷冷地說。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2 PM

第六十三章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 (下)

    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道門社會化工程等種種事宜,韓雨和葉揚天走得近了些,她始終找不准感覺,對待葉揚天便刻意地日益冷峻起來——是冷峻,不是冷淡。

    現在韓雨會經常性地與葉揚天鬥嘴,也是一種另類的樂在其中。

    “這就到了?我還以為會有很嚴格的安檢。”葉揚天笑道。

    韓雨回頭橫了後座的葉揚天一眼,反問,“對一個可以一跺腳就竄到月球上,被隕石砸中了腦袋也沒事兒的傢伙進行安檢?葉揚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是傻瓜? ”

    “我只是對你們會這麼放心很好奇。”葉揚天訕笑。

    “這是一場賭博——或許也不算?至少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想要對付誰,似乎完全用不著耍什麼手段,沒人阻擋得了。”韓雨冷冷地說,“但你要是想對我爺爺做什麼……你先得跨過我的屍體!”

    “沒這麼嚴重吧?”葉揚天皺了皺眉頭,“韓雨,別說得我像個恐怖分子。”

    “你的確不像,你根本就是。”韓雨這樣回答。

    在小樓跟前,大家還沒有下車,就這麼演了一場唇槍舌劍。韓雨和葉揚天都戰得快活。

    汽車後座上,姜瀟瀟顯得緊張,沒有像往常那樣打圓場。

    或者是她姜大小姐早看開了,知道左右不過是兩人玩鬧,韓雨不會真把葉揚天惹火,葉揚天也不會跟韓雨較真。

    某些時候,念及當初,姜瀟瀟未嘗不想讓葉揚天當真教訓一下韓雨,但……姜瀟瀟也覺得那過於勝之不武了,還不如讓他們兩個鬥嘴。

    這場從暗夜裡的綁架開始,三人之間結下的亂七八糟的交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有些怪異。

    偏偏又透著正常。

    “瀟瀟,咱們下車。不理這個瘋女人。”葉揚天轉過頭,一手拉著姜瀟瀟,一手開車門。

    韓雨搶先一步下了車。

    葉揚天和韓雨也下來,抬頭打量小樓,小樓紅牆綠瓦,古拙樸實,與在Jn葉揚天祖父的住所異曲同工;或許是心理作用,葉揚天覺得這棟小樓比自己家那棟多了些凝重的氣息。

    韓雨開了門。韓無熠在門內迎候。

    “揚天,瀟瀟,你們倆來了啊?快裡面坐。”韓無熠還是厚著臉皮這樣稱呼兩人,今天更加特意地透著些親熱。

    葉揚天對此早已免疫,連眉頭也不皺,拉著姜瀟瀟不撒手,昂然直入。一路看小說網意氣風。

    他在心裡這樣想著:“按照《中學生守則》,高中生不該談戀愛,可咱就愣把戀愛談到了最高領導人跟前!牛啊!”“哞——”

    葉揚天口袋裡的牛包子不知怎麼像是聽到了這番心語,四隻小蹄子一陣撲騰,舉高嘶。黑暗中的神態頗為驕傲。

    韓無熠一愣,接著當是沒聽見牛吼似地,當先領著一行人往小客廳去。

    小樓內人不多,只有一兩個看上去是負責清潔灑掃的大媽,一路走過來,葉揚天為大媽們的質量接連撇了幾回嘴,忽然覺得自己心裡升起某種可以被稱之為“同情”地情感。

    為了這次拜訪。葉揚天和韓無熠私下鄭重商談過幾次,了解到了某些之前韓無熠對他隱瞞的事情——當然不是全部。但這足以讓他知道,在“道門社會化”這件事情上,那位老人評價不多,大約保持了靜觀其變的姿態。

    而韓無熠為的公安九處的意見,便是趁著這個時機,先造成既成事實。有了來自歐戈菁山的配合,道門社會化工程的進度著實可喜。

    事實上,直到道門大比召開之前,韓無熠甚至對那位老人沒有把所知的情報全部講明。只是到了後來再也瞞不下去才不得已交了底——這差不多要怪在葉揚天地那次旱地拔蔥上。

    有關這次會面,葉揚天一直疑心韓無熠是不是故意拖延了時間:事到如今,他覺得所謂“道門社會化”已經勢在必行,不論是誰都難以遏止它的展了。換句話說。 “既成事實”就擺在那裡。

    這個在政府序列中不存在的“公安九處”處長。絕不會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那麼那位老人呢?

    把腦中的胡思亂想逐出,葉揚天又把順風耳運到極致。並以神念探察四周,於是再次詫異地現,在這棟小樓裡,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人物,彷彿這只是說好了地一場“家宴”,再無其他。

    這就到了小客廳。

    小客廳內的擺設與小樓的風格一致,毫不奢華,只在客廳側面架上有幾件古玩,還掛著一幅八大山人的古畫,畫上是只河畔的魚鷹,眼神犀利。

    紅木茶幾後地沙上坐著一位老人,國字臉,濃眉,額頭上有幾道皺紋,頭是染過的,烏黑亮,梳得一絲不亂。

    葉揚天認識他。

    雖然與前一陣葉揚天見過的觀世音性質不同,但的確,全國該沒人會不認識這位老人。

    葉揚天覺姜瀟瀟的手心有點兒出汗。

    “小葉,你可算來了!”老人哈哈笑著站了起來。

    “韓爺爺好。”葉揚天向老人——韓國珍,挺親熱,也很自然地叫了一聲。

    這並非矯情,他一貫尊重長者,再有,從韓秋那邊算起,對自己同學的祖父怎麼也該叫一聲“爺爺”。

    這會兒,葉揚天才注意到原來韓秋也在,從小客廳的一角靜靜地坐著;他不禁搖了搖頭:韓秋總是這樣完全不會惹人注意,彷彿只是一個影子。

    “好,好,來然只有很普通地四個字,卻讓葉揚天感到韓國珍的口吻的確像個長者在對自己​​的子侄晚輩說話,有些始料不及。

    “韓……爺爺好。”姜瀟瀟這時才來得及問了一聲好——面對國家最高權力的掌握者,她真的很緊張。

    “瀟瀟也坐吧。”韓國珍看著姜瀟瀟微笑不語,韓無熠從旁邊插口。

    於是眾人落座,韓秋乖巧地倒茶。







第六十三章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 (下二)

    “小秋,你同學來了,怎麼也不打招呼?”韓國珍呵呵笑著,“小葉,瀟瀟,我這個孫子就是不愛說話,在學校裡也這樣吧?”

    “嗯……差不多。”葉揚天回答。

    他開始納悶:韓秋是自己的同學,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瀟瀟,別拘束啊,就當是在自己家裡。”韓國珍接著打趣姜瀟瀟,“我請小葉來家裡坐,說是家宴,他可就把你拉過來了……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得了噢。”

    “韓爺爺!”姜瀟瀟的臉一下就紅了。

    接下來的對話讓葉揚天覺得很廢柴,韓國珍一直在問自己的家事,佩服幾句葉龍潛的恬淡,誇讚幾句葉北星的生意經,打聽一下云山三十一中的老師和學生,居然還彷彿勉勵似地,教訓葉揚天說不管生什麼事情,最好還是不要退學,得多學點兒知識……

    葉揚天有些糊塗:難道自己走錯門了?老人家不是日理萬機嗎?怎麼只嘮閒磕?

    就是自己的爺爺葉龍潛,好像也沒這麼絮叨。

    三杯兩盞淡茶,無營養的對話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其間葉揚天幾次對韓無熠使眼色詢問,韓無熠卻只苦笑。

    當韓秋第五次要添茶水,韓國珍終於說到了正題——貌似正題?

    “小葉,你家學淵源,我最近得了一幅畫,你來幫我評評?”

    “好啊。”葉揚天點頭。

    “走,去我的書房。”韓國珍站起來,隨口說著,“小熠、小雨、小秋,你們幾個陪瀟瀟聊天,一會兒咱們吃飯。”

    “戲肉來了。”葉揚天暗道,“這是要獨處密談?”

    跟著韓國珍走上三樓,到了“書房”。

    房間不大,只放著兩個古色古香的書架。書架上散散落落,書並不多,有些名不符實;韓國珍坐到寫字台後,指著對面的小沙要葉揚天也坐下,然後臉上微微露出苦笑:“小葉啊,倒是沒什麼畫讓你品評。”

    葉揚天點頭不語,聽韓國珍繼續往下說……

    “想當年,領袖也曾經吼過不要在我房間里安。這棟小樓,我能保證的也就是這一間房。”韓國珍嘆了口氣,“雖然處在我這個位子上有些事情終究難免……算了,不提這個。”

    “小葉啊,你上天走了一遭?”

    揚天一愣,沒料到韓國珍會這麼直截了當。

    “上頭……”韓國珍的聲音沙啞,隱隱還帶著一絲急切。 “是個什麼光景?”

    葉揚天忽然一陣膩味。

    “年輕人,不要對一個長輩這麼明目張膽地不尊重。”韓國珍看穿了葉揚天的心思,“我是個老人,想要保持不老的心態,必須有旺盛的好奇心。”

    葉揚天沒說話。從口袋裡拿出了牛包子,放在寫字台上。

    “哞——”牛包子對於葉揚天拿自己出來頂缸很不滿。

    “這是……”韓國珍驚異地看著在寫字台上撒歡亂跑的牛包子。

    “牛包子,我地朋友;也就是《山海經》裡說的夔牛。如果它顯出真身,會比中南海還大。”葉揚天輕聲說,“韓爺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並不了解的事情。您說的上頭……總之和下頭不一樣就是了。”

    韓國珍瞇起了眼睛。

    “小葉。你也不知道?”

    “我只去過一次。”葉揚天對老人敏銳的反應很讚歎,這問題不是那麼容易看穿的。

    “你終究是去過了……”韓國珍一嘆。

    “您的地位太高。”葉揚天微笑。

    道門修身,可以長生,再得飛升,便算是不死不滅;論求不死,還沒有比中國的歷代帝王下功夫更大地,卻從來沒聽說過哪一位真的建立了不朽的王朝。

    葉揚天話中有話,老人聽得出。

    “說說吧,小葉,你有什麼打算?”韓國珍沉默一會兒。問。

    “該是我問您。”葉揚天把問題丟回去,笑問,“我需要您的支持,這樣我也會支持您……”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韓國珍臉色嚴肅。 “我從來不覺得維持現狀是件好事情。”

    “您做過很多事,好事。我很敬重您。”葉揚天微笑。

    “我做得還不夠。”韓國珍擺擺手。盯住葉揚天的眼睛,“但你做得太多了。”

    “我以為是太少。”葉揚天沒有被老人的氣勢壓倒,毫不示弱。

    “道門社會化?”韓國珍的笑容冷,“小葉,我讓一個兒子領導公安九處,孫子、孫女也在那裡——先不管他們,你以為建國幾十年來,我們在能力方面做地研究很少嗎?”

    “您知道我的身份。”葉揚天的微笑很歡暢。

    “小葉,我希望你能夠加入公安九處。”韓國珍打出了手裡的牌,“不用十年,你可以坐到九處第一把手的位置。”

    “您在開玩笑?”葉揚天瞪大了眼睛。

    “不是。”韓國珍搖頭,“小葉啊,這是為你考慮。”

    “你……”葉揚天心頭湧起一陣想要放聲大笑地衝動,“韓爺爺,我以為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韓國珍並不在意葉揚天的語氣開始不客氣了,他手指輕輕敲著寫字台,慢慢地說,“你是葉揚天,葉北星的兒子,Jn市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姜瀟瀟的戀人,葉氏集團的繼承人,未來地公安九處處長。”

    “我似乎還有一個身份。”葉揚天被韓國珍說得有些暈了。

    “神仙?”韓國珍呵呵一笑,“還是大羅金仙?小葉啊,你喜歡當神仙?”

    “我……”葉揚天語塞。

    葉揚天現自己低估了眼前這位老人的洞察力。

    他現在才意識到,或許並不是韓無熠拖延了這場家宴的舉行時間,這應該是韓國珍的意思。韓國珍讓葉揚天在近一個月的等待中,開始適應作為一個在現實社會的大羅金仙地生活,並知道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葉揚天其實蠻懷念雲山三十一中。蠻懷念作為高中生的那個身份。

    有令人犯困的早自習,有毫無趣味地數理化科目,有體育課和課間操。

    有一堆唯恐天下不亂的同學,有幾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有處事公正的班長,有關懷自己地老師,有裝腔作勢地校長,還有怎麼追也追不上的薑瀟瀟——或許這一條該除外?

    總之。那是個不錯地學校,有些歡笑,有些沮喪,有些值得享受和回味的日子。

    葉揚天記起了自己當年的“人生設計”,在那裡面唯獨沒有的,是去當一個神仙,搞得天下大亂——

    他有良好地家世。並且為此自豪和努力,他會討厭任何形式的天下大亂。

    想著想著,葉揚天忽然想通了為什麼韓國珍會花上一個小時跟自己閒嘮家常。

    自從成仙以來,葉揚天頗做了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包括現今和公安九處合作搞的這勞什子工程,全都佔在理上——沒有一件違反了那條法規。

    “原來我還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葉揚天悄悄嘀咕了一句。

    恐怕正是因為這樣,韓國珍就沒有什麼顧慮,可以暢所欲言,完全不怕這位大羅金仙會瞪眼翻臉,動輒殺人;也正是因為如此,韓國珍就抓不住葉揚天地短處。只好打出“感情牌”來,先拉近距離,再坦然相告。

    這本來會很有效。

    “可惜,我早已經是個神仙。”葉揚天暗中幽幽地嘆了口氣。

    “韓爺爺,我上天走了一趟,遇到了一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就是前一陣,我決定了,做個真的神仙——這詞兒我跟韓雨都說過一回了,您沒聽她匯報?”

    韓國珍沉默了很久。

    天色昏暗下來了,書房中沒有開燈。葉揚天悄悄望著對面的老人,看他似乎在暮色中無限孤獨,心裡突然覺得不忍。

    老人的身量並不高大,坐在寫字台後的椅子上。顯得瑟縮、蒼老。但他的眼中卻依舊有神,只是蒼茫了些。

    “韓爺爺……”葉揚天終於開口。話還沒有說完,韓國珍就擺了擺手。

    “小葉啊,我是個老人了。”韓國珍的話中帶著疲倦地意味。

    “就算保有旺盛的好奇心,有時候也很難把那份好奇​​轉移到行動中去,大概我快要沒有你們年輕人的衝勁了……”

    韓國珍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語氣裡還有幾分不服老的倔強。

    “韓爺爺,大勢所趨——而且我會盡力,我也希望事情能夠做好。”葉揚天一臉嚴肅地說,“和您一樣,我熱愛這個國家——我知道這話說得有點兒俗,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能做主的,是什麼?”韓國珍沒有接葉揚天的話頭。

    “我也並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道門社會化工程勢在必行,而且必須要有成果。”葉揚天解釋道,“韓爺爺,我相信,這件事情是由我來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有些事情……必須要做到!”韓國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您說。”

    “你們不是要辦什麼大學?”韓國珍地手指使勁敲打著桌面,“最重要的一條是:一旦成為青雲大學的學生,將自動喪失在所有政府部門擔任公職的資格。”

    “您很睿智。”葉揚天由衷地說。

    “這不是睿智。”韓國珍搖搖頭,“小葉,這只是一個老人地經驗。”

    “而且我知道,這一條地有效時間不會太長。”韓國珍繼續說道。

    葉揚天更加欽佩老人了,他只得接口道,“我會保證這一條,只要我能夠做得到。”

    “時候不早,去吃飯吧。”韓國珍沒再繼續要求什麼,他只是彷彿剛想起來似地這樣說著,還叮囑了一句,“小葉啊,家宴上,莫談國事。”

    葉揚天答應著。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3 PM

第六十四章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 (上)

    在BJ中南海西邊的那棟小樓裡,一場家宴似乎賓主盡歡。韓國珍充分展示了符合他身份的風趣,韓無熠做出一副真正孝子的模樣,韓雨和韓秋則是承歡膝下的好孫女、好孫子,像是小說中才有的那種融洽,幸福的一家。

    葉揚天恰到好處地對韓國珍恭維有加,不著痕跡地讚賞韓雨和韓秋的孝心,說一些學校裡才有的笑話,偶爾還會就社會上的一些問題請教韓無熠,盡足了晚輩的禮數;姜瀟瀟是被打趣的對象,眾人用對葉揚天的欣賞取笑她,韓雨不失時機地表示羨慕,並抱怨現在很難找到能令她心許的對象。

    總之,這是讓人很高興的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會在將來的某些時候一再想起,並感到溫馨。

    在餐桌底下或許會有些看不見的暗流,沒人捨得把它們擺出來破壞氣氛。

    直到深夜。

    葉揚天帶著姜瀟瀟離開時走得很匆忙,剛剛來到門外,他就把伊人抱起,化作一道光芒沖天而去,彷彿再在這里呆下去就會被傳染上什麼無藥可醫的大病。

    韓無熠和韓雨、韓秋送客,卻沒再回去樓內,韓無熠飛走,韓雨開車,韓秋悶悶地走在小樓邊上的樹林裡,一會兒就不見了。

    小樓內的書房裡,和葉揚天進行過一場密談的韓國珍頹然跌坐,連連念叨著旁人聽不懂的字句。

    又過了一會兒,掌握著這個國家的世俗政權中最大權力的老人緩緩地迸出六個字:“這個人……不可留。”

    房間裡再沒有其他人,只有牆角書架上放著的一部不起眼的紅色電話機。

    老人慢慢地踱步,走到電話跟前,伸手,又縮手。

    終於伸手。值得自己紀念,但他並不認為對於韓國珍的拜訪達成了目的。

    有些話當面是說不得的。

    但背後可以說,事情也可以做。

    他確信那位老人至少在短期內不會阻攔公安九處的行動,以前不阻攔。應該是因為還沒有摸清自己地底,而且也有自信能夠阻攔得住;而現在不阻攔,恐怕是錯打了感情牌,知道了暫時阻攔不住。

    自古之外事,不可輕言,可之外攪到了之內,這讓某些位置上的人物情何以堪?

    葉揚天感到自己可以理解韓國珍,卻忍不住還要嘆息:原來韓無熠父子之間是有很大分歧的——這本來很容易想得明白:公安九處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除非借了“道門社會化”的東風,不可能真的為世人承認。

    韓無熠或許是一個好人,也心懷國家,可並非什麼都能看得開。

    葉揚天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的立場是對是錯,他只好去走自己的路,並相信這​​世上本沒有什麼對錯。

    這或許說得上是一個男孩變成男人地代價?

    他宣稱要“閉關”了。

    這一回不再是為了躲開凡塵俗事的紛紛擾擾,而是要深刻了解一下自己的本領。為將來可能會生的事情做好準備。

    葉揚天有一種預感,覺得那場家宴不會是自己和韓國珍的最後一場較量。

    他這樣對姜瀟瀟解釋著,“瀟瀟,我得自個兒呆一段時間,練點兒本事。免得以後一不留神讓你痛失愛侶啥的。”

    姜瀟瀟掐了一下他,有些擔心地問,“大概要多久?”

    “一個月,最多倆月。”葉揚天豪邁地回答,“本少爺基礎打得牢,花一個月,足夠做到天下無敵了。”

    接著。葉揚天找邢師我來聊了一陣,自從他成仙后,邢師我在他生活中的影子逐漸淡了起來,兩人很少再像從前那樣形影不離——這怪不得任何人,葉揚天地日子過得太精彩,不夠那麼精彩的人物自然難得攙合進來,比如Jn本地的段來全、小胖,還有葉揚天的絕大多數同學、老師,彷彿都變成了過眼雲煙似的,早就蒸在空氣裡——葉揚天絕不願邢師我也跟自己疏遠了。

    所以葉揚天還是一再囑咐。讓邢師我替他“看緊”了姜瀟瀟,千萬不要讓哪個心懷不軌地傢伙鑽了空子。邢師我也能體會葉揚天的用意,誇張地說這恐怕已經成了他終生難以擺脫的任務云云,兩人依舊很有默契。

    有關未來。邢師我對於那個還沒成立的“青雲大學”興趣缺缺;不過。他透露說自己可能會被華九收入門下,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關係相處得很不錯。

    這讓葉揚天在訝異之餘還有些欣慰,他不願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時間失去邢師我這個朋友,兩人一起學道,就算邢師我的起點低了些,這份交情也就很輕鬆地延長了幾百年——一想到自己的壽命會延長到一個難以想像地長度,這一對好朋友還是都有點兒暈。

    對韓無熠,葉揚天毫不​​客氣,傳達了一下閉關的精神後,立刻就指示韓無熠給他空出一個秘密的軍事基地來。

    韓無熠苦著臉說他沒有這種權限,然後兩人變通一下,在新疆的戈壁裡騰空了九處的一座訓練場,只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員供葉揚天調度。

    葉揚天以為自己的確是在未雨綢繆——對於現實社會的改變會為他惹來太多方面的敵人,登月的後果韓雨對他解釋得很清楚,讓葉揚天覺得自己某一天對上了著名地第七艦隊,或者是什麼洲際導彈之類的東東也是順理成章——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實在有些晚了。

    而且,敵人,總是在最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現。

    現在,葉揚天還不算了解。

    在臨走之前,葉揚天猶豫了幾次,最後終於決定要去找一下蕭如雲——當然前提是必須要瞞著姜瀟瀟。

    其實他也說不清找蕭如云有什麼事情,但他想起這件事來時才現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那個道門中唯一肯稱自己為“小葉”地女子了,心裡竟莫名地有些慌。







第六十四章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 (中)


    蕭如云不在祖父的小樓裡,她的臥室空了。

    葉揚天問大家怎麼回事,大家都不知道,最後他只好大著膽子去問姜瀟瀟,姜瀟瀟漫不經心地說蕭如雲回青雲門了——早在半個月前就走了。

    葉揚天有些著急,但對著姜瀟瀟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他問不出更多。還是姜瀟瀟解釋,說蕭如雲找她說過,先她師父青天真人飛升了,門戶中必定有事;其次青雲門內的道門大比還在繼續,應該有人回去看看,再回來通報一下情況……總之出於很多看似毫無破綻的理由,蕭如雲回去了青雲門,或許等一段時間之後還會回來。

    葉揚天只好這樣相信著,相信蕭如雲的離開只是因為“公事”。

    然後他帶著華九堂而皇之住進了公安九處的訓練場。

    一個在新疆大戈壁的地下,空曠之極的基地。

    韓無熠從沒有向葉揚天透露過公安九處的規模,葉揚天一直猜想他們對於道門如此緊張,還冒險要去推行道門社會化工程,那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人手,至少絕對難以與天下道門相比;但這個所謂的“訓練場”讓他改變了看法:

    中國,就是人多。

    “訓練場”可以頗為輕鬆地容納兩千人在地下生活,一應設施俱全,連棋牌室都不缺,甚至還有一個標準的足球場——韓無熠解釋說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

    葉揚天在訓練場轉了幾圈,現這裡與他起初要求的“軍事基地”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只是這裡並沒有太多的軍火——在他的腦袋瓜裡對於軍事基地的想像也僅止於牆角秩序井然地堆著各式各樣的槍械,等某種信號響起,就有一群軍人挨個跑過來,拿起衝鋒槍衝出去而已。

    葉揚天很滿意。

    所謂閉關,他是想要知道神仙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在對抗現代兵器方面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所以才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所以他才會去找韓無熠安排。

    韓無熠自然高度歡迎這樣地閉關。

    能夠拿一個活生生的大羅金仙當試驗品,這是天上掉餡餅。不大吃特吃,簡直對不起玉皇大帝他老人家。

    在另一方面,韓無熠雖然一直沒有明確表態,但他早就和葉揚天在一條船上了,有機會全面了解一下“盟友”的本領,這自然也是好事。

    葉揚天和韓無熠都很快現了這次閉關的必要性——在不同角度。

    閉關的第一天,葉揚天想要知道:子彈這東西能不能真傷著自己。

    “鋼筋鐵骨”,是他最早掌握的本領之一。有一點像是遊戲中的所謂“種族天賦”,是被動技能,與葉揚天本身的意志無關,鋒利地瑞士軍刀並不能割破他的皮膚,換成西瓜刀劈砍也同樣無效。

    可是大家知道,子彈不同於西瓜刀。

    “我……我開槍了啊。”葉揚天苦著臉往四周看了一圈,眾人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是這樣一幅場景:

    就在“訓練場”的足球場上。葉揚天右手拿著一支德國造的沃爾特自動手槍,頂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周圍站著韓無熠、韓雨和華九三個人;再遠些,地上放著個不大的木頭箱子,箱子上有一個紅色地十字。

    葉揚天再次狠了狠心,右手食指慢慢扣攏。

    “砰”!

    “我……靠!”

    槍響過後。接著響起來的就是葉揚天的哀嚎。

    手槍的槍管詭異地扭曲了——子彈卡在葉揚天左掌的掌心,打破了一個小洞,鮮血四濺……

    很疼。

    即便是在成仙之前,葉揚天還是個普通人地時候,他也沒有品味過這種痛苦。

    “葉師,這、這怎生是好?”華九慌了,渾身上下亂摸。想要拿藥,卻忘了他把藥品都放到了旁邊箱子裡。

    “噝……”葉揚天倒吸著涼氣,向後仰天便倒——這小子疼暈了。

    “果然是大羅金仙……厲害……”旁邊的韓無熠連連點頭,一邊在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一邊暗自心驚。

    子彈可以傷害葉揚天,但實際效果卻大打折扣——按理,如果是平常人被這樣打上一槍,半個手掌可就飛了。

    在身經百戰的韓無熠眼中,葉揚天手掌上的傷只算是擦破了點兒皮。

    “真沒用!”韓雨撇嘴。

    “沒用?”葉揚天立刻就不暈了,他躺在地上不起來。齜牙咧嘴地反問韓雨,“你有用,照樣來一次我看看?”

    “嗯?”

    眾人沒有理會葉揚天的話,都驚訝地望著葉揚天受傷的左手手心:傷口以人眼可見的度迅癒合了。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往外擠。 “噗”地一聲,把子彈從傷口上頂了出來。

    “嘿……華九。好像今天還用不著你。”葉揚天站起來,伸手在身上擦擦,然後愣愣地向周圍示意,“我好了。”

    韓無熠地眉頭一下皺緊。

    “再生?這是比克大魔王的本事啊……”葉揚天撓著頭直犯迷糊,“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

    犯迷糊不代表真迷糊,葉揚天很有禮貌地拒絕了韓雨再拿火箭筒來試試自己肉身強度的建議,躲到了一邊呆。

    葉揚天完全清楚自己​​這次閉關完全是雙刃劍。先,了解自己,這是接下來所有行動的第一步;他必須要知道什麼可以傷害到自己,這樣才能加以防備。

    但是想要知道這些,只得借助公安九處的幫助。也就是說,在了解自己的同時,自己的軟肋就全都賣給了別人。

    他不會天真地以為韓無熠既然和自己同乘一條船就沒憋著要在某個時候請自己吃一回滾刀面,或者餛飩面。

    “好吧,我們繼續。”葉揚天沒再繼續琢磨下去,抬頭燦爛地一笑,“韓處長,我得向你請教一下怎麼才能有效率地殺人。”

    接下來的閉關,或者說訓練?進行得還算順利,至少比韓雨殺人更有效率。

    仙人打架,用法術。

    硬抗抗不過我不會躲?

    我躲!

    我躲!

    我躲,躲,躲!

    大羅金仙可以朝遊北海而暮至蒼梧,這話說得抽象,葉揚天卻實實在在地測量過了自己施用各種遁術時的數據。

    御風,時三百公里,日本新幹線的最高標準。

    御劍,時一千五百公里,足夠躲開各種型號地導彈,而且身劍合一,可以順帶著用劍光殺人,斬瓜切菜,乾脆利索。

    騰雲,時五十公里——傳說中的“騰雲駕霧”度居然這麼慢,實在讓葉揚天大跌眼鏡,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的姿勢不對,比如得學孫猴子翻個筋斗之類的,但他把所有地姿勢都試過一遍,還是沒有明顯改善。後來,琢磨明白了地葉揚天一語中的:“啊,怪不得!騰雲駕霧是出來玩,一方面遊山玩水,一方面顯擺給凡人看,飛快了誰能看見!”

    參加測量地九處工作人員聞言吐血。

    最感人的是化光而走,眾所周知,光大約每秒三十萬公里,繞地球七圈還有富餘;作為大羅金仙,葉揚天雖然還快不到這麼誇張,繞一圈卻也用不了半個小時——只是這有些像預設了目的地的傳送,在中途就別打算做什麼了。

    葉揚天已經想像到了這樣的情況:

    高天之上,御劍而行,一枚帶核彈頭的洲際導彈追著自己亂跑,怎麼追也追不上,怎麼追也追不上……最後自己降落在董雙的身邊,當導彈爆炸的同時,化光而走!

    感人啊!

    除開這些可以實際測量的,再有一些遁法,大概是結合了空間轉換之類的技術,這在科幻小說或者奇幻小說裡常常通稱為“瞬間移動”,或者是“閃現”——網游“魔獸世界”里法師的專屬本領。

    也就是說,這一秒人在這裡,下一秒卻已經跑到了兩百米以外,這麼一種本事。

    有幾部比較著名的電影也藉用了這樣的概念,大都是要應用某些“高科技”的裝置,其中最著名的是恐怖電影《變蠅人》——說的是主人公在傳送時一不留神讓傳送裝置裡混進了一隻蒼蠅,結果變成了一半是人一半是​​蒼蠅的怪物,最後只得自殺的故事。

    葉揚天的法術不需要什麼高科技裝置,也沒有這種很噁心的後遺症;但相對的,對於這種本領科學無法解釋,更無法加以測量,所以也就沒能拿到任何數據——

    事實上,葉揚天現這一招才是逃命時最管用的本事,唯一的遺憾是距離上有限制,只能局限在大約一公里之內,而且一旦連續用上幾次就會累得直喘。

    “這年頭,神仙難做啊!把我累得像條狗一樣……”葉揚天好幾次在“足球場”上仰天大吼,天上是天花板。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4 PM

第六十四章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 (下)

    訓練場在地下,分不清晝夜黑白,眾人又都是那種只要樂意,一年半載不睡覺跟玩兒一樣的人物,閉關訓練的進度還是蠻快的。

    公安九處掌握了一些極為稀缺可貴的數據,私下里,韓無熠甚至開始試著用這些數據排演如何才能不聲不響地殺掉葉揚天,或者是一個神仙……而葉揚天卻會在周圍沒人的時候,抱著一本厚厚的大書,苦苦沉思。

    偶爾,眾人的臉龐上會浮現詭秘的笑容。

    誰都以為自己已經把別人給騙了,同時,大家也都知道,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所有人都卑劣。十多天,日曆翻到了12月,新年臨近,他從韓無熠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重點在於如何對付現代軍事力量的打擊。

    在這一點上,他承認韓無熠的經驗確實很寶貴。

    現在,葉揚天已經能夠隨意在槍林彈雨中自保無虞,幾十架機槍對準了他掃射也白搭,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閃現”到圈外,同時無聲無息地起反擊。為達到這個目的,他特地讓韓無熠安排公安九處在戈壁上進行了幾場演習,戰況完全一邊倒。

    成績最出色的一次,葉揚天在十五分鐘之內製服了公安九處的一百三十六名成員,他們不但持有最出色的各色裝備,其中還至少有一半是從小就修習道法的“特異人士”。

    用韓無熠的話說,在一場現代化的中小型戰爭裡,葉揚天可以以一人之力輕易取得全面勝利,即便對方出動了重型武器,結果也不會改變。

    大家認為理應如此:誰叫葉揚天是神仙?

    但是對於葉揚天來說,這種訓練和演習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知道自己可以,和自己的確做到了,這是根本不同的兩件事情。

    何況,葉揚天並沒有用出自己地全​​部本領——他甚至連一半實力也沒拿出來,其中包括絕大多數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

    韓雨曾經私下對韓無熠抱怨過幾次,說不該對葉揚天進行這樣的訓練,這讓他變成了一個無人能敵的恐怖分子。韓無熠長嘆,說。即便不訓練,葉揚天也一樣無人能敵,現在他至少學會了靈活應用,不至於在行動的時候鬧出太大的動靜,算是差強人意了。

    韓雨想起了前一陣Jn上空的那一片“大悲火雲”,駭然點頭。

    其實,閉關過程中也有令葉揚天喪氣的現。比如他極為喜歡地“隱身術”在現代科技面前就毫無作用,且不說雷達這種東西,隨便一副紅外眼鏡就能夠讓他無所遁形。

    當然還有一些本領葉揚天是不會外露的,這與它們是否威力強大無關,他必然要保留一些作為殺手​​鐧。拋開可以當牛版“酷斯拉”的牛包子不算。大羅金仙的法身便是其一。

    他可以肯定,當現出法身,單純的物理打擊就會無效,神仙更類似於某種沒有實質的“精神體”,一方面可以移星換鬥,力能拔山,另一方面卻不會被任何物理攻擊所傷害。佔盡便宜。

    “凡人終究是凡人……神仙,才是神仙。”讓葉揚天出這樣的嘆息其實頗為合理。

    日子過得匆忙,讓葉揚天難得有嘆息地空閒,但他還是會想起姜瀟瀟,他希望事局展能夠遂心,可以讓他和姜瀟瀟順順利利地展感情;還有時候,葉揚天會惦記起回去青雲門的蕭如雲,這讓他的嘆息更有了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不過,蕭如雲卻沒有太多的精力用在嘆息上。

    她地心緒有點兒亂。

    事情要從蕭如雲黯然回去青雲門的那天說起,那是1o月11日。葉揚天攜姜瀟瀟去赴韓國珍的家宴的前一天下午……

    “如雲姐姐!”姜瀟瀟敲開了蕭如雲的房門。

    “瀟瀟?”

    蕭如云有些詫異,這些日子以來,姜瀟瀟對她有些疏遠,她知道是因為葉揚天的關係。

    “如雲姐姐。忙什麼呢?”姜瀟瀟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蕭如雲房間內的擺設。

    這是葉揚天祖父家里地客房,專為女客佈置的。粉色的窗簾和床單,小巧的梳妝台,一個不大的衣櫥,很簡單。

    蕭如雲的生活更加簡單,她沒有什麼化妝品,梳妝台上擺的瓶瓶罐罐都是青雲門秘傳的各種丹藥;衣服也不多——除了她初遇葉揚天時穿過的葉揚天母親的黃色運動服和一套牛仔,剩下地全是道袍,其中有一身是她養傷時葉龍潛在巴黎訂做的Lann

    “我……剛才正在打坐。”蕭如雲回答。

    “打坐?五心向天?如雲姐姐,不是早說好你有空教我一些修道的本事來著?”姜瀟瀟甜甜地笑了,“你什麼時候教我啊?”

    “這個……”蕭如雲輕笑,“瀟瀟,這先要問一聲小葉呢,沒準兒他會想親自教你?我搶了他的活兒總歸不好吧?”

    “我可不指望葉子……”姜瀟瀟搖著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冒牌神仙一個,他想教我,我還不敢學呢!”

    蕭如雲苦笑,姜瀟瀟這話說得不錯,只是太直白了;她想著,如果讓葉揚天聽見,怕是要大喊不服了。

    “對了,瀟瀟,你怎麼沒去學校?暑假剛過就又放假了?”蕭如雲岔開話頭,“如今……現在地學校,有地地方還真奇怪。”

    “不是,如雲姐姐,我翹課了——明天,葉子帶我去見韓國珍哦!我得早回來準備準備。”姜瀟瀟很快樂的樣子。

    “韓國珍?”蕭如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瀟瀟用力點頭,“如雲姐姐,這個韓國珍……呃……用你們地話說。大概相當於……當今聖上,或者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反正就是很……有權力的一個人。”

    有意無意間,姜瀟瀟刻意強調了一下“用你們的話說”,蕭如雲再怎麼不通世務也還是個女孩子,怎麼可能不懂?

    一直以來,蕭如雲都在努力適應現代社會的生活,當初剛下山時半文半白的口吻早改得差不多了,儘管有時偶爾還會冒出一句來……但一般情況下再也不會說得讓人詫異。姜瀟瀟這麼說她,實在讓蕭如雲傷心。

    她本來是想要和姜瀟瀟做一對好姐妹的。

    “天下兵馬大元帥……現在也還講究三媒六證?瀟瀟,真是恭喜你了。”蕭如雲淡淡地說。

    “不是那麼回事!”姜瀟瀟哭笑不得地否認,“這個……如雲姐姐,跟你想地不一樣……不過,葉子在這種場合能夠叫上我,讓我真的很高興就是了。 ”

    “總之是好事。瀟瀟,你和小葉一對神仙眷侶,讓人羨慕啊。”蕭如雲輕聲說。

    “謝謝如雲姐姐。”姜瀟瀟紅著臉承認。

    “啊,如雲姐姐,明天我跟葉子出去。沒太有合適的衣服,所以我想起來到你這邊看看,咱們身材差不多,你借我一件衣服好吧?”姜瀟瀟的眼神溜向了衣櫥。

    “衣服?我可沒有什麼衣服。”蕭如云無奈地笑著,打開衣櫥給姜瀟瀟看。

    “如雲姐姐,你怎麼比我衣服還少?”姜瀟瀟愣了一下,接著瞥見了那身Lann的道袍。 “啊……”

    “這個是……”蕭如雲苦笑著想要解說道袍的來歷——這件道袍她只穿過一次,也只有葉揚天見過,因為腿邊的開衩太高,鬧得兩人尷尬。

    她自不會對姜瀟瀟這樣說,只想著告訴她這是葉龍潛為她訂做的就好了。

    但她看見姜瀟瀟地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Lann的道袍啊,真巧,如雲姐姐,我也有一件呢。”姜瀟瀟把道袍從衣櫥裡拿出來仔細察看著,說,“葉子說那是專門為我訂做的。原來他是哄我開心的啊“不是,這是……”蕭如雲莫名地有些慌。

    “嗯……不過這一件跟如雲姐姐真的很配,你們青雲門的這種水藍色很漂亮——我那件是粉藍的,有點兒顯小。”

    姜瀟瀟自顧自地說話。沒去聽蕭如雲解釋。忽然現了什麼,把眉頭皺緊了。 “如雲姐姐,你……覺不覺得這裡……高了吧​​?”

    姜瀟瀟指著道袍兩側地開衩處,神色難看。

    “是……高了。”蕭如雲的語氣有些艱澀,“所以我平時從來不穿的。瀟瀟,你聽我說……”

    “平時不穿的?”姜瀟瀟歪著頭,“那什麼時候穿?如雲姐姐,其實這件道袍真的很漂亮——不過不適合我。”

    姜瀟瀟把道袍放回衣櫥,搖了搖頭,“如雲姐姐,你這邊沒有我能穿地衣服啊,那我還是回家找找。”

    不等蕭如云有所反應,姜瀟瀟就走到了門邊,“如雲姐姐再見!”

    說完,她快地跑開了,留下一個一臉黯然的蕭如雲。

    過了一會兒,在解放橋邊葉龍潛的這棟小樓頂上,騰起一道劍光,朝著青雲門的方向飛走,劍勢透著一絲惶急,又似有些淒涼——蕭如雲的房間裡,人去屋空。

    姜瀟瀟就在樓外一棵半枯的槐樹底下,愣愣地望著那點劍光遠去。

    良久,姜瀟瀟長出了一口氣,抬頭向著空中已經看不見了的劍光,雙手合攏,連連行禮,“如雲姐姐,對不起!如雲姐姐,對不起!”

    “瀟瀟,你這樣,對蕭如云不公平。”邢師我地聲音在姜瀟瀟背後響起。

    “小邢!”姜瀟瀟一驚,趕緊回頭,看見邢師我臉色很難看。

    “不許你告訴葉子!”姜瀟瀟立刻說。

    “我不說。”邢師我聳聳肩,“瀟瀟。看見你這麼在乎葉子,其實我是很高興的——但最好別有下次。”

    “小邢,你……”姜瀟瀟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誤會。”邢師我苦笑,“瀟瀟,葉子一貫讓我好好保護你,不光是這回,以前。他甚至逼我晚自習後悄悄跟著你回家……我看你今天沒去上學,這時候葉子又不在,只好跑出來看看怎麼回事——這不就正巧趕上這一出?讓我說實話,這樣真的不好。”

    “我……我又沒幹什麼?”姜瀟瀟的臉紅了。

    “你是沒幹什麼。”邢師我很嚴肅地點頭,“不過葉子會生氣。”

    “他?哈!他憑什么生氣?”姜瀟瀟被邢師我一句句趕得也有些氣急了,不禁冷笑了一下,“Lann的道袍哦!他說他特意給我訂做的——騙誰呢啊!小邢。你是葉子的鐵哥們,你自己說他這算什麼?”

    邢師我連連搖頭,“瀟瀟,具體的事情我哪兒知道,我只是就事說事。咱們三個從小認識。大家彼此也投緣,看著你和葉子好了,我高興。可……蕭如雲也是好人。”

    “我知道如雲姐姐是好人。”姜瀟瀟尷尬了。

    “葉子和蕭如雲真的沒什麼,你沒必要這麼緊張——簡直不像你了。”邢師我有些痛心地看著姜瀟瀟,“你把她氣走,葉子會怎麼想?”

    “葉子跟我說他有半個多月都沒見過蕭如雲,他們就在一棟樓裡住啊!”姜瀟瀟地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這讓我怎麼相信?就算葉子沒說謊,他故意不見蕭如雲,不正好說明有問題?”

    “你……”邢師我搖頭苦笑,“瀟瀟,我記著幾個月以前,你連點兒好臉色都不肯給葉子一下,現在反倒這麼緊張起來……你們女人啊……”

    “反正,小邢,你替我保守秘密——千萬別讓葉子知道這件事!”姜瀟瀟懇求。

    “我……我不說就是了。”邢師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不過葉子問起來……”

    “你讓他來找我!我……我有辦法搪​​塞。”姜瀟瀟立刻說。

    “瀟瀟……你讓我說謊?”邢師我生氣了。

    “是我說謊!”姜瀟瀟跺腳。 “小邢,你幫一下我總可以吧?我……我……我怕……”

    說到最後,她地聲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邢師我嘆了口氣,“葉子現在不是一般人了。可你還只是個高中生——不光是你。我也一樣。”

    兩人都沉默了。

    蕭如雲的劍光很快。

    她的心很亂。

    對於所謂情愛、愛情,她從來都不了解;峨嵋山中無日月。她幾乎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知道了男女的分別,又是什麼時候在同門師兄弟面前變得冷傲;一直以來,沒有人能夠親近她。

    直到遇上了大羅金仙——葉揚天。

    生了很多事情,蕭如雲說不清那些事情算什麼,她很迷惘。

    她只得一再提醒自己:“小葉”是大羅金仙,而且還有姜瀟瀟這樣一位愛侶;自己完全不要抱有任何地想法——不是希望、也說不上是奢望,是不能夠有想法!

    有些事情是想也不可以想一下地。

    所以蕭如雲才會這麼痛快地離開,這與她的意志無干,與姜瀟瀟拙劣地裝作無干,她只有也只能選擇離開,遠遠地離開。

    可是,她的心莫名地痛了。

    她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心會痛,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眼中會滿含淚水。

    前面就是峨嵋山,蕭如云不再御劍,​​她遲疑著現出身形,繞著青雲門的門戶打轉。

    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回去青雲門將要遇上什麼——師父青天真人飛升成仙,已然不在,蕭如雲連訴說心事的恩師也沒有了。

    而且,青雲門中還有一個董雙。

    儘管離開青雲門後,蕭如雲和葉揚天等人沒有細談,可她也聽說了,董雙八成便是天庭的神仙。

    蕭如雲一直認為青雲門是天下道門中第一顯門,在她想來,既然Jn府出了一個小葉,大羅金仙再度臨凡,那麼在青雲門內再出一個神仙似乎也算不得太稀奇地事情;而且董雙​​道法驚人,能與葉揚天頡頏,這無疑是不打自招。

    她並不懷疑眾人的猜測,也不懷疑董雙的身份。她是董雙的師父,比別人更加了解。

    只是董雙對她的感情卻讓她困惑——說得更確切些,是讓她憤恨。

    尤其是在現在這樣一個時候。

    蕭如雲甚至想到,如果董雙這時出現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就會不由分說一劍刺了過去——董雙是神仙?

    那又怎麼樣?

    殺神仙——我清理門戶!

    “師父!”突然一聲飽含驚喜地叫聲,在蕭如雲背後響起。

    蕭如雲轉身。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董雙臨風而立,神色抑制不住地激動。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5 PM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 (上)

    蕭如雲彷彿不認識董雙了。

    董雙沒有穿著青雲門一式的水藍道袍,他的道袍是淡黑色的,更加襯得他面如冠玉;他的手上搖一柄折扇,扇面是濃重的潑墨山水,看不出是畫的什麼地方,只是那山水若仙境,在墨色中竟顯出青翠來。

    “師父,弟子拜見。”董雙微笑著,從半空中拜了下去。

    蕭如雲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剛想過的,但她現自己卻下不了殺手。

    第一:為什麼要殺董雙?

    難道只是為了自己胸中那份說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恨意?

    董雙很知趣,立刻給了蕭如雲一個理由。

    “師父,你想通了?特地回來找弟子的?”董雙歡喜得把手中折扇開了又合,連連說道,“弟子這回可有福了……”

    “孽徒!”蕭如雲臉色一冷,袖中出劍。

    “啪”地一聲,董雙一臉詫異,把扇面搭在蕭如雲寶劍的劍身,輕輕推開了,再退幾步,愕然問,“師父,你為什麼要斬弟子?”

    “你……再敢胡言!為師便真殺了你清理門戶!”蕭如雲冷臉恨聲道——她卻知道自己或者殺不了董雙,也讓寶劍回了劍鞘。

    “師父,你又受小葉子蠱惑了。”董雙連連嘆息,“小葉子做人未免太刻薄了些,我也沒怎麼樣他啊,這就念念不忘了?”

    “董雙!”蕭如雲怒喝,“你再敢如此無禮!”

    “師父,”董雙打個哈哈,把折扇合上,笑問,“師父,您老人家至今還不明白?不該啊?”

    蕭如雲一凜。

    眼前這個董雙語氣是狂妄了些,可再也不是以前開口閉口都是“俺”字的土腔兒。拋開瘋言瘋語不談,但論做派,實在比葉揚天要更像是個神仙——

    難道……蕭如雲恍惚了。

    “師父,我對師父是真心實意,師父何苦如此?”董雙又嘆,“小葉子害人不淺……”

    “住口!”蕭如雲令寶劍再度出鞘,攔在胸前。

    “我住口,我住口。”董雙微笑。 “師父請講,弟子……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不敢說的,但總之給師父一個交代就是。”

    “董雙……你……”蕭如雲猶疑片刻,見董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有氣,開口便直奔主題,“你是天庭神仙?”

    雙輕輕點頭。 “小葉子該早知道了,只是我卻從沒當面認下過,師父,我這一片情思,可正是天日可鑑。”

    “孽徒!把你這些瘋話收起來!”蕭如雲冷聲喝道。

    “師父為何如此厚此薄彼?”董雙似詫異之極。 “當初葉揚天成仙,師父以仙師稱之,護衛左右,極盡恭敬——難道徒弟這神仙便是假的了?”

    蕭如雲一時語塞。

    這話原是不錯的,天下道門修身修性,到頭為的是得道飛升,上得天庭成仙。那任一位神仙自然都是道門長輩,理應師事之。

    所以儘管葉揚天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道門上下莫不稱其“葉師”,言聽計從,至極當然。

    按理,換成成仙的是董雙,那也該同樣才是——蕭如雲清楚得很,只要董雙放開氣息,說穿自己也是神仙,那底下的道門大比也不用再開了。大夥兒一塊兒拜“董師”吧。

    “董師?”蕭如雲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上看過,這彷彿是現實社會中某種職位地稱呼,不由得暗笑:原來現實社會中早有多少人都把神仙當過了。

    “任你是何人,我只認你是我的徒弟!尊師重道。天理純然。董雙,你還不認錯?”蕭如雲義正辭嚴。心裡卻有些苦澀:跟小葉處了這麼久,他那一張利口的本事倒讓我學會了幾分。

    可蕭如雲忘了,雖然葉揚天尖牙利齒,一張嘴可以把死人說活,但一碰上這位擅長胡攪蠻纏的董雙,一向是只有大敗虧輸的份兒。

    “師父,天、地、君、親、師,道門中人不敬凡塵帝王,卻知道法天敬地,弟子受命於天,師父還是對弟子客氣些吧。”

    出於意料的,董雙的口吻竟像極了葉揚天,找了歪理,卻不是癡纏。

    “你……”蕭如雲很吃了一驚。

    “師父,當年我拜入青雲門,進得師父門下——那時我早已……”董雙遲疑一下,接著傲然一笑,“師父,你要知道,我早數百年便已位列仙班,與葉揚天那種半路出家的可是大不一樣啊。”

    “那……你為何還要拜入青雲門中?”蕭如雲渾身湧起一陣無力感,喃喃地問。

    “這個……天下道門廣大……”董雙眼神極熱切地說道,“可師父,卻是在青雲門。”

    “你住口!”

    “師父又叫弟子住口了。”董雙無奈地搖了搖扇子,“那弟子就這麼看著師父吧。”

    “你!”

    蕭如雲再也忍不住,寶劍一展,點向董雙地咽喉!

    “師父……弟子不敢還手,便這樣教師父殺了。”董雙竟不閃不避,任憑鋒利的劍尖直穿透了他的喉嚨。

    蕭如雲卻只覺得寶劍全然沒有入肉,只似刺進了水中、風裡,毫不受力。

    “師父,你這寶劍雖然也是好的,但要斬神殺仙,卻還嫌不夠——倒是把弟子弄成了破喉嚨,來日花前吟詩,月下作賦,聲音若嘶啞了,豈不是大煞風景?”

    董雙神色不變,仗著破喉嚨,侃侃而談。

    蕭如云無力地垂下了劍身。

    她早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董雙,以前還能以師父的身份強壓一頭,可現在……董雙不再避諱這個,那恐怕就只能徒呼呵呵。再無辦法了。

    “你……究竟意欲何為?”

    “師父,弟子真心喜歡師父,師父為何總是拒弟子於千里之外?”董雙輕輕撫摸自己的脖頸,喉嚨上的傷口便瞬間不見了蹤影,他又說道,“弟子自然是秉承天旨,下凡有事——但師父地事才是最大,弟子不敢違天旨。更不會教師父傷心。”

    董雙這一番話明明大有邪氣,他卻偏偏說得理直氣壯,讓蕭如雲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

    董雙卻繼續說了下去。

    “師父,你要知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來尋找你!就在那時間的無涯的曠野中,我沒有早一步。我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你!就在這一刻啊——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整個世界!有道是:相逢恨晚,造物弄人!我這輩子都不會走!”

    “不會走……不會走……會走……走……走……”群山之中,傳來回音。

    董雙雙臂大張,做出一副要擁抱天空地模樣。雙目滿含神情,一番朗誦,如杜鵑啼血,聲聲帶淚。

    蕭如云有點兒傻——她覺得董雙突然傻了。

    這些台詞有一大半是當初在青雲門地宗堂裡,葉揚天教給董雙的——當然,誰也沒有想到董雙居然就真這麼念出來了。

    “……師父,你感動了沒有?”董雙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蕭如雲的反應,收回雙臂,急切地問。

    蕭如雲愣愣地搖頭。

    “俺就知道!小葉子把俺給騙了!”董雙很不滿地詐唬起來。

    “俺?”蕭如雲在摸自己的額頭,喃喃地,“小葉說高燒會幻聽……可……這卻是怎麼了?”

    再看董雙,他好像很苦惱似地原地亂轉起來。

    一邊亂轉,董雙嘴裡一邊嘀咕,“鎮靜,鎮靜!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有愛的娃子像塊寶,天若有情天亦老,愛你愛到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淚。忘不了,你地好。忘不了你醉人的纏綿,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道可道,抄近道,春眠那個不覺曉,河裡蛤蟆咕呱叫,捉上一盤下酒肴,全跑了,全跑了……”

    蕭如雲瞪大了眼睛,皺緊了眉頭,徹底糊塗了。

    董雙還在繼續,“山高高,水渺渺,路迢迢,我住7樓a,你在華容道,觀音菩薩哈哈笑……嗯,觀音菩薩?”

    董雙停下了,滿頭大汗,他尷尬地看了一眼蕭如雲,猛地抬頭,向天狂吼,“菩薩!不帶你這麼玩人地啊!”

    吼完,董雙訕訕地對蕭如雲笑了,“師父……沒事兒……是菩薩和我開了個玩笑……”

    “你別過來!”蕭如雲大叫。

    她被董雙剛才演的那一出嚇著了。

    女孩子,往往天生就害怕幾種東西,比如蜘蛛、蛇、蜥蜴……還有瘋子。

    “師父,不是……”董雙苦著臉,“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兒,我是……”

    “你別過來!”蕭如雲把手上的寶劍比到了自己的脖頸,緊張地瞪著董雙,“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自殺!”

    董雙沒動,原地翻起了白眼。

    蕭如雲把寶劍又緊了緊。

    “師父……”董雙苦笑,“看樣子今天我說什麼都不成了……你既然回來了,那就……不過師父,道門大比,還有青雲門,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

    話音落地,董雙很鬱悶地甩著袖子,轉身落下,身形消失在青雲門的門戶中。

    蕭如雲看著董雙離開,動作機械地把寶劍從自己脖子上放下來,長出了一口大氣。

    “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6 PM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 (中)

    蕭如雲在峨嵋山青雲門的門戶邊上轉悠了很久。

    她不敢回去。

    董雙驟然出現又驟然回去,說了一大通莫明其妙的話,蕭如雲仔細想了想,覺得至少董雙剛出來時說的應該是真的——他的確是神仙,或者,也的確對自己有“那種感情”。

    這是大家早都知道的事情。

    但後​​來董雙的表現讓蕭如云無法理解,她記憶力很好,便把董雙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掰開了揉碎,琢磨個中含意,卻始終不得索解。

    蕭如雲想不通,黑夜怎麼就給了董雙一雙黑色的眼睛?春眠不覺曉又怎麼與河裡的蛤蟆扯上了關係——是因為蛤蟆亂叫,這才惹得人睡不著了?

    不對,意思反了。

    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怕認真二字——蕭如雲是個認真的好女孩。

    所以她注定活該糊塗。

    蕭如雲思考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或許比較貼近於真實。

    她認為:董雙本來就有毛病,現在他成仙了,這毛病就變得更厲害了。

    這還得了?

    一旦想通,蕭如雲立刻就飛進了青雲門的門戶之中。

    蕭如雲知道,目前青雲門內雖然匯集天下道門,合三百六十六派十二萬七千八百餘眾,但其中能比董雙修為更深的人物——一個也沒有。

    瘋了的神仙還是神仙,道門之中的修士絕不是對手的。

    她這樣認為:如果董雙是神仙,那天下道門理應像尊崇葉揚天一樣對他禮敬有加;但如果董雙瘋了,那就絕對不行!

    誰知道瘋了的神仙會把道門帶向一個什麼方向?

    在這方面,儘管蕭如雲覺得葉揚天有時也有些不負責任,但不管怎麼說,他神智清醒……

    在瘋了的神仙和沒瘋的神仙之間選擇,那答案不言自明。

    蕭如雲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令董雙在道門中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很難得地,她並沒有深思自己在做出這個決定時是否參考了個人的好惡——如果瘋了地神仙是葉揚天呢?

    這念頭根本就沒在她心中閃現過哪怕一次。

    回青雲門,蕭如雲特地找了個隱秘的地方。

    她害怕萬一在葉揚天離開青雲門的這段時間中。董雙的影響力變得很大了,那就不好收拾局面,所以還是先隱身在暗處比較好。

    當然蕭如雲想到董雙或許能夠很輕易地現自己,可瘋子的思路誰能想得清楚?

    她卻不知道,董雙這時正在重建了的宗堂裡,拼命地錘打著自己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自怨自艾。

    蕭如雲想得左了——連普通的道門中人都百病不侵,董雙好歹也是神仙之流。怎麼可能會得瘋病?

    這無非事出有因罷了。

    令蕭如雲安心地是,青雲門中道門大比還在如火如荼地繼續著,並沒有什麼異樣。

    為防萬一,她變幻了自己的形貌,打扮成一個中年的女道,夾雜在人群之中,裝作津津有味地看熱鬧。

    目前道門大比中最熱鬧的是一座擂台——蕭如雲認得。那是當初青天真人等定下來,為邢師我比武招親的擂台。

    如今邢師我早回了Jn,蕭如雲也知道邢師我根本就沒把這事兒當真,怎麼還會打得這麼熱鬧?

    她打聽了一下,原來青雲門對外賣​​了個關子。沒說這擂台是比武招親用的,只說要在本屆大比之中決出“道門十秀”——只有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才能登台……

    這充分調動了道門中人愛看熱鬧地天性。

    誰說道門講究的是清靜無為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起初,是青雲門和白鹿洞強派出兩名女弟子上台,兩人還都有些不情不願的,孰料幾場打下來,報名之人竟駱繹不絕踴躍之極。如果不是大比強令參擂者不得高過二十五歲,恐怕連凌波仙這樣的老妖怪也會豁出面子參加一回。

    便是給蕭如雲講解的那名中年女道,臉上也是艷羨之極,更把蕭如雲當成了同樣無法參加擂台地姐妹,大嘆青春不再,唏噓一把老淚。

    蕭如雲明白,道門隱世三百年,各門各派弟子都少在外走動,除開這一屆的道門大比,誰又多見了世面了?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就算把女孩子為容貌爭強好勝的天性放在一邊不管,大家也會都想著上台出個風頭。尤其是那些低輩弟子,錯過這個機會,便要等上百年。這如何能讓人不踴躍?

    她看台上。是天音門和異苓門的兩名女徒正在斗法,一用白玉橫笛。一用無鋒綠劍,音殺之術對上了怪異飛劍,鬥得不亦樂乎,不由暗道:換成往日,怕我也會見獵心喜,上台一展身手。

    不過現在蕭如雲肩負的是潑天重任,要阻攔董雙在大比中造成更大影響,也就不再多看,轉身便走。

    她離開時,正聽見白鹿洞的袁達透在高聲宣布:“經眾同道再三建議,本屆大比再度新設一項,亦為道門十秀擂台,各派年三十歲以下男弟子可以登擂較技!另,原各派女弟子的道門十秀擂台,現更名為道門十美”

    接著便是響徹天地地叫好聲。

    蕭如雲現自己跟葉揚天和董雙學會了翻白眼。

    離開翠谷中道門大比摩肩接踵人頭滾滾的現場,蕭如雲悄悄回到自己在青雲門內的房間,上次去Jn時走得匆忙,她沒能帶上幾件平時煉製的法寶、道符,現在身負重任,自要小心,哪怕多帶一件防身的事物也是好的。

    一切收拾停當,蕭如雲望著屋內簡陋到了極點的擺設,一時癡了。

    她已下山幾次,見過了浮世繁華,葉揚天的家境更好,便是簡單的裝飾也透出一股富貴氣來;蕭如雲以自己所見的比較著現下地,卻覺得還是這裡的簡陋更能讓她安心舒暢。

    是謂:此心安處是長安。

    “師父曾說,只有看的清,才能看得空。我是看清了,還是沒看清?”蕭如雲悄悄地盤問自己,得不到答案,反倒念起了青天真人,不由得悲從中來。

    若是青天真人的飛升之中沒隱藏著那麼多疑點,蕭如雲或者會為師父欣慰;但……現在她卻覺得失去了慈父一般,心中空落,在自己地家裡感到寂寞。

    家,這不該是個讓人寂寞地地方啊……

    蕭如雲沒有走,她摩挲木床床頭的紋理,彷彿要在其中找到青天真人留下地痕跡。

    夜,就深了。

    翠谷那邊的喧鬧還在繼續,有些好靜的早早離開,但大多還繼續著白天的熱鬧;“道門十美”和“道門十秀”的擂台上纏鬥正兇,喝彩聲此起彼伏。

    而在某個蕭如雲和大多數道門中人並不知道的地方,一場聚會又要開始。

    青雲門內,翠谷之東,有凌香山。

    當初,青山真人與凌波仙曾在此地暗會,如今,又多了幾人。

    建平門,聽南真人;濟門,一動真人;白鹿洞,李納乾。

    這幾人要么是一門執掌,要么是門中極具實力的長老,這些門派更都是道門中有數的大派——單看如今隱然執道門牛耳的青雲門與歷經千年重又合“李門”、“袁門”為一的白鹿洞便可見一般。

    而建平門與逍遙宮卻是此次道門大比那六十一派不之客中唯二拜訪過葉揚天的門戶,這番聚會,個中或有深意焉。

    “青山老兒,我等拼著天大的干系這般聚會,三番五次,都是在此——你只道旁人不知,難道你家掌門也能不知?”五人剛在凌香山山頂的茅屋之中坐定,凌波仙先向青山真人難。

    “好教凌波仙子知道,青月師弟他自是知曉。”青山真人悠悠地說。

    凌波仙臉上一冷,旁邊建平門的聽南真人和濟門一動真人神色也頗不安,唯有白鹿洞李納乾捻鬚微笑不語。

    “眾位,眾位放心,”青山真人呵呵笑道,“青月師弟他雖知道,卻絕不會管——我等無論商議何事,這、都與青雲門無干。”

    “好你個青山!”凌波仙冷笑,“事主便是你青雲門,你居然還想要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這從何說起?宮主,我青天師弟是三百年來道門第一個飛升之人,寒門便想要置身事外,又怎可得?”

    話說到這裡,青山真人臉上隱隱帶著恨色,倒似青天真人的飛升卻是壞事一般。

    “幾位,幾位。”李納乾打起圓場,“我等未必能瞞得過那人耳目,多聚一刻,便多一刻危險,還是商談正事,休要再逞口舌之利為是。”

    “果、果、果是……正理。”那位形容枯瘦的一動真人不知練了什麼功夫,還是原本就有毛病,說話口吃,又總是想要插話,憋了半天,終於說出幾個字來——卻是廢話。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1:17 PM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 (下)

    聽南真人搖搖頭,不理一動真人,輕聲道,“依貧道看來,還是應早與葉師聯絡——若是早聽貧道之言,或者葉師已拿定主意了也說不定。 ”

    “小老兒以為不妥。”青山斷然否定,“聽南道兄,你的本領小老兒是佩服的,但這見識可就短了幾分,此事萬萬不能告知葉師!”

    “青山道兄與葉師緣分最深,還請為我解惑。”聽南真人並不生氣,只是問。

    “對、對、對……為、為什麼啊?”一動真人再次插口。

    眾人無言——原本這場聚會絕無一動真人的份兒,但他卻有一樁本領,便是最擅隔絕信息,好讓密談不得外洩,是以才請他來了——可這就得由著他添亂,也算禍福相倚。

    “葉師成仙時日不多,於天上事情怕不了解……”青山真人解釋著,像是撇清般苦笑,“小老兒不是說葉師不肯助我道門,葉師義薄雲天,性情率真卻又多智,小老兒一向是五體投地;只是正因如此,小老兒更覺得不該過早把葉師攪入這事局之中。”

    說著,青山真人以手掩口,彷彿怕人聽見似地低聲道,“大夥兒都知道,那位主兒……可也是神仙!”

    “神仙又如何?”白鹿洞李納乾一語驚人,前不久道門盼神仙還如久旱之盼甘霖,如今他竟敢這般說話了“神仙……便、便、便……便是惹不起。”一動真人氣喘如牛,沉聲道。

    “白鹿洞自奉葉師為正朔!”李納乾一掌,便要衝茅屋中唯一的一張桌子擊落,青山真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李道兄莫要動氣,小老兒何嘗不知道葉師才是真個與我等道門同心協力的?”青山真人苦著臉,悄聲道,“可小老兒怕的是,葉師也是棋子,那位……把寒門折​​騰得天翻地覆。連雪擁藍關都拆了的……才是正主

    “此言不假。”聽南真人微微嘆息,“據傳,千載之前,我等六十一派在那道門大劫之後避入凝碧崖休養生息,乃是仗了天庭尊神之力……所謂一啄一飲,莫非前定,今日之事,怕是早在千年前就注定了的!”

    “人、人、人、人力豈能……豈能……那個勝天!”一動真人插口……

    凌波仙乜斜一動真人。冷冷道,“一動道兄,你還是莫要開口。”

    接著凌波仙轉頭,正色道,“凌波不明白,我等聚於此處,難道不是為了謀求對策?只說那人如何是正主兒。可我等不正是一開始便想著要叛?”

    “叛?”青山真人苦笑,“宮主此言差矣,我等之叛,乃是叛人,並非叛天!”

    青山真人一語中的。眾人連連點頭。

    “不錯,叛人不叛天!”聽南真人拍腿大贊,“青山道兄高才!”

    “莫打這如意算盤。”凌波仙似見不得青山真人得意,當頭就往人身上潑起了冰水,“我等叛人?適才諸位說了,那人才算正主兒——也不用他來殺人,只要他把用在青天真人的手段使出來。到時候我等嗖嗖嗖嗖全都飛升了,那還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還嫌不夠似的,凌波仙又道,“青山老兒,你追隨你們家那位葉師最久,都見他度過何人飛升了?他只不過答應了一頭牛罷了!”

    “嗖、嗖、嗖、嗖……這、這詞兒用、用得好啊!”被凌波仙訓過一句地一動真人要拍凌波仙的馬屁,反遭了眾人一致白眼。

    這番密談直議到了東方白才算有了結果——比起之前幾次各人之間暗自試探,不肯吐實相比,總是好的。

    這結果卻未必盡如人意。

    眾人心意如一。都願以葉揚天為主,修道養身,以求飛升;而對“那位人物”——便是董雙了——眾人興趣缺缺,甚或還有反感。

    青山真人、李納乾對於董雙的反感還算好說。自是從葉揚天而起;但凌波仙、聽南真人等為何也如此就頗值得玩味。這兩人不肯說,那位一動真人又是個說不清楚話的人物。便只有猜測。

    青山真人以為,或者凌波仙等早都知道了董雙其人,這六十一派的七萬多不之客一方面是來自所謂凝碧崖,另一方面,卻很可能是受了董雙的差遣——

    正因如此,這才坐實了一個“叛”字。

    獨個兒走在去翠谷的路上,青山真人滿是皺紋地額頭上皺紋更深了些,他盤算著今後的事情。

    按照密議的約定,眾人都該在同道之中尋找、拉攏一些能夠鐵心站在葉揚天一邊的人物,這實在令人撓頭。

    青山真人在道門中交遊廣闊、識人不少,但大都是些冤家——他的人緣還真沒好到哪裡去。想要他去拉攏人,卻難了。

    此外,青山真人還是沒有想通一些關鍵的地方。

    最重要的便是天庭如何弄出來兩位神仙,還都扯到了道門之中。若是只為將道門一統,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只須派一天官,挨個門派下一道天旨,萬事便定了。

    他覺得這大概是與葉揚天曾說起地所謂“改革開放”有關,又隱隱察覺葉揚天與董雙算是這改革中佔的兩派,兩邊目的雖然相同,手段卻不一樣,到頭來恐怕終究有一方是會成功的——在現實社會,這大概是叫“雙保險”。

    但這兩派如果起了衝突呢?

    一方勝,一方敗,勝者還好說,站在敗者一邊的,或許就真落得個萬劫不復了!

    青山真人只盼自己沒有站錯隊伍——一直以來,他是青雲門中最為欣賞董雙地,可他一旦想到董雙是隱藏身份騙了自己三年,就滿心的忿懣。

    “小老兒平生不賭,到頭來卻不得不賭……”青山真人的步履沉重起來。

    忽然,青山真人瞇起眼睛,覺不遠處有個中年女道。見自己後眼神中露出幾分熱切,神態卻故作坦然,不由一愣。

    “是她啊?她怎麼回來了?”青山真人暗自琢磨著,不得要領,便將眼角一斜,使眼色要那女道跟他到個僻靜處細談。

    孰料,那中年女道竟似驚弓之鳥一般,步履加快。飛也似地逃了。

    “這……算怎麼回事?”青山真人愕然。

    與此同時,他的背後卻驀地有人說話,“青山師伯祖,做得好大事!”

    青山真人**上著了火似的,一蹦三丈高。

    他輩份擺在那裡,青雲門中該叫他“師伯祖”的弟子足有一百多,可他唯獨不想遇見的。便是身後說話地這位。

    董雙。

    “啊,是雙啊……”青山真人打了個哈哈,慢慢轉身,背後滲出冷汗。

    “師伯祖,凌香山上好玩嗎?”董雙地眼神天真無邪。

    “這個……也沒什麼好玩。”青山真人小心翼翼地說。

    青山真人無法揭破董雙便是某位天庭的神仙臨凡。他怕一旦說穿,接下來馬上自己也會變成一道白光,嗖地一聲,飛升上天。

    飛升自是好事,但在這個時候,青山真人卻死活不想走了。

    從董雙與葉揚天的關係上,青山真人早猜出天庭也非清靜之地。正常飛升,那有本門祖師接應,還好說話——可誰知道教董雙隨手弄到天上去以後會不會先直接打入牢房關個幾百年?

    青山真人的官癮不大,也知道“天上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萬一得罪了天上神仙卻又被那位神仙送到了天上,結果恐怕會不妙得很。

    “師伯祖,凌香山上不好玩,那天上好玩不好玩?飛升成仙好不好玩?”偏董雙就撿著青山真人怕的事情問了。

    “啊……”青山真人不敢去擦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雙啊,師伯祖修為不精。怕飛升之事一時還輪不到師伯祖……那個……小老兒頭上。 ”

    “哦?師伯祖修為不精?那乾什麼不去找《道德經》來抄上五百遍?”董雙極為好奇地問。

    “呃……雙說得有理,有理。”青山真人老老實實地點頭,“我這就去抄。”

    說完,青山真人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唸叨。 “抄《道德經》五百遍,抄《道德經》五百遍……”

    “對了!”董雙沖著青山真人的背影嚷道。 “師伯祖,上次師伯祖誇我《詩經》上地本事用得比較好,那師伯祖幹什麼不連《詩經》也一塊兒抄了?嗯……我看五百遍也就夠了吧?”

    青山真人匆匆而去地身子一個趔趄。

    董雙微笑,拍拍手,撣一下道袍,姿態瀟灑之極。

    當蕭如雲再次找上青山真人的時候,她很吃驚。

    青山真人本來就瘦,現在竟又掉了二十斤肉似的,瘦得幾乎脫了形。

    “師伯?是您嗎?”蕭如雲試探著問。

    “怎麼不是你師伯?”青山真人強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努力了幾回,終於沒能成功,往後一仰,直接癱倒了。

    “師伯!你怎麼了?”蕭如雲大驚,趕緊上前扶起。

    “***……”青山真人大罵不已,“狗日地小子要道爺抄五百遍《道德經》?抄就抄吧,使得什麼鬼法術!這五百遍抄下來,趕上愚公移山五百遍!還不要了道爺地老命!”

    “師伯!慎言!”蕭如雲驚慌地想要去捂青山真人地嘴,卻顧忌著,終沒能捂上,任他把一連串地污言穢語倒了出來。

    “慎言!到如今道爺還怕個屁!”青山真人不依不饒地罵著,“有本事也嗖地一道白光把道爺變上去啊!***你也不敢吧?有本事來宰了道爺啊!來啊!誰怕誰啊!你個***!忘了當初道爺怎麼賞識你小子了!”

    “師伯!”蕭如雲俏臉泛紅,“您別再罵了!”

    “啊,如雲啊,你回來啦……”青山真人這才斂聲,問道,“你手裡有《詩經》沒有?沒有到外頭幫師伯買本回來。”

    “師伯!”

    “老嘍……不中用嘍……”青山真人掩面長息。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3 PM

第六十六章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 (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如雲看青山真人面前書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剛去拿那一疊字紙,卻覺自己怎麼也拿不動。

    “如雲,你不用費勁了。”青山真人看著蕭如雲連吃奶的力氣也使出來了,苦笑著說,“這書劍閣裡的每張紙、每支筆,都有千鈞之重,只有師伯我運足修為,才能堪堪拿動一頁……你年紀太輕,功力不到,怎麼也拿不起的。”

    “董雙!”蕭如雲想得明白了,一陣怒氣湧上心頭,柳眉倒豎,憤然冷笑。

    “是董雙。”青山真人仰天嘆息,“小老兒簡直不知道這廝是要罰我還是幫我……我這才抄了二十遍,竟似抵了至少二十年的苦修— —如雲啊,我看等你師伯我抄完這五百遍,恐怕都能趕得上當年青雲祖師的修為了……”

    “他瘋了。”蕭如雲口中清清爽爽地吐出三個字。

    “瘋了?或許。”青山真人點頭道,“這等混帳法子,也只有瘋子能想得出來——我說如雲,是你青月師叔叫你來找我?”

    “是。”

    原來,蕭如雲潛入青雲門,暗中查勘良久,並沒有覺任何異樣,她就去見現任掌門青月真人,想要把有關董雙的事情一一說明。

    哪知道她只提了一個頭,剛說起弟子從葉師身邊回來了,青月真人便要她去找青山真人詳談,並說什麼如今雖已執掌青雲門門戶,但事關葉師者,已全都交與青山真人署理,他只管門戶中事。

    蕭如雲聽得稀里糊塗,只好去找青山真人,卻不料剛一找到便迎頭撞上了董雙。她急忙躲避,還怕不夠,又藏了三日。這才出來;打聽到青山真人不知何故道心大悟,竟把自己鎖在書劍閣內抄書,於是過來看,沒成想便是這麼一幕。

    青山真人自是信得過蕭如雲,他早知道門之中旁人倒也罷了,唯獨自己這一位師侄,怕天塌下來也會站在葉揚天一邊。

    所以他就把自從青天真人飛升以來,青雲門的大事對蕭如雲一一講了個明白。

    事到如今。青山真人也不怕洩密——他確信剛才自己對董雙的一番臭罵,足以讓董雙退避三舍,不會自己上趕著來找這份不痛快。

    他盤算得周全,口中講出的更是驚天隱秘,確讓蕭如雲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蕭如雲想得到董雙的身份,也算得出師父青天真人飛升是董雙暗中促成,但牽扯到六十一派的來歷以及來意。還有白鹿洞、建平門等門派冒死的背後串連,其中種種,無一不是大事。

    等青山真人講完,蕭如雲忽然有種極奇怪的感覺,以為董雙對此恐怕早已知情。在青雲門外時,他說的“青雲門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或者就是暗有所指。

    蕭如雲便把這種感覺對青山真人講了,青山真人認真聽著,更把蕭如雲與董雙相遇時的情形打破砂鍋問到了底,然後拈鬚長思起來。

    “如雲,如果師伯想得不錯。那董雙雖是天庭​​神仙下界,怕是還受著極大地約束——絕不能為所欲為!”一激動,青山真人竟站起來了,把累得要散架的身子活動了活動,又輕聲道,“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師伯,如雲以為,董雙是瘋了。”

    “瘋?”青山真人看了蕭如雲一眼,呵呵笑著。 “你要是說他對你說的那些瘋話,小老兒倒覺得他還算個情種。”

    “師伯!”蕭如雲又羞又怒,連聲不依。

    “好,好。說正經的。”青山真人一時覺得老懷大暢。連聲大笑。

    “如雲,師伯以為。我與那幾位在凌香山上密議之事,董雙未必全然知情——濟門的那位一動,人雖猥瑣,本領卻真,若有人暗中偷聽,至少也能覺蛛絲馬跡;尤其你說董雙貌若瘋癲,恐怕他這神仙頗有些難言之隱,行事亦有顧忌……總之,其中大有轉圜餘地。”“可是……”

    “如雲休急,你待我說完,”青山真人打斷蕭如雲的疑問,又道,“目下青雲門中,能令我推心置腹者太少!那些為大比出關不久的長老們見你師父飛升了,一個個嫉妒得眼睛藍;再有那些低輩弟子,只怕也大都開始琢磨飛升後地好處……說穿了,道門各派,莫不如此!若董雙以此相誘,葉師危矣!”

    “得道飛升,原是我道門中修行者之夙願,師伯……如雲該如何做,才能助小葉一臂之力?”蕭如雲聽青山真人說得在理,心下慌張,一不留神便直呼了“小葉”,青山真人聽在耳中,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依我之見,董雙所求者,無非是要我道門俯貼耳,聽他號令罷了——他究竟該是天庭神仙,道門既上秉天心,若無葉師在,這本無不可。但他遲遲不肯點破自己身份,就是送你師父飛升,也依舊是在暗中行事,是以我枉自揣測,天心怕還是該著落在葉師身上!既如此,如雲你就不用心急,待時機成熟,葉師自會有所擔當,此乃天命,便是葉師本身,應該也推託不得——我等只需誠心正意,輔佐葉師便是。”

    “如雲,葉師曾言,天心難測,我殫思竭慮,也難窺天機一二……”青山真人搖搖手,顯得意興闌珊,“無非但憑本心行事而已……”“師伯,如雲曾對董雙言道,他若敢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如雲拼著血濺五步,亦不惜一搏。”或許是因為聽青山真人講起的事情太多太過重大,蕭如雲反而平靜下來了,淡淡地把自己的決心道了出來。

    “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青山真人喃喃念著,忽地露出古怪的笑容,倒比哭還難看,“在天庭看來,這或者只是一場無足輕重的改革罷了——董雙雖是行為瘋癲,卻也未必存了什麼惡意;只是大事如此,兩頭相爭,可莫真的要弄得道門元氣大傷啊……”

    兩人默然。

    數百年來,天庭、神仙,之於道門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而時至今日離得近了,卻覺那或者只是“看上去很美”,實際上還隱著難以言說地真相。

    這番打擊,怎麼也過於沉重了些。

    然而事情總要去做,還要做得更周全周密些。兩人再商議半晌,蕭如雲便辭別了青山真人,再度回去Jn,要將某些事情告知葉揚天,好叫他早做打算——至於青山真人,他只好留在書劍閣繼續抄他的《道德經》,一時之間再難以脫身,凌香山上的密議也不得不就暫且先停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如雲看青山真人面前書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剛去拿那一疊字紙,卻覺自己怎麼也拿不動。







第六十六章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 (中)


    蕭如雲找不到葉揚天。

    她回Jn時,葉揚天已經去了新疆的地底下訓練怎麼躲子彈,每天被幾十枝衝鋒槍追著到處亂竄,時不常地牢騷說自己累得像條狗……蕭如雲去問過邢師我、葉龍潛,這兩人都不知情——本來Jn還有一位玄心門的掌門天涵子,可天涵子自從青天真人飛升之後一直頗為頹唐,染上了嗜酒的毛病,終日沈淪醉鄉,說起話來竟把濟門的那位一動真人的口吻學了個十足,自然也問不出什麼——

    蕭如雲沒有去問姜瀟瀟。

    她甚至請邢師我對姜瀟瀟保密自己又從青雲門回來的事情——作為交換,蕭如雲勉為其難繪聲繪色地告訴了邢師我大比開始評選“道門十美”的消息。

    事實證明,這種變相的“色誘之計”對男孩子足可以通殺:邢師我答應得點頭比雞啄米還快,兩隻眼睛都快變成了心形。

    一面對自己的行事方式越來越像葉揚天而啼笑皆非,蕭如雲一面繼續在Jn尋找。

    起初葉揚天剛成仙時,身上帶有仙靈之氣,易於辨識;但現在一者離得太遠,二者葉揚天也學會了不少遮蔽氣息的法門,一時之間,蕭如雲竟遍尋無獲。

    最後,還是那位在葉龍潛家中叨擾的淨妙師太為她指點了迷津,讓她到新疆戈壁上去找,蕭如雲雖極不願承佛門的情,卻也不得不感激。

    但……等到蕭如雲來到新疆,看見莽莽戈壁風沙,倒又開始猶豫了。

    從峨嵋山回到Jn,再從Jn飛至新疆,雖說是御劍而行,卻也是千里傳訊,頗為辛苦,蕭如雲忐忑著怕葉揚天會會錯了意。

    前一陣,兩人還都在Jn時。蕭如雲便刻意躲避著葉揚天,她知道葉揚天採取了同樣的態度。可越是這樣,兩人之間的關係竟似越是尷尬,結果終於引得姜瀟瀟疑心。所以,對姜瀟瀟,蕭如雲很有幾分歉意——她自認早已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那便是該在暗處默默地祝福著、看著葉揚天與姜瀟瀟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這樣來找他……會不會再……”離葉揚天所在的訓練場越近,蕭如雲就越心亂如麻。結果,她找到了“小葉正在閉關,旁人不該打擾”這個爛到家的理由,掉頭就走,又轉回了青雲門去。

    她並沒有擔心自己傳訊不成會誤了大事——反正天心難測,而師伯也曾說過等時機成熟小葉自會有所擔當……——

    對於蕭如雲這樣的做法,連連搖頭並吹鬍子瞪眼的青山真人暗中評論道:“天心固然難測。可這世上最難測的,還是女人地心事——若是這女人正在戀愛……天可憐見,那就是神仙下凡,也甭想搞清楚了!”

    然後,青山真人就只好安排蕭如雲去設法聯絡道門中心向葉揚天的諸位人物。他人緣不好,蕭如雲卻從沒得罪過誰,接連找了幾人,居然頗為順利,讓蕭如雲頗為吃驚。

    “有什麼好驚的?”青山真人在書劍閣裡繼續抄著經文,恨恨地說,“如雲。我讓你去找的全都是些膽子大的老狐狸,沒一個省油的燈!葉師不在,你師父倒飛升掉了,這幫人自然都有想法——再加上他們輩份都高,對樂於矇騙長輩的小傢伙,還能不多加幾分提防?至於你的那個小葉,他雖然有些不夠爽快,可對道門卻從不隱瞞什麼,一片精誠,自然動人。”

    蕭如雲只好苦笑——青山真人《道德經》抄得多了。對董雙地恨意越來越大,順帶著對神仙的恭敬之心也似減了些。

    她也勸青山真人放棄這苦差事算了,青山真人卻又不依,說是怕一旦放手就給了董雙口實。沒準兒就在這諸事不明前程未卜的當口兒讓他飛升——青山真人已經認准了:被董雙送上天。一路看文學網肯定沒好果子吃。

    不過就蕭如雲看來,每抄一遍《道德經》就抵一年苦修。這才是最充分的理由,天下難得有如此好事的——或者,這就是董雙對青山真人的回報也說不定。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道門大比照舊進行,翠谷之中各個擂台上一直精彩紛呈,蕭如雲已經暗中聯絡了上百門派中的掌門或是長老,青山真人抄《道德經》抄到了第三百多遍。

    董雙竟也再沒來找過蕭如雲,只是深居簡出,不知有何打算。

    對此,青山真人地意見是:“平靜絕非好事,平靜的時間越久,未來的風暴也就越大。”

    蕭如雲相信青山真人所言不虛。事實上,蕭如雲已經把青山真人當成了自己新的恩師,甚至開始對他吐露心事。

    讓蕭如雲擔心的是,葉揚天和董雙之間將來必定會有大地衝突,而葉揚天卻未必能夠壓服董雙;再者,青山真人已經不可避免地站到了這場衝突的最前線去——她不願看到葉揚天、或者青山真人出事。

    哪怕只是飛升,也同樣代表著分離。

    這時,蕭如雲還不知道,其實目下道門之中離飛升得道這條“畏途”最近的人,竟然是她自己。似乎已經成為了董雙的專屬居所。

    那日,葉揚天凌空一劍,將宗堂除正廳之外盡化齏粉,也險些毀了青雲門歷代祖師的靈牌;事後,靈牌被移到他處,宗堂雖已重建,卻也沒再移靈牌回來。宗堂之名,成了名不副實。

    而董雙仗著護衛祖師靈牌的大功,就一直在這裡住了下來。青天真人飛升,青月真人出任掌門之後,也沒對此有所異議,竟默許了這頗為不敬地舉動。

    董雙的名氣早已打響,雖然一段時間之內他再沒有什麼出格的表現。可道門中人都在心中刻下了這個名字,並且大都遠離宗堂——那心思縝密的,是與青山真人等的念頭不謀而合;心思粗豪的,卻是想著董雙其人連葉師都敢得罪,一身本領又似通天徹地,何苦去觸他的霉頭?

    但董雙在宗堂之內並不寂寞。

    當初他在宗堂西廂房面壁,訪客就駱繹不絕,如今成了自由身。便更有些人物前來找他了——他大多時候卻閉門謝客,架子端得十足。

    於是,道門中就開始多了些議論,心平氣和地,會說出了董雙這樣一個奇才未必便是青雲門之福;而那口上無德的,就開始幸災樂禍,說董雙明擺著是在青雲門內獨成一統。人家打算著建個“董門”啥的,遲早把青雲門給吞併了——也不用等青雲門把掌門之位傳給他了。

    對於這些議論,青雲門中自掌門青月真人以下,沒人多說什麼,只是任其自然;有些有心人也現了。非但青雲門對此作漠不關心狀,那來歷不明地六十一派中,同樣難得聽見嗤笑之聲。

    這情況持續時日一久,任誰都覺了些蹊蹺。便有在暗夜之中偷偷向空明峰峰頂那孤零零的宗堂送去一瞥的,心中猜測如今董雙可是正在會客?又或者在搞些別的名堂?

    但在這一夜,沒人覺宗堂內有什麼異樣,峨嵋山上起了大霧。竟把青雲門也籠罩了。低處自有人作法驅散霧氣,而幾座高峰之上雲霧繚繞反添仙氣,當然沒人多事。

    董雙是在會客——這客人是他特地請來地,花了好大地功夫。

    “你得給我。”董雙似乎急切得很。

    “不成!”那人乾脆地拒絕道。

    “你得給我!”董雙不肯鬆口。

    “不成!”那人依舊拒絕了,語氣毫不鬆動。

    “你……你知道現在我的狀況!”董雙急躁起來,在不大地房間內來回走動,袍袖揮舞處帶起風來,讓牆壁上的***閃動。

    光芒照在那人的臉上,明滅不定——但看得出那人的模樣,眉目清秀舒朗。下頜三綹長髯,蕭疏軒舉,飄飄若仙。

    正是上洞八仙之一,度化葉揚天成仙的呂洞賓。

    “你叫我來——就是為地此事?”呂洞賓冷冷地。 “我早說過。此事我不會插手。”

    “哦?那你就……嘿嘿……”董雙恨聲大笑起來,“你當你是誰?”

    呂洞賓的眉頭驟然擰成了一個“川”字。大驚問道,“你……你已近魔?”

    “笑話!入魔是那麼容易的?神仙心頭雖也有魔頭,可……這你比我明白得多!”

    董雙的種種姿態都與往常不同,若說他以前是裝傻充愣,有時透出幾分狡詐,抑或在蕭如雲面前會變得瘋癲,可現在,他卻是變得狂妄中帶著邪氣了。

    “你究竟要怎樣?”呂洞賓聽董雙沒有承認自己入魔,籲了一口氣,緊張之色大減。

    “我只要你別再對我吝惜!”​​董雙似是氣極,連珠炮般地迸​​出一串牢騷,“這還要我怎麼做?青山那廝處處與我作對,如今又加上一個蕭如雲——你明知我不會動她一根汗毛,那我不是白白挨打還不能還手?我已憋了一個月了!要是等到葉揚天那小子出關,他再登高一呼,我還能幹什麼?”

    “所以我若不來,你就又要送人上去?”呂洞賓憤怒之極,舉手便要去扇董雙的耳光——手卻在中途停住了,只淡淡地道,“青天真人上界,你已違了當初約定,縱然我將你……總之,你還能在此,便該謝我才是。”







第六十六章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 (下)


    “哦?我謝你?你怎麼不來謝我?”董雙反唇相譏,“呂洞賓,呂純陽,華陽真人,好了不起啊!如果不是我在這裡,你神情還能這麼安穩?”

    “你……”呂洞賓嘆氣,“你莫要得寸進尺。”

    “我沒有得寸進尺,我只再要一分靈智,好教我能度過難關。”說到這裡,董雙似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身子軟下來,有氣無力地道,“你可知道?那日觀世音菩薩悄然出手,將我好一通戲耍……”

    “呃……菩薩與我有舊……”聞言,呂洞賓竟露出幾分尷尬神色來。

    “你當年戲弄菩薩,卻要報應在我身上?呂洞賓,你的良心何在?”董雙又叫起了撞天屈。

    “總之我不會出手幫你——必要不偏不倚,才能成就大事,否則,到頭來……”呂洞賓住了口,他似乎不願與董雙多說,神色中更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

    “好,你不幫我也好。”董雙突然改了口,惡狠狠地道,“那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怪不得你。”呂洞賓微微嘆息道,“天下人多,我唯獨怪不得你……”

    “我早知你明白。”董雙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中只有怨毒,並無一絲歡愉之意。

    呂洞賓卻趁董雙仰天而笑的當口,轉身疾步,走到董雙的身後,輕輕抬起手掌,印到了董雙的後腦之上!

    一點黃色微光閃過,沒入董雙的頭顱之中。

    董雙猝不及防,神情一震,早已受制,只極緩慢地轉回頭去,口中出“格格”的怪叫,目光中盡多恨色。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也沒有虧待過你。”呂洞賓一招得手。倏忽間退開幾步,正色望著董雙,道,“論修為,你早已高出葉揚天不少,你卻只顧了學他的心機——他一個小小少年,再過深沉,又真能以巧降力了?是你自己不爭氣。還不知道……餵,你這就睡了?”

    董雙癱倒了,雙目也已合攏,似乎是在睡覺,這時,他臉上的神情極盡安詳,露出如同嬰兒般的微笑。不沾染一絲邪氣。

    “這也好。”呂洞賓甩一甩袖子,從董雙的身下驀地變出一張牙床,載著他的睡夢。

    “這也好……”呂洞賓又念了一遍,微笑著望向董雙,喃喃道。 “這樣最好……”

    再轉身,呂洞賓步出宗堂,舉頭去看空中地星斗——濃霧未散,但他身處之地卻無一點霧氣,那高空之上,繁星點點。

    “噫?”呂洞賓忽地驚訝了,低頭快地掐掐手指。然後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只是小小磨難,更用不著我去管他。”

    說完,呂洞賓一步步地往天上走去,虛空中再無一物,他卻像是踏著鋪設好的階梯,不一刻,身形便消失在了繁星之中。

    12月1o日的清晨,新疆某地。大戈壁。

    葉揚天正在溜溜達達地散步。

    說是戈壁。也並非光禿禿的不見一根雜草,茫茫荒沙雖然無邊無際,卻還間或生著胡楊、紅柳、駱駝刺;天空是透明的藍,不掛一絲雲彩。映著焦黃的地面。空蕩盪地向四下里曼延開去。

    這景緻還算不錯。

    葉揚天覺得,這裡是只屬於男人的世界。荒涼,但堅強——如果沒有韓雨在旁邊煞風景的話。

    “葉揚天,你想什麼呢?”韓雨又在問了。

    葉揚天不說話。

    “葉揚天,我問你話呢!”韓雨繼續問。

    葉揚天還不說話,他正在低頭尋找什麼。

    “那你是在找什麼?”韓雨看了看葉揚天地表情,也低頭去找——只是不知道該找什麼。

    “我在找駱駝糞。”葉揚天終於開口回答,“既然是戈壁沙漠,該有駱駝的吧?”

    “你好噁心!”韓雨跳開,叉著腰問,“葉揚天,你找那玩意兒乾什麼?啊,你說這就算閉關閉完了?是找那玩意兒帶回去當紀念品?”

    “我找駱駝糞來堵住你的嘴。”葉揚天很無辜地望著韓雨,說,“你嘮叨得我心煩。”

    “你!”韓雨看上去氣極了,卻再沒有別的反應——

    葉揚天並不知道,韓雨的童年就是在這座戈壁中的訓練場度過的,那時韓雨沒有同伴,只有競爭對手。因為她是韓無熠地女兒,韓國珍的孫女,所以注定要被同齡人疏遠。

    成年之後,韓雨從來沒有再回到過這裡,她怕勾起一些並不甜蜜的童年回憶。

    這一次她不得不隨著葉揚天過來,心緒變化不定,孤獨感卻與日俱增,變得嗦,或許只是因為她現了自己的脆弱。

    “包子,出來跑跑吧——不許變太大啊。”葉揚天從口袋裡掏出了牛包子,放到地面上。

    “哞——”牛包子很高興地吼了一聲,晃晃身子,變得大了,在戈壁上撒歡跑了起來。

    “嘿……我說你別變太大的!”葉揚天趕緊喊著。

    儘管牛包子沒有現出它地原身,可它現在也有十幾米高了。

    “哞——”牛包子回頭,滿不情願地望了葉揚天一眼,總算變得小了些,像是頭普通的……大牛了。

    “對,對,我不是帶你去過動物園?當時就給你說過,你出來的時候如果想要變得大一點兒也可以,但不能夠比動物園裡的那些動物更大——萬一讓人看見,他們會被你嚇死的……”

    說著說著,葉揚天突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乜斜一眼韓雨,他剛覺,自己好像比韓雨還嘮叨。

    “哞——”牛包子撒腿跑過來,拿腦袋去頂葉揚天的脖子,貌似很委屈的模樣。

    “嗯?你說你沒變得比動物園里地那些動物更大?”跟牛包子處得時間久了,葉揚天多少已經可以理解它的某些意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 “包子,我還給你說過的啊,長頸鹿例外!”

    “哞——”牛包子開始晃著腦袋用牛角去捅葉揚天的**,葉揚天一溜煙跑開,衝著牛包子開罵,“憑什麼?你居然問我憑什麼?我怎麼知道憑什麼……嘿……不許你再這樣!”

    “哞——”

    “包子!你給我有點兒良心!我帶你去動物園,坐飛機,滿世界旅遊。好吃好喝伺候著你,丫你吃得比我還好,你哪兒還有不滿足的?你別頂了……嘿……好好好,頂多我回去幫你張羅頭母牛行了吧?哎呀!”

    “哞——”得意地牛叫。

    “你往哪兒捅呢!包子!我跟你沒完!你別跑!”

    “哞——”

    “你敢說我追不上你?”

    “哞——”剛還有些感傷的韓雨聽見了這一人一牛的對話,當即笑彎了腰。

    有時候,跟葉揚天在一起要保持嚴肅是件挺困難的事情。

    韓雨遠遠地看著與牛包子嬉戲的葉揚天,心裡很有些感慨。這一個多月以來。說是閉關,葉揚天地確很專心地搞了些訓練,而且刻苦——儘管韓雨總是表面上一副不屑的模樣,可在任何時候,她也從沒有過要數十柄機關槍對著自己亂掃的勇氣——在躲避子彈地訓練中。葉揚天其實並沒有用過出普通修道者太多地法術。

    這讓韓無熠和韓雨都很詫異:通過葉揚天地訓練,他們甚至現了九處在某些方面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大膽一些,有不少訓練方法應該加以改進;還有,對法術的靈活運用,或許才應該是修道者在現實社會最注重地事情——葉揚天總是用三昧真火來泡方便麵,在憑空攝來泉水泡茶的時候,他還提出由道門出面參與南水北調工程的計劃。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地男孩子。他想到了很多公安九處從來沒有涉及的問題,但又不是老成世故,還保有一顆真正的童

    想一想自己,再想一想從小就沉默寡言的弟弟韓秋,韓雨真的對葉揚天有些佩服了。

    她還想到了姜瀟瀟和蕭如雲,她並沒有告訴葉揚天,前些日子,在公安九處訓練場地上空,曾經現過御風而行的蕭如雲的蹤跡。那時韓雨親眼見到了,蕭如雲現了訓練場的所在。卻始終沒有叩門進來,反而一直在低空徘徊,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最後黯然而去。

    韓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蕭如雲離開的時候會鬆了一口氣。

    對於姜瀟瀟。韓雨並不覺得她會是葉揚天的良配——這是下意識地念頭,一直以來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韓雨認為姜瀟瀟太虛榮。而且太柔弱——葉揚天值得更好的。

    對於這些想法,韓雨不敢深想,她只對自己說,寒雨劍還在葉揚天手裡,自己應該去搶回來。

    這個目標……有些遙遠。

    今天是葉揚天“閉關”的最後一天,他已經取得了足夠的成果——韓雨知道,葉揚天在這座訓練場裡學會的東西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得多。

    這並沒什麼不好。

    眼看要離開,韓雨不合時宜地有些感傷,在這些日子裡,她或者沒有對葉揚天產生了某方面的好感,但她至少已經當葉揚天是自己的一個好友,這樣,韓雨知道了自己今後不會再害怕回到這個地方。

    葉揚天依舊和牛包子嬉鬧著。他說了,既然今天要走,離開之前,就該好好地品味一下戈壁風光——雖然他現在做的事情與欣賞風景無關。

    九處的工作人員也都放假了,他們大都在訓練場地宿舍裡睡覺,這一個多月,葉揚天讓他們感受了過多的刺激,他們需要好好地休息——連韓無熠也有點兒撐不住了。

    還有幾個人在訓練場外,他們精力充沛,說是出去打獵,找點兒新鮮野味回來慶賀讓心臟飽受煎熬的日子結束了云云,走得很早,還開走了兩輛越野吉普。

    其中一輛剛開出去就拋錨了。停在一公里外,至少在今天這個日子,大家都懶得過去把它弄回來。

    左右這裡是戈壁灘,沒人會來偷車的。

    所有人都很放鬆——除了藏在一公里外那輛吉普車後地兩個人——兩個狙擊手。

    槍。

    狙擊槍上架著十字瞄準器。

    兩個狙擊手地心臟都跳得很平穩,手也很穩,當牛包子變大的時候,他們甚至也沒有多流一滴冷汗。

    他們都只有一顆子彈——這支改裝過地狙擊槍只能打出一顆子彈,經過測試。高穿甲彈射出地後坐力會把任何一個普通人的鎖骨打得粉碎,同時槍管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爆炸的可能性也大於8o%。

    然而這支槍可以射出一子彈,這就足夠了。神仙也怕子彈,這一點經過了充分論證,並且由葉揚天親身示範過了,而這一種穿甲彈與什麼沃爾特手槍或是普通機槍子彈的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兩顆子彈,一顆瞄準葉揚天的眉心。一顆瞄準葉揚天的心臟。

    如果打中,葉揚天的腦袋會變成一團爛肉——另一團爛肉是他體內所有的內臟。

    狙擊手地經驗很豐富,他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瞄準,扣下扳機,然後挽救國運——這一次行動的代號就是“國運”。

    葉揚天不知道對牛包子做了什麼。又被牛包子追著到處亂跑了,這一次他是朝著“拋錨”的吉普車的方向,越來越近。

    兩個狙擊手之間沒有任何暗號,但他們同時開槍!

    兩顆子彈,只能聽見一聲槍響——沉悶的槍聲響徹整個戈壁灘。

    時光。

    定格。

    韓雨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在她地眼中,血光慢慢地,慢慢慢慢地湮成了一團。輕輕炸裂,每一滴血液都以極為優雅的姿態向四周飛射出去,度極緩,極緩。

    韓雨的覺得臉上有一點兒熱,她呆呆地伸手摸了一下,湊到眼前細看,是紅色的一道。

    一道血跡。

    不遠處,葉揚天仰天跌倒。 “哞——哞——哞——”

    牛包子憤怒的嘶吼聲響起來了,它往吉普車地方向猛衝過去,邁出一步就變大不知多少。第三步,它已經恢復了當初在珉山里的那副模樣!

    單一條牛腿,便抵得上數十人合抱粗細,牛身高高入雲。仰望不見牛頭。只看空中懸著兩個血紅的太陽!

    新疆大戈壁,從古至今再沒有出過這樣猛烈的顫抖!

    “哞——”

    這一聲牛吼高亢已極。韓雨被震得口鼻出血,她竟疑心這吼聲或者會傳遍整個亞歐大6?然後她暈倒了,朝著葉揚天癱倒的那個方向。

    兩名狙擊手連同吉普車一起,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牛包子一腳踩成了……鬼知道一個人類被幾十個東京巨蛋壓一下會變成什麼模樣……

    總之是什麼也沒剩下……

    牛包子還在吼著,它知道是那個地下訓練場中的人做出的這件事情,它奔跳著,連續幾腳狠狠壓在訓練場地上面——把那裡跺成了一塊實地!

    完全聽不到任何慘呼,甚至訓練場坍塌的聲音都沒有傳了出來……

    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了這一頭夔牛的怒吼!

    然後牛包子低頭,在訓練場原址把它頭上那隻完好的牛角深**地,奮力一挑!

    空中下起沙塵大雨,其中夾雜著一些斷裂的鋼筋、扭曲的槍械零件,還有殘缺的人體。

    地上現出一個幾不見底的深坑——坑很大,很大……

    夔牛一怒!

    牛包子的吼聲震醒了葉揚天,他是被疼暈過去了——這一回暈是貨真價實。

    可也架不住牛包子吼得太大聲了……

    還有牛包子的那幾腳,葉揚天地第一反應是:完了……要大地震……——

    然後他才來得及看自己受了什麼樣的傷。

    葉揚天並沒有為自己的重傷而後怕,他極慶幸。

    在公安九處的訓練場中,葉揚天當然沒有透露自己地全部底細,他在學會很多東西地同時幾乎隱瞞了所有最重要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他現自己完全沒有想到。

    地確,在槍林彈雨之中,葉揚天完全可以自保;在重型武器面前,他也能夠迂迴作戰,輕易取勝——對於從沒有機會挨上一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他還有威力更大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回敬,同時,想要遁走不受傷害,那也容易得很。

    但是對付突如其來的打擊,就像這次的狙擊一樣,葉揚天無法預警。

    他的確有順風耳千里眼的本領,可他不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葉揚天猜想,韓無熠和韓雨肯定是察覺了這一點的,卻從沒有對他提過哪怕一句——這一次的狙擊,不就正說明了問題?

    “他們找到了對付我的辦法?”葉揚天喃喃自語,臉上忽然顯露一絲帶著幾分猙獰的微笑,“至少這一次是——只有這一次是!”

    早晨的陽光灑下來,照在他的身上。

    葉揚天滿頭的黑被震掉了大半,左邊頭皮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此外,他的左臂自上臂以下,全都消失不見;左肋也被炸了一個大洞,離心臟只差不到一寸。

    血已經止住了,但傷痕還在——葉揚天沒去想什麼時候傷才會自然長好,他甚至也忘了疼痛的感覺。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在那電光火石的零點零一秒,他往右邊挪動了一點兒……

    那現在他就已經是一個死人。

    葉揚天腳尖點地,斜著身子勉力跳了起來,落在牛包子左邊的牛角上,然後,他望著一片狼籍的戈壁灘,輕輕地吐出了四個字:

    “我要報復。”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4 PM

第六十七章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 (上)

    葉揚天的傷很重,左半邊身子基本廢了。左邊頭皮被子彈犁出一道溝來,頭蓋骨破了,嚴重的腦震盪;左半身的肋骨全部斷了,至少有四根插進肺裡,還有一根只差一絲就插進了心臟;左胳膊基本上沒了,只剩上臂的一小半還連在肩頭。

    任何一個凡人受了這樣的重傷,除死再沒第二條路好走。

    葉揚天並不是凡人,他是大羅金仙,這樣的傷勢沒能把他弄死,反而讓他幾近瘋狂。

    因為他感到了屈辱。

    堂堂大羅金仙,居然被兩顆子彈弄得如此狼狽?讓人笑掉大牙!

    這是葉揚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與凡人並不相同,甚至是兩個物種——上位者與下位者,大象與螻蟻。

    “竟敢冒犯?”葉揚天兩眼通紅,他用僅剩的右手挽住牛包子的犄角,冷冷大笑,“凡人也想誅仙?凡人也敢誅仙?”

    這一道聲線,從他的口中出,越過新疆大戈壁的滾滾荒沙,越過黃土高原上的層層窯洞,越過千山萬水和許多許多城池,最後響在某個老人的腦海裡。

    “我要你知道,我要你看見,你將付出代價!”

    那是一間巨大的會議室,深藏地底,那位老人緩緩地站起來,慢慢扣上了襯衫最上面的一粒鈕扣,然後他環視一周,對十幾道莫名所以的目光搖了搖頭。

    “同志們,國運行動第一步計劃失敗。”

    會議室中立刻變得一片死寂。

    “我下令,立刻進入下一步。”韓國珍再次環視四周,道,“同時,我們需要轉移。”

    說完,韓國珍不顧馬上變得忙碌一團的會議室,走出去,帶上門。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煙,煙是小販那裡最便宜的那種紫羅蘭牌,只一塊三毛錢一盒;老人哆哆嗦嗦地點上煙卷,狠狠吸了一口,立刻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身子都彎了。

    韓國珍並不是怕死的人,他是個中國的老人,對所謂神佛也自有一份敬畏之心……可他還是斷然下令誅殺葉揚天,因為他不能容許有游離在國家政權之外的,強大到不可控制的力量——尤其是,這種力量現在正在揮出來,改變整個世界。

    至於搭上自己兒孫的性命……他已顧不得這許多。

    但韓國珍依然沒有料到,葉揚天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伎倆,一聲斷喝便直接找到了自己頭上。

    讓韓國珍更憂慮地是。葉揚天居然沒直接殺了自己——若是那樣,反倒好了。

    他怕葉揚天會遷怒,而這他最怕的事情似乎就要生。

    韓國珍只得下令繼續攻擊,儘管他知道這恐怕再也不會取得什麼效果。

    這時,兩架滿載彈藥的戰鬥機已經起飛。

    葉揚天很清楚這一切必定是韓國珍搗鬼。在新疆的訓練場閉關時的訓練。足以令以韓無熠為的公安九處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韓無熠絕不可能冒險。

    只有紙上談兵的傢伙才會昏了頭,想要用狙擊手來解決自己這個麻煩。

    韓國珍雖然讓韓無熠和韓雨、韓秋都進了公安九處,但他自己並不是道門中人,他還是低估了神仙。

    要命地低估。

    葉揚天瞥了一眼韓雨,她吐了血,暈倒在地,還沒有醒。牛包子的怒吼她挨不起——或許。比起葉揚天的傷勢來,韓雨的傷還要更重一點兒。

    他相信韓雨對狙擊手的刺殺並不知情,兩人似敵似友地認識了時間也夠久的了,真要見死不救,葉揚天還狠不下這個心。再說眼下這情形韓無熠、韓雨父女擺明了是被犧牲掉的替罪羊,葉揚天更不願按照別人安排好地劇本演下去。

    他飛身下來,用僅剩的右臂挽起了韓雨。

    可是……韓無熠呢?還有華九,他們在哪兒?

    葉揚天忽然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剛才牛包子一怒,把九處的地下訓練場踩成了實心的,然後又用犄角戳了下。那還留在地底的工作人員肯定全都完了——雖然有點兒冤枉。

    可他覺得華九和韓無熠應該不會出事。

    這兩位都已經金丹大成,尤其是華九地修為幾稱得上深不可測,剛才猝不及防挨上牛包子一下或許會暈,但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他們人呢?

    葉揚天四處望去。不見華九、韓無熠的人影。不由得搖了搖頭。

    且不說懷裡的韓雨,葉揚天自己現在就急需救治。華九不在。這卻有些麻煩。

    沒找見正主兒,葉揚天倒是忽然聽見了空中的轟鳴聲——他瞇起眼睛,看清了,是兩架戰鬥機。

    他分辨不出戰鬥機的型號,卻看得清在機身下面滿載的彈頭,以之前捱的兩粒子彈推論,他可以想見它們地威力。

    “好吧。”他聳了聳肩,“至少不是洲際導彈直接打過來……”

    重傷之餘,大羅金仙的金身不可小窺,葉揚天並沒再覺得身上有多疼,傷口以肉眼可見的度癒合著,隱約之間,折斷的肋骨也在努力地長好——只是大羅金仙跟那美剋星的比克大魔王終究沒什麼親緣關係,斷掉的左臂傷口是癒合了,卻沒有再長出一隻新的胳膊。

    出其不意猝遭暗算,葉揚天元氣大傷。

    但對付小小的兩架戰鬥機可完全不在話下——他正嫌一腔怒氣沒出洩呢。

    “哞——”牛包子叫了一聲,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包子,這回不用你幫忙了。”葉揚天飛身縱上牛頭,輕輕拍它幾下,淡淡地道,“他們是來找死。”

    話聲未畢,葉揚天已把莫邪劍撤了出來,劍上寒光與他淡然的神色相映成趣。

    “包子,你看我……嗯?”

    葉揚天正要祭出莫邪劍,卻驀地聽見地底傳來兩聲大響!

    兩個人影便從地底跳了出來——緊接著。其中一個身化劍氣長虹,迎上一架戰鬥機,直直地劈了過去!

    “韓無熠?”葉揚天苦笑。

    再看另一個人影,不是華九是誰?他灰頭土臉的,臉色鐵青,雙目之中全是恨意,卻沒有縱身飛起,隻手上掐訣。雙掌驟合驟分,向著另一架戰鬥機一比。

    華九地動作比化成劍氣的韓無熠還快了幾分,法訣剛一比出,從那架戰鬥機上便騰起一片翠綠光芒,卻是數不清的藤蔓,每根都有小腿粗細。戰鬥機被藤蔓緊緊纏住,失去控制。自高空下滑,還未落地,轟然一聲爆炸,變成一團火球。

    揚天點點頭,“這是《幽遊白書》妖狐藏馬的本事——天醫門該和富堅義博沾親。與此同時。韓無熠化身地劍氣也劈上了另一架戰鬥機,飛機從中間被豎著劈成了兩半,接著也炸成了碎片。

    戰鬥機上各帶了幾枚空對地地小型彈頭,但沒人控制點火射,在兩場爆炸中竟也沒有炸了,只隨著飛機殘骸掉了下來,在戈壁灘上砸出幾個大坑。

    葉揚天看得清楚。一邊痛惜自己沒了當場出氣的機會,一邊搖頭嘟囔,“這些東西,沒了人點火就是個大號地鐵疙瘩,頂什麼用啊……”

    “葉師!當今朝廷竟敢……竟敢謀此大逆!”隨手炸掉戰鬥機後,華九立刻趕了過來,臉色照舊難看得很,當頭一句,便是要追究“朝廷”的責任,只是話說得有些怪了——從古至今。還真沒誰把“謀逆”的罪名直接安在“朝廷”頭上。

    接著華九便看見葉揚天的斷臂,不由大驚,連連頓足,話​​已說不成句。

    “沒事。沒事。”葉揚天擺手。毫不在意般地安慰華九,“我聽你說天醫門慣能肉白骨。活死人,這點兒小傷我看還難不倒你吧?”

    “這……這……”華九不知該如何說,只顧了點頭。

    “那就是了。”葉揚天微笑。

    “葉……葉先生!這事兒、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啊!”韓無熠也湊了過來,看著葉揚天的斷臂,滿頭全是冷汗,接連撇清——事到如今,他可不敢厚著臉皮再叫一聲“揚天”了。

    華九冷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華九看韓無熠一旦脫困,接著就砍了“那隻鐵鳥”來“表明心跡”,恐怕他會先一步宰了韓無熠。

    “走吧。”葉揚天拍拍牛包子的腦袋,像是自言自語。

    “哞——”牛包子昂長嘶,騰空而起。

    “葉先生……”韓無熠不敢在牛包子頭上落腳,小心翼翼地在空中御風站立,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葉揚天嘿然冷笑,“當然是找個人多的地方——否則還在這兒等著你那個不知輕重地老爸把核彈轟過來嗎?”

    韓無熠的脊樑上吹過一陣冷風。

    早先葉揚天遇襲,牛包子威一腳跺平九處訓練場時,韓無熠正在自己的居所分析有關的數據,猝不及防之下也被震傷了;只是他見機得快,以土遁躲得遠遠的,待得露頭,瞥見牛包子頭頂受重傷的葉揚天,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這直教韓無熠心喪欲死:葉揚天若是被暗殺死掉,那一切好說,可他受傷未死,那就全完了!

    總算他是個懂得當機立斷的,立即砍了後續地追殺人手,但惹惱葉揚天的後果卻讓他不敢想像……“找個人多的地方——他想幹什麼?”韓無熠腦子一暈,險些就摔倒下去。







第六十七章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 (中)


    “韓雨重傷,華九,你幫她看看。”葉揚天不管韓無熠這個正牌父親,冷冷地把韓雨交給華九,還順帶著踢了一下牛包子的腦袋,“包子,你不知輕重!你也不想想看,大羅金仙,有這麼容易死嗎?你要報仇,總得有我領著!”

    “哞——”牛包子不服氣地吼了一聲,那意思是:您老人家挨了那兩粒花生米以後就趴地下不起來了,渾身血糊撩爛,換誰都得以為你已經掛了… …

    葉揚天又踹了一下牛包子的腦袋。

    華九接過還在昏迷之中的韓雨,先餵了她一粒丹藥,再度把脈,臉色凝重起來。

    算上當初在珉山初遇夔牛,韓雨這是第二次被牛包子震傷,上回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與牛包子的犄角相交,傷勢還易於救治;但這一次卻是牛包子怒吼震天,那時與韓無熠同是躲在地底的華九都險些吐了一口血,更不要說韓雨了。

    “葉師,韓……韓小姐內腑被牛……被牛道兄吼聲震碎,心脈也受重創,當下……怕便是以寒門的丹藥,也僅能吊住韓小姐一口氣不死……”

    “什麼?”韓無熠失聲驚呼,“華道兄……我求你……”

    “省省吧!”葉揚天冷然打斷韓無熠,“你們韓家的人就別擺出這麼一副父慈子孝的鬼模樣來了!你那個老爸不就連兒子和孫女都不要了?”

    韓無熠張口結舌。

    “還有,暗殺我的明明就是你九處的人,要是我腦子再笨一點兒,看不出背後主使,只找九處的麻煩——韓處長,就算牛包子沒踩死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著?”葉揚天繼續說著,臉色越來越冷,“韓處長,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和韓雨——再加上整個九處,是不是都被你老爸給賣了?”

    韓無熠低下頭,不敢再說。

    “這還不算。”葉揚天哈哈地笑著,語氣中卻毫無笑意,“韓處長,如果狙擊手暗殺成功,我這個大羅金仙下到了陰曹地府,天下道門定然要為我報仇——到時道門與九處相爭。到頭來兩敗俱傷……嘿嘿,一石二鳥……你敢說這不是你老爸的如意算盤?”

    頓了頓,葉揚天又道,“如果我沒猜錯……你還是沒對你老爸交了實底——他或許知道我不能力敵,可你怕是誇大了九處的實力,卻貶低了道門的力量!”

    不去看韓無熠的臉色,葉揚天大笑。 “你們父子勾心鬥角,還斷了我一條胳膊……這筆賬,咱們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葉先生……葉師!我……不是這樣!是……”韓無熠急急地想要辯解,可實在找不到辯解之辭,一張臉急得通紅——也顧不上再去關心韓雨的傷勢了。

    “華九。等會兒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你……帶著韓雨回去J揚天轉開話題,對華九道,“韓雨的傷再重,總也難不住你,上回地藥還在,再花點兒時間調養。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 ”

    “葉師說的是。”華九點頭,“韓小姐傷重,本來至少得臥床三月,可之前為青雲門蕭如雲療傷時葉師尋來的那四種藥材還有剩的,只要回去Jn府,貧道花幾日合藥,再給韓小姐服下,卻也不會有事。”

    “所以我常說做點兒好事還是有用的……”葉揚天嘀咕著。

    “葉師,還有您的傷……”華九提醒道,“寒門中​​也有斷續之術。您的左臂……”

    “這個你不用操心了。”葉揚天微笑,“斷了這條胳膊也好,可以提醒我一些事情——韓處長,你說是不是?”

    “這個……”韓無熠頭皮麻。不好接口……只能在心裡埋怨:你是大羅金仙,接上條胳膊絕不費事。就這麼留著它不治,那不用說,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水呢……

    葉揚天確實有這種打算。

    大家聊了一會兒,現在他身上的傷口基本已經全部癒合,肋骨都復位了,斷臂處也長成了光滑地一片。缺了大半條胳膊,的確讓他覺得有幾分不平衡,但他在腦海中仔細搜索,覺也不用華九施展什麼神醫妙手,只要現出大羅金仙法身,八成斷臂就能再生。

    既然有了底,葉揚天就開始想著怎麼利用這條斷臂做點文章了。

    先一個,他想到自己就這樣回去Jn,在姜瀟瀟跟前露面,至少也能博得同情,說不准就叫姜瀟瀟頭腦一熱,“以身相許”了——這可是天大的好處。

    再者,葉揚天更以為能夠以此為籌碼要挾韓國珍出血。自然,報復是必定要報復的,斷臂也的確有失大羅金仙的面子;但如果當著韓國珍的面現出法身長好斷臂,應該也就能夠讓他對“大羅金仙”四字地分量重新估計一下。

    雖然葉揚天對這次暗殺惱怒之極,可他卻還真的沒有打算要把韓國珍如何——否則剛才那一聲怒喝,用上音殺之術,韓國珍就已經完了。

    並非是葉揚天存了惻隱之心。且不論韓雨的面子,韓國珍若是暴死,接下來的影響勢必難以估量。國際風雲變幻自不必提,更給道門開了一個極惡劣的先例。

    那也就是韓國珍最為擔心、在那場賓主盡歡地夜宴之前與葉揚天約定下的:道門中人不得乾政,這麼一條遊戲規則。

    葉揚天惟願做一個制定規則的人,不想從自己做起,破壞規則。

    如果做神仙就可以隨便刺王殺駕,那今後神仙多了,豈不是隔三差五就得改朝換代?

    這與呂洞賓曾交代給他的頗有些不符,但葉揚天早已想通了自己的權限:天庭改革既然著落在他的頭上,若非出了大事,神仙們應該就不會平白下凡干涉。十萬八千九百四十六條天規,並不是普通神仙可以隨便違背著玩的。

    這一點,葉揚天實在清楚得很:在已成廢墟——或者說已成平地上一個大坑地訓練場中,他看過了幾冊《天條》。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韓國珍為什麼會如此大膽?韓國珍不可能了解天條,難道他就不怕誅仙成功後惹得天庭震怒,派下十萬天兵天將下來找他的晦氣?

    搖搖頭,葉揚天不再琢磨這些有的沒的的念頭,他要牛包子再飛得高些,開始打算如何報復。

    天庭會不會震怒,那不關葉揚天的事情,可他沒有被人暗殺著玩兒的癮頭。

    他打定主意要敲山震虎——更重要的:他要出氣!

    閉關時,葉揚天沒去測量過牛包子的飛行度,只是按照當初在珉山他被牛包子追在**後面亂跑時地經驗,想來牛包子也能夠做得到“朝北海而暮蒼梧” ,換言之:丫飛得賊快!

    坐在牛包子的背上,葉揚天還是決定先在附近隨便找個城市看看——好印證一下自己的某種預感。人在新疆,他對這個大省唯一的印象就是烏魯木齊——也不是因為他曾經來過,實在是全國各地“新疆烏魯木齊羊肉串”地攤店林立,走到哪裡都能見得著地緣故。

    烏魯木齊,對葉揚天來說等於羊肉串。

    叫牛包子飛到烏魯木齊上空,再變小身形回到自己的口袋,找個沒人地郊區,葉揚天一行施施然下落,變幻出常人的衣物,往城裡慢慢走去——受重傷昏迷的韓雨當仁不讓被韓無熠背著,左右她已經服下華九的丹藥,傷勢在短時間不會出什麼差錯。

    一路行來,葉揚天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他確定:在烏魯木齊,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吃到羊肉串了。

    他的預感成真了,牛包子的怒火造成了一場慘禍。

    烏魯木齊地震。

    或者說整個新疆省內都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大地震!

    “開大西北”的口號喊過了好多年,儘管成效不大,但作為省會的烏魯木齊城內多少有幾座高樓大廈——曾經。

    現在全塌了。

    “韓……韓處長,你……去了解一下好不好?”葉揚天咽了口唾沫,邁不動步子。

    眼前的情形是他從沒見過的。

    到處是飛揚的塵灰,遮蔽視線;以葉揚天的“千里眼”,直看開去,竟找不到一座十米以上的建築物。哭喊聲在廢墟中間響成一片,“順風耳”也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受災。

    葉揚天摸了摸自己的斷臂。

    他不過只斷了一條胳膊,可烏魯木齊有多少人為此陪葬?

    烏魯木齊,毀了。

    牛包子只是現出原身,吼了幾聲,跑了三步,跺了幾腳——就讓一個大省遭受了這般劫難!

    還虧了新疆省地廣人稀。

    葉揚天滿目瘡痍,完全不敢想想牛包子如果是在BJ、sh,或者沿海都市搞上這麼一回會是個什麼狀況。

    往最輕裡估計……中國經濟倒退十年?

    至於死亡人數,他根本不敢去想。

    葉揚天忽然就理解韓國珍為什麼如此冒險行事了。










第六十七章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 (下)


    牛包子只是心痛自己遭受暗算,找人報仇而已,根本無心破壞。居然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那麼如果是它存心呢?如果神仙真要威?

    大羅金仙這種不受控制的力量一旦用於破壞,將會造成的慘禍是任何一個理智正常的人都不願去設想的。

    恐慌。只能是這樣一個詞。

    暗殺葉揚天,然後挑動天下道門與公安九處拼到兩敗俱傷,並且從此內鬥不止——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避免這種恐慌的辦法。

    “葉先生……”韓無熠拿衛星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問過幾句後,臉色一下變得灰白,走起路來搖搖欲墜般的,湊到葉揚天的耳邊,輕聲說,“新疆省全省地震,波及臨近的甘肅、青海、西藏三省;震中最高達到里氏9級……”

    “還、還有呢……”葉揚天的臉色也變白了,伸出手去抓了幾下,什麼也沒有扶住,險些摔倒。

    “受災最重的是烏魯木齊市,還有迪化、承化、伊寧、吐魯番、哈密,鄰省西安、玉門、酒泉、都蘭——直到蘭州,各地均有震感……遭受不同程度損失……”每報一個地名,韓無熠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等說到蘭州,他已快哭出來了。

    “還有呢?”葉揚天顫著聲音繼續問。

    “不、不知道……”韓無熠苦澀地搖頭道,“地震來得太突然了,各地都沒有絲毫預警……距離震中最近的烏魯木齊市……就像您看到的這樣,省委、市委班子全軍覆沒,搶險救災系統徹底失靈,沒人統計損失,也沒人來救災……烏魯木齊軍區、蘭州軍區都已經接到了中央的緊急動員令,但是烏魯木齊軍區同樣受災,軍隊指揮系統難以啟動,只能以連、排級單位各自行動;而蘭州軍區鞭長莫及……我已下令。公安九處全體人員不拘手段,盡快趕來災區……”

    “還……”葉揚天已問不出話來。

    韓無熠的聲音趨於機械,“葉先生,保守估計,此次地震受災面積將近一百萬平方公里,受災人口至少過兩千萬,生命、財產損失現在無法計算,這……”

    “這什麼?”葉揚天的問話宛如夢囈。

    “全球範圍。史無前例。”韓無熠吐出了這八個字。

    全球範圍,史無前例!

    歷史上,中國因其人口眾多,每逢災害損失則更加嚴重;與國外相比,例如2oo4年印尼海嘯,受災人口五百萬,死亡人數逾十七萬;又例如1923年日本關東大地震……東京被夷為平地,兩百萬人無家可歸,十五萬人喪生……如此種種,已是駭人聽聞。但在中國這並算不得什麼,以“母親河”黃河為例。在有文字記載的兩千五百多年間,黃河氾濫一千五百多次,曾經二十六次改道;其中1938年鄭州花園口黃河改道,有一千二百五十萬人受災,八十九萬人失去生命。

    即便是這樣的數字,自今日起,也稱不上驚世駭俗了。

    “還愣著幹什麼!”突然。葉揚天轉頭向華九大吼,“你,立刻回Jn報信!叫我爺爺找我老爸!派人!捐款!還有,蒐集各種救災物資——不用裝車,我……我自己去拿!”

    “葉師,這……”華九也被韓無熠報出的一系列結論弄得頭暈目眩,剛要說話細問,卻被葉揚天一腳踢在**上。

    “你快走!快走!”話沒說完,葉揚天一抖手,把青雲門的斷劍塞進華九手裡。 “拿著這個當信物給我爺爺看!”

    “葉師保重,華九去了。”華九再不猶豫,頓足而起,直沖天際。

    在葉揚天一行周圍。也還有些受災地人。他們或者算幸運的,身上並沒受太重的傷。如果是在往常,就這麼看著一個大活人往天上飛走了,就算不跪下喊“神仙”,也會呆到如同木雞,但如今他們卻渾渾噩噩地,似乎完全沒看見一樣。

    “韓處長,這裡交給你了。”葉揚天狠道,“別的不管,我這就去青雲門——那兒還閒著十萬老道,個頂個兒的精神,我都叫出來救災!”

    這會兒,他早把要報復韓國珍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葉先生!不行!”葉揚天剛要走,韓無熠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因為太過情急,他背上背著的韓雨嚶嚀一聲,摔到了地上。

    “什麼不行?怎麼不行?”葉揚天漲紅了臉,連眼珠都要急得紅了,“人命關天,沒什麼不行!”

    “不行啊!葉先生!”韓無熠急得不知說什麼是好,更不去管地上地韓雨,只一個勁兒地亂叫,叫得葉揚天的臉色越陰沉。

    “葉先生,峨嵋山……青雲門……道門……咳!”

    韓無熠結巴幾句都沒說清,情急之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從頭重說,“葉先生,道門的局勢並不明朗,有六十一派來路不明,未必就會盡心聽你的話;還有那個董雙,我怎麼看他都覺得不對,九處也分析不出來……你這麼多天一直在閉關,根本沒回去看過,哪兒知道現在那邊變成什麼樣子了?要是貿然回去,口頭上說統領道門或許沒什麼問題,可如果有人從中作梗……再說你看現在這個局面,搞不好就會讓你在道門中威信大失!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一時衝動,會造成什麼結果?你就不知道好好想想?這麼大的人了都……啊……”

    韓無熠也實在是急了,嘴上沒個把門的,把心中所想一不留神未經加工全都倒了出來。

    他痛快了,葉揚天氣死了。

    “我、我……我打你丫的!”葉揚天根本沒跟韓無熠細辯,直接一個嘴巴打了過去,這一下出手挺狠,把韓無熠打得原地轉了兩圈。

    “老子不管這麼多!人都要死了還不知道救?韓無熠,你小子混蛋!”只留下這麼一句話,葉揚天毫不​​顧忌,直接身化長虹,飛走。

    “我……我……”韓無熠捂著臉,差點兒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瞪著空中遠去地那一點光影大罵,“誰、誰混蛋?葉揚天你不顧大局,你才混蛋!”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6 PM

第六十八章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 (上)

    韓無熠憋氣憋得狠了,這場破口大罵差不多算與葉揚天一樣不計後果,但這並不重要。

    至少對於急匆匆飛向峨嵋山青雲門的葉揚天來說,他完全不在乎這點兒罵聲;在他心裡,若是不能夠把這場災害的影響弄到最小,他還會挨很多罵。

    直到千夫所指。

    從根兒上算,惹起災害的人是韓國珍。

    如果不是他沒有清醒意識到後果,貿貿然下令進行什麼狗屁倒灶的“國運計劃”,派人去暗殺葉揚天,葉揚天就不會受重傷;如果葉揚天不受重傷,牛包子就不會狂;如果牛包子不會狂……

    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當韓國珍獨處,又或者是與親近的人交談時,他會像著了魔似的反復把類似的內容提起,如同《大話西遊》裡的唐僧,又或者《武林外傳》裡的佟湘玉。

    當然這也不重要。

    反正現在葉揚天把罪責都安在了自己頭上,唯恐飛得不快——化光而走已被證實是度最快的辦法,中途不受任何牽制,從烏魯木齊到峨嵋山,花不了一刻鐘。

    但他沒能飛到峨嵋山上。

    按理,“化光而走”已是仙術,無人能夠攔截。

    除了神仙。

    高天之上,葉揚天被呂洞賓拽住了腳踝。 “是你?”從光華變回人形,葉揚天大出意外。

    “葉揚天,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呂洞賓戲謔地看著葉揚天,問道。

    “呂洞賓,我有急事,改天再找你。”葉揚天轉身就要走。

    “等等。”呂洞賓攔住了他。

    “幹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誇獎你一下。”呂洞賓聳肩,道,“你幹得不錯,充分領會了我的意思——可你現在是想去哪兒?”

    說著。呂洞賓從背後拿出個kFc的“全家桶”,撈出一塊雞翅,邊啃邊含糊地說,“kFc也會坑人,說什麼全家桶,連我的一頓都不夠……唉… …”

    “你……”葉揚天氣極。

    “人間帝王也不能誅仙。”呂洞賓把吃剩的雞骨頭扔下云端,嘿嘿冷笑著道,“如今果然是世道不同了。我只算到你會有小難,可沒想到會這麼應了……你幹得不錯。”

    “什麼不錯?”葉揚天的臉色一下冷了。

    “地震啊。”呂洞賓笑道,“你這回該讓凡人知道神​​仙冒犯不得了——我等被天條拘束,果然做不到你這麼乾淨利落。”

    “那不是我搞出來的。”葉揚天想要推卸責任,卻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我是在誇你。”呂洞賓訝異著,“葉揚天,我估計這會兒天庭上會有無數神仙為你鼓掌呢。我只是藉著在凡間出差的便利。趕緊過來道謝。”

    “道謝?”葉揚天如墜五里霧中。

    洞賓冷笑著,“世風不古,人心日下。凡人對天庭毫無敬畏,更有些寫小說的混賬,隨意編排。把我天庭群仙講得大失體統——我聽說甚至還有人膽敢生造什麼我呂祖是個貪吃雞肉的神仙?”

    “這個……”葉揚天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找不出話來。

    “那也罷了,我大人大量,想那些寫小說地廢柴也不過混口飯吃,整日里絞盡腦汁,好容易寫本書出來,卻又要被盜版所苦。總是疏為不易,便不與他們計較。”呂洞賓忽地憤然起來,“可今日他們竟然打如意算盤想要誅仙?嘿嘿……這般念頭,亙古以來還少有人起!你小施薄懲,對他們是個教訓,在天庭,自有群仙拍手稱快。”

    “什麼?”葉揚天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我小施薄懲?”

    “正是啊。”呂洞賓愕然,“難道新疆地震,不是你的把戲?”

    “這……”

    趁著葉揚天呆。呂洞賓哈哈一笑,道,“葉揚天,他們平時怎麼說?好像是……命苦不能賴政府。點兒背不能怨社會?如今你代天庭群仙。降下天罰,本來是樁好事。又何苦這麼緊張?”

    “好事?他們是人!”葉揚天吼道,“他們和我一樣!”

    “看來我們又轉回那個老話題了。”呂洞賓很痛心似地搖搖頭,“葉揚天,你又忘了,你是神仙。他們,只是凡人。”

    “我記著,當初你剛找上我的時候,你把我粘在kFc的椅子上讓我相信你是神仙。我開玩笑說你只要讓黃河決口,我就相信。你答應了,嚷嚷什麼Jn府萬千生靈因我一言而受災。”葉揚天呆呆地瞪著呂洞賓,道,“然後我攔住了你,椅子沒能粘住我。你告訴我,那是我一善通天。”

    “沒錯。你記性很好。”

    “現在我要去峨嵋山,盡起道門中人救災,這難道不是善念?”葉揚天冷冷地,“呂洞賓,你給我一個解釋。”

    “完全不一樣。”呂洞賓苦口婆心地解釋著,“善念總是好的,然而天也有眼,天也有怒。凡人起了誅仙的念頭,更付諸行動,這卻是該罰——縱然你不出手,天庭也會震怒,降下災害來的。這一點,我許你一個能夠領會天心。”

    “不對……”葉揚天還在呆,“這、這是遷怒……”

    “遷怒?”呂洞賓大笑,“葉揚天,你以為用天雷劈死那個主事的凡人,就算了了此事?大謬!”

    “我告訴你,人心應與天心相合,這才是正道。人心不在正道,怎怪得天?”呂洞賓還在解說著,說到此時,他一反常態,非但絕無半分不正經地模樣,實在已經滿面肅然,但葉揚天滿懷心事,又怎能聽進絲毫?

    “我管你這麼多!”葉揚天對天庭是有敬畏,但對呂洞賓卻根本提不起這方面的心思,丟下一句,轉身又要走。

    “慢著。”呂洞賓身形不動,竟還是攔在葉揚天身前,“你真打定了主意?”

    “救人如救火!”

    “葉揚天,今日我不想多事,本來你要去峨嵋山令天下道門出世,我也能由得你。”呂洞賓的神色十分鄭重,“不過,你至今還沒有一個作為神仙的自覺——我倒不能讓你就這麼走了。”

    “神仙的自覺?萬物眾生皆是螻蟻?靠!”葉揚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呂洞賓,你別想攔著我!”

    “你想差了。天心難測這四個字,你自己也曾說過,如今凡人意欲誅仙,犯下大罪,這懲戒總免不了——是以你還不能走。”呂洞賓傲然微笑,“你非要走,且過了我這一關。”

    “呂洞賓!你以為我真不敢和你動手?”葉揚天急得眼圈都紅了。呂洞賓不答。








第六十八章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 (中)


    “你……”葉揚天知道自己一身本領全是呂洞賓給的,縱然呂洞賓不曾藏私,兩人之間修為差距之大也不言而喻,如果動手,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兒。

    可他不能不打!

    “華陽真人色沉靜下來,葉揚天撤出了從呂洞賓那邊“拐騙”過來的莫邪劍,點頭微微一禮,“我早到峨嵋山一刻,就能多救幾條人命,算是不情​​之請,你我戰決。 ”

    在葉揚天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什麼念頭,或者是當初呂洞賓度他成仙時便印在那裡的,分明說的是:呂洞賓以劍成名,在天庭群仙之中,戰力至少能夠排進前三十。

    這一戰,葉揚天實在沒有絲毫勝機。

    高空頂上,罡風烈烈,吹得葉揚天大袖飄浮,尤其那一條斷臂下空蕩蕩的,讓他的姿態中蘊了一種悲烈之氣。

    接著,呂洞賓便哈哈一笑。

    “葉揚天,我曾說你是個聰明的,”呂洞賓頗為欣賞地看著葉揚天,笑道,“現在我再許你一句,你小子,居然還是個有骨氣的。”

    話未說完,葉揚天一劍直下!

    這一回再也沒有了沖天的劍氣,他實在是把渾身的修為盡數逼在劍中,意在劍先,莫邪寶劍劍身竟寒光內斂!

    他知道呂洞賓的修為遠勝於己,這一劍不敢不盡全力,同時,也是只求能夠逼開了呂洞賓一步,好給他讓路——只要到了峨嵋山青雲門門戶之中,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得多了——

    天下道門歸屬牽涉天庭改革大計,呂洞賓應該不會直接露面參與才對。

    葉揚天只好賭這一把。

    呂洞賓卻完全沒在乎葉揚天的一劍,他只點了點頭,讚了聲,“不錯,有點兒樣子了。”

    便把道理放在武學角度來看也一樣。勁氣外露只是初窺門徑,若是登堂入室了,便一絲一毫力氣也不會用到了招式之外……

    這實是葉揚天能用出的最高明的一劍!

    呂洞賓卻只是側身一躲,讓開了去路。

    “呃……”葉揚天吃了一驚,但他反應極快,身隨劍走,不顧呂洞賓,駕一道劍光便直直投入天邊去了。

    “怪哉?”呂洞賓望著葉揚天遠去的那道光芒。並沒有繼續追索的意思,只忽然皺起了眉頭,喃喃地道,“難道……觀音門那個尼姑那天真用了什麼手段?我怎麼從他這一劍裡看出了幾分佛性來?”

    葉揚天已然遠走。

    他堂而皇之地御劍走了,可又驚動了天上的衛星。

    自從葉揚天入新疆,在九處的訓練場閉關以來,全中國的衛星有一大半兒把監測地重點給變了。接受過當初淨土和尚控式神“三十六禽”寄魂脫困的教訓,新疆全境,連隻鳥兒的動向都在監測之列。

    牛包子的體格大得出圈,更沒理由監測不到。

    所以早有人知道了葉揚天一行去了烏魯木齊,也清楚他已離開。化光也好,御劍也好,飛得再快,行蹤都暴露得乾乾淨淨。

    但沒有任何機構做出任何舉措。

    “國運行動”已經被腰斬了。

    這是信息反饋太慢的緣故——要是早知道了新疆省區內的地震,連那兩架倒霉的戰鬥機恐怕也不會被派出去。

    代價太大了!

    新疆、青海、西藏、甘肅四省的人口加起來還趕不上沿海半個省,如果、僅僅只是如果,這場地震換個地方……

    沒人敢去做這種設想。

    韓國珍接到了韓無熠地電話。得知這場災害其實還並非葉揚天親自出手,只是當初在“家宴”上他見過的那頭“小牛”隨便鬧了幾下的結果後,他神色木然,把身子深深地陷入沙中,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多年之後,有許多學者著書立說,對歷史上這個時間段內生的事情,以及造成的深遠影響做了無數評論、分析,眾人芸芸紛紛,莫衷一是。唯獨有一點共識,那便是這場地震可以看作兩個時代的分水嶺。若有新時代的黃曆,或者會這樣寫:十一月廿八,新歷12月1o日。仙人出。大凶。

    中午。峨嵋山。青雲門。

    沒人打擾,葉揚天飛行地度就不慢——當在翠谷之中現身時。他心頭竟莫名​​地浮起了一股久違的親切感,覺得自己是“回來了”。

    呂洞賓說我沒把自己當成神仙?開玩笑,成仙這才幾天?我就已經把青雲門當成是自個兒的半個家了。

    葉揚天這樣想著。

    當然,他的出現再次造成了轟動。

    本來,葉揚天也有過先隱蔽行跡,看看青雲門中如今大比進行得如何了的打算,只是他念著救人如救火,又自認是道門中地領袖——既然是回自己的地盤,怎麼能偷偷摸摸?

    不過他也著實有些啼笑皆非,因為當他回來,正好趕上“道門十美”的擂台上一場打完,是儀霞門一名體態嬌小的女弟子把天荒門的一名神態冷豔的女弟子打了下去,道法雖說不上精妙,卻是藉了五行木屬的繁花之力,頗有可觀之處,觀戰地各色道人齊聲喝了個大彩——彷彿彩頭便是葉揚天。

    接著便是眾人大驚失色,紛紛詢問“葉師”何故離開沒幾天就混沒了一條胳膊。

    葉揚天頗害臊。

    他斷臂之後壓根兒就沒打算到青雲門來,一路上又飛得急,還提防著呂洞賓會再來攔截,便少為自己做打算——可大羅金仙竟被凡人弄斷左臂,這種事情對外人說說也就罷了,對著把自己捧上天去的道門中人,他著實有些張不開口。

    總不能說:“眾位,我一不留神,叫那個什麼朝廷給暗算了一回。”

    那大羅金仙的面子往哪兒擱?

    再有,葉揚天回來是調援兵去新疆救人。人固然要救,可用什麼說辭才好?眼前這十來萬人之中不乏修為精深、心思靈敏的,對新疆那邊牛包子一怒多少也有感應——就算沒有感應,牛包子的那幾聲怒吼總能聽見——想要蒙混過關,卻也不易。

    好在他總歸能急中生智,而且這也不算第一回了,走上青雲門現任掌門青月真人所在的高台,他竟當場編了一通說得過去的瞎話。

    便無非是當今昏聵。不能上體天心,我本欲小施薄懲,又慮及今後道門不免出世,頗多顧忌,兩難之間,居然遭了暗算。自然,原本這暗算傷不得我一根毫毛。但世易時移,也有些“熱兵刃”是我道門中人未曾見過的,於是我就強封了自己修為,硬去挨了一下,以為眾人警戒——至於斷臂。我自會接續復原——就算不復原,想那上洞八仙之中還有“鐵拐李”一位,我卻也不算丟了體面。

    葉揚天的說辭把道門中人徹底感動翻了。

    葉師這是為了我等以身飼虎啊!

    葉師這是委曲求全、顧全大局、以己推人、高風亮節、歲寒三友、若問佢水哪得清如許,只因梅花香自苦寒來啊!

    葉師這是……

    反正,總之,一言以蔽,就是葉揚天了不起。

    在如潮的讚頌聲中。葉揚天覺得自己有點兒犯暈,倒不是他也覺得自己有多偉大——是他被自己繞糊塗了:對啊,鐵拐李既然是神仙,為嘛還是瘸子?

    閒話總是好說地,葉揚天不會當真,不過他對於自己離開後青雲門中生的事情並不了解,也就想不到在暗中還有許多風雲醞釀。

    他只有順著眾人的話頭,把話繼續說完。

    這就說到了新疆受災。

    對此葉揚天差不多毫無隱瞞,說是我座下神牛——也就是牛包子了——不明就裡,悲憤莫名。無意之間闖下大禍;為此我也上問天心,道是世間人心有錯,又知我一向寬容,便藉夔牛施加薄懲。

    這幾句話在道門中人聽來實在是合情合理。

    比起半路出家——成仙——的葉揚天。道門中人地想法或者更加貼近呂洞賓所謂地“天心”。對現實社會是一貫地不以為然,而那個什麼什麼朝廷竟然昏聵到了敢對大羅金仙如此不敬的地步。上天降災簡直是……

    就一個字:該!

    聽著道門中人地議論,葉揚天得出了結論:這十幾萬人,似乎早就基本上已經不把自己當人了。

    這讓葉揚天說要大夥兒齊出,全都去新疆救援地話就有那麼幾分說不出口。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終於還是把話歸到了這上頭去。

    這時翠谷中道門的人早已聚齊,葉揚天把目光掃了一圈,沒能找見董雙,也看不見蕭如雲的影子,卻瞥見了千葉冰雲、龍齋貞水和歐戈​​菁山站在一處角落,三人的目光都似意味深長。

    他咳​​嗽一聲,繼續安排著道門出峨嵋山去新疆救災的事宜,青雲門是地主,不好輕離,他叫青月真人留守,青雲門上下三百餘人,也只出一百人就好;至於其餘各派,統一下山,分赴各地。

    不過,搶險救災這類事情向來與商場上沒什麼關聯,葉揚天的家學淵源全然派不上用場,要說統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做。這一點他來時多少想過,便讓各派的掌門全都先去烏魯木齊找韓無熠安排具體事宜;再有,就是叮囑眾人,事涉人命,在這種時候,道門地各類法術若用得上,那也就顧不得驚世駭俗了。








第六十八章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 (下)


    道門中人大多並不怎麼情願,或是有些不以為然;各人心裡憋著的全是有關青天真人飛升的問題——葉揚天遠在Jn,卻度化青天真人於萬里之外,個中情由、關節,才是最讓人動心的。

    還有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體係自成一統,門中的弟子雖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很有幾位掌門的神情不大自然起來。

    話說這六十一派來青雲門參與道門大比,其實與青山真人的推測差不許多。六十一派的確與所謂“天下道門”有些心結,而且,他們也正是秉承了“天旨”——那當然不可能是來自葉揚天了。

    六十一派千年之前便托庇於凝碧崖,休養生息,並無出世之想;論到當年燁夙老怪攪亂天下的大劫的故事,差不多也已經在歲月之中被那些年輕的弟子淡忘了。

    可各派的掌門卻不能忘——千年傳承,總有些說法留了下來。那便是:六十一派是由天庭接引到了凝碧崖的,我們與凝碧崖外的那些門派不同,有上天眷顧!

    原本不錯,六十一派都是於千年前的大劫中險遭滅門的門派,算是為天庭立過大功;千年以來,各派之中便連那些修為並不怎麼高明的,只要輩分夠了,到了時候自會飛升;而凝碧崖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有飛升後的仙人回來探望,對後輩大加勉勵,甚至還傳授些道法、本領。

    凝碧崖中各派早已習慣了這種對於青雲門等門派來說夢寐以求的待遇——大羅金仙?好稀罕嗎?早些日子大羅金仙排著隊上我們家串門兒呢!

    但這種情況近三百年來有了變化,六十一派中人能夠飛升的漸漸少了,最後終於絕跡,飛升後的先輩們也都不回來了——有人算過,六十一派中最後一位先輩的飛升時間,與安史之亂燁夙老怪破空而來的時間相比,正好相隔一千年整!

    六十一派大為喪氣,都以為是千年已過,上天不再垂憐,從此修仙路遠;在喪氣之餘。各派也不免腹誹,覺得天庭此舉實在令人寒心。

    不料等到這一次的道門大比,凝碧崖中竟又得到了天庭的消息——雖無仙人露面,六十一派的掌門卻都接到了一封“天旨”。

    天旨的內容語焉不詳,唯一說清楚了地,只是要他們舉派出山,去參加在峨嵋山青雲門中的道門大比。

    六十一派中便起了分歧。

    大多人都以為天庭既然下旨,那自當遵從。而這也正是修道之人的本分;還有少數一些卻覺得天庭本來就對六十一派虧欠太多,還如此揮之即來招之即去,連話也不說清楚,更加讓人惱火……這其中就有統領逍遙宮的凌波仙,再就是稱得上“老成持重”的建平門掌門:聽南真人。

    且不管這些分歧,道門之中或有大事生,六十一派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坐視,無論如何不可缺席。

    他們這才6續趕來了——結果就現原來外面出了一位大羅金仙。

    千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們對凝碧崖外的道門多少帶著點兒鄙視,覺得這所謂“天下道門”一與天庭隔絕太久,二在當初燁夙老怪攪亂中原時並沒出力,本來是沒臉見人的一群貨色。居然還搞什麼“大比”?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六十一派聚居凝碧崖,卻想不到天下道門散在各地,不是有個大比,百年還聚不成一次。

    讓他們心裡更不舒服地是那位大羅金仙,他竟跟那群人是一夥兒的!

    難道說天庭棄凝碧崖於不顧,卻又看重起“世外”的一些當年貪生怕死的門派來了?

    六十一派多方打聽,起初並不摸底。於是就有了大比之前凌波仙及聽南真人的先後拜訪,弄得事局更加迷亂。

    及至後來,葉揚天在大比上宣講一番,也顯露了神通,六十一派才終於認了他是上天神仙。

    只是這幫人還藏了心眼,在葉揚天的話中,他們現這位大羅金仙對凝碧崖的底細竟似不知,更加不了解那道莫名地天旨,便又將這事隱瞞了下來。

    六十一派早年間與神仙接觸得多了,至今的架子仍在。

    換句話說。這六十一派與滿清時的八旗子弟頗有類似;祖上曾立過功勞,從此便仗著這個乾領朝廷的糧餉,糧餉領了幾百年,已經形成慣性。朝廷一旦撒手不管。他們就不干了。後來八旗破敗,再不復當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彪悍,如今六十一派地實力其實也沒強到了哪裡去,若不是千年下來積累了不少直接由飛升後的先輩祖師指點過的經驗、法術,只怕與青雲門等相較會大為遜色。

    總之,且不論其他,六十一派對於“半路出家”成仙的葉揚天其實也未必真太看得上眼,也不會如青雲門等恭敬得那樣過分,只是神仙還是神仙,葉揚天若有吩咐下來,大家還是聽的……

    總之,六十一派的眼界比青雲門等還要高些,自然更看不起所謂“凡人”,這一回聽從葉揚天的調遣是一回事,但差不多算是捏著鼻子聽地——

    葉揚天不知道,也沒工夫去知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只想著那“人命關天”的四個字,一旦說完,立刻就催著道門中人盡數上路。

    便在此時,他的眼神又往千葉冰雲那邊飄了飄,心里納悶:“她怎麼會跟歐戈菁山攪到一塊兒去了?歐戈菁山不是韓國珍那頭的?嗯… …或者說,他現在還繼續跟公安九處合作愉快?”

    翠谷中的情勢卻由不得葉揚天再琢磨下去,他只顧了一迭聲地催促,又忘了現在青雲門中還有一個從來就跟他不對付的傢伙——有句話叫“老天有眼” ,就是那隻眼。

    “小葉子啊,俺覺著這事兒不對!”

    好熟悉的稱呼。

    離開了青雲門一段時間,葉揚天現這裡有不少值得自己懷念的東西——但絕對不包括這麼跟他說話的那位。

    董雙。

    董雙穿著青雲門地水藍道袍,跳到“道門十美”的擂台上,正扯著嗓子大喊:“小葉子,你這麼辦事兒可不對噢!”

    他一臉的憨厚。

    葉揚天用手摀住了自己的額頭。恨不能低頭從地下找塊磚頭出來把董雙給一下子拍死。

    沒人知道董雙是什麼時候冒出來地。

    他一直在空明峰峰頂宗堂地西廂房內,閉門謝客,前一陣偶爾還會出來轉悠——比如罰青山真人抄個《道德經》什麼的——但最近不少日子,他根本就沒露面。

    他這架勢簡直像是跟葉揚天約好了似地,葉揚天一回來,他也出來了。

    “眾位,事態急迫,救人如救火。這就請眾位趕緊啟程。”葉揚天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神色一整,彷彿沒看見董雙一樣,拱手吩咐翠谷中的眾人。

    “小葉子,你回去幾天脾氣見漲啊,怎麼不理俺了?”董雙繼續打岔。

    “眾位請動身!”葉揚天把聲調提高了。

    翠谷中道門各派人士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葉師如此催促。按理是該走了,可這個董雙……他到底要幹什麼?

    “小葉子!你別趕人走!俺得和你好好說道說道。”董雙看葉揚天還是不理自己,飛身而起,直接跳到了葉揚天的身邊,伸手就去攬他的肩膀。

    葉揚天肩膀一塌。避開了,“董雙,我對你一忍再忍,你別給臉不要臉!”

    “臉?啊,小葉子,你是說面子啊,俺不在乎。俺就是想和你說道說道。”董雙一搖腦袋。 “你這事兒不該這麼辦!”

    “用不著你管!”葉揚天冷冷地,“你有你的事做,那你就看著,我地事你管不著!”

    這句話說得大有深意。

    呂洞賓曾對葉揚天說董雙是天庭安排下的耳目,葉揚天想,既然如此,董雙只需在一邊看著自己做事就完了,不應該能有插手阻撓的權限,這句話是他提醒董雙來著。

    可是葉揚天忘了,自從他第一次到青雲門起。董雙有哪回沒插手來著?

    而且他的話聽在有心人耳中不免又變了味道:雖然說得毫不客氣,但葉揚天分明是把董雙當成了和自己地位相等的人!

    就像是一層薄到了極處的窗戶紙,捅破不捅破的,窗戶裡頭地人在幹什麼。從外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葉子。你做得不對,俺就得管!”

    “我……”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不是頭一回。

    葉揚天干脆就沒再跟董雙廢話,反手就是一掌!

    趁著董雙躲避,他撤出了莫邪劍,接連三劍刺了出去,然後轉身大呼,“眾位同道請立即啟程趕往烏魯木齊聽候調派!董雙以下犯上,煽動人心,我自會處置!”

    “小葉子你……”董雙剛要說話,葉揚天又是一劍。

    “眾位同道還不快走!”

    葉揚天的語氣很重,翠谷中的十數萬道門中人大半被他這一喝嚇了一跳,不敢不聽,立刻有小一半人不假思索地聽命飛離了地面。

    只是六十一派的人數占到了七萬有餘,他們的掌門大都還在猶豫,門中弟子又看掌門地臉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飛了的沒走遠,惦記著局勢,有點兒想回來,沒飛的又想飛,一時卻不好飛起來……各大道門之中縱然有些門規之類,總不會太過嚴明,更不可能說過這種情況下該如何應對,結果倒好,把翠谷上空弄得滿都是人,地面上還站著一半,局面亂作一團。

    偏董雙最擅長的就是亂上添亂。

    “小葉子!你別狂!俺現在能打贏你了!”董雙一邊躲著葉揚天拿劍亂砍,一邊扯著嗓子大喊。

    葉揚天當即愣住了。

    他與董雙交手過幾次,儘管會被弄得手忙腳亂,也知道對方修為驚人,但在差不多每一回,董雙都很委屈似地說過“俺現在打不過你”。

    怎麼?

    他居然說能打贏?

    “你非要俺打贏了你才肯聽俺說話是吧?成!”董雙的氣很粗。

    他懸在當空,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然後搓了搓手,“那俺就先打贏了你!”

    葉揚天也早飛了出來,他看著董雙,突然心裡沒底了。

    “白鹿洞門下弟子何在!”葉揚天與董雙還沒再度動手,白鹿洞掌門李納乾驀地跳了出來,大喝一聲。

    “弟子在!”李門、袁門合併之後,白鹿洞已有了七百多弟子,這些弟子齊聲應和,聲勢竟頗為不小。

    “奉葉師令!”李納乾凌空傲然而立,神態前所未有地鄭重,朗聲喝道,“奉葉師令!白鹿洞門下弟子立即馳援新疆,不得有誤!”

    語聲已畢,李納乾身劍合一,化作一道銀白色的劍光,當先便走。

    緊接著,白鹿洞門下七百弟子紛紛作法隨行,一同離了青雲門,往新疆方向飛去。

    “逍遙宮弟子何在!”凌波仙立刻有樣學樣,一聲嬌叱。

    “弟子在!”逍遙宮門下多女弟子,一起答應,聲音頗為好聽。

    “奉葉師令!逍遙宮門下弟子立即馳援新疆,不得有誤!”凌波仙話音未落,轉身就變了一道粉色光華,也投出青雲門,奔新疆而去。

    逍遙宮門下弟子一起隨行。

    “建平門弟子何在!”聽南真人緊隨其後,同樣一番吩咐,率領本門弟子,跟著去了。

    “我、我、我、我濟門!奉……那個……奉葉師、師、師……”濟門的掌門一動真人也想趁機對葉揚天表明心跡,號令出,奈何他口吃病重,此時又愈加緊張,喊出去一嗓子,卻怎麼也說不全了,把臉憋得通紅。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7 PM

第六十九章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 (上)

    濟門門中,一動真人有個師弟叫廉通的向來與他不和,巴不得多見一動真人出醜,湊上去,樂樂呵呵地說,“師兄,你是不是想說……”

    “那個……令!”一動真人看廉通真人過來取笑自己,心裡一急,把“奉葉師令”的最後一個字終於說出來了。

    只是目下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來了,一動真人面上無光,心中更急,也不再說話,順手打了廉通真人一個嘴巴,直接御劍而走,劍氣兇戾,倒像是要出去殺人的一般。

    廉通真人愣了半晌,忽然也急了,衝著不知所以的門中弟子大吼,“都還愣著幹什麼啊!掌門有話,奉葉師令!走!”

    便是如此,濟門也全數飛往了新疆。

    “掌門有話,奉葉師令?那到底是聽誰的?”葉揚天本已打算要跟董雙好好再鬥一場,耳朵裡聽見廉通真人的呼喝,幾乎就洩了氣,“這個叫廉通的倒不結巴,可也忒不會說話了……”

    白鹿洞、逍遙宮、建平門、濟門……一連許多門派嚷出了“奉葉師令”的招牌,拔地而起,往新疆那邊走了。

    早先在Jn搞過“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那四十八派自然當其衝,除開留守峨嵋的地主青雲門,掌門不在的玄心門,全數離開……大比總共接待了三百六十六個門派,除開凝碧崖一面的六十一派之外,大都與葉揚天親近,走得也快;而那六十一派中,不算逍遙宮與建平門,還有十幾個門派是在凌香山密議之後被凌波仙、聽南真人等拉攏過的,也都隨著走了。

    不過一刻,翠谷之中就走了一大半。

    這就讓那些沒有離開的門派倍覺尷尬起來。

    事態已然明朗,葉師有令,而大多門派都奉令而行——儘管現在青雲門內的這座翠谷裡還有個董雙在那兒找葉師的麻煩。但葉師也說了他會自行處置。

    那還留在這兒是想幹什麼?

    難道要幫那個來歷不明的董雙壓陣不成?

    作死啊?

    葉師怎麼也是正牌的大羅金仙,這不會有錯——董雙雖然可疑,但再可疑,那層窗戶紙再薄,不還是隔著一層?

    那些帶頭走的肯定會被葉師記在心裡,但凡有好處少不了他們;可咱們如果再不聽葉師號令,那……

    再等一刻,人全走了。

    除開青雲門、玄心門中人。還有始終站在一邊角落的千葉冰雲、龍齋貞水、歐戈菁山;翠谷裡就只剩了當空對峙地葉揚天與董雙。

    大羅金仙葉師有令,天下道門莫敢不從。

    便是如此了。

    可是,葉揚天一點兒也不覺得高——明擺著,這事多虧了白鹿洞的李納乾當機立斷,再往下數,是凌波仙、聽南真人,還有那個結結巴巴的一動真人。

    唯獨數不到葉揚天的頭上。

    葉揚天討厭這種感覺。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到頭來卻讓別人幫忙給做成了。

    所以他就越地看董雙不順眼起來。

    他在想:如果董雙不是在這裡裝傻充愣,而是亮出他同是神仙的身份,那結果會是如何?

    葉揚天很惱火地現自己或許不能肯定——

    可他董雙從最初出來到現在,除了給自己搗亂之外還乾什麼別的了?根本沒有!那憑什麼?

    不過,至少我還能…​​…打敗董雙!

    葉揚天緊了一下手中的莫邪劍。冷冷地瞪住了董雙。

    “嘿……人全都走了哈……這可讓俺怎麼辦?”董雙這時地神情不知所措,只撓著頭喃喃地自語,顯得又呆又傻。

    如果不是葉揚天早見過董雙曾無數次作出過類似的模樣,他疑心自己真的會被徹底騙了過去:這份演技,獲不了奧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大獎簡直沒有天理。

    想到這裡,葉揚天忽地一笑,他覺董雙實在有幾分阿甘的神韻。

    “小葉子。人都走了,可俺還在這兒呢!”董雙搖了搖腦袋,像是要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都甩出去,“俺現在打得過你!俺不跟你講理了!就打你一個滿天開花!”

    葉揚天微微一笑。

    如果說這場架在他宣布要道門各派馳援新疆時打起來還有幾分的道理,那現在已經毫無理由了。對於當事地兩個人來說,或者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理由。

    只要打,那就對了。

    兩人是天敵,注定的冤家!

    “董雙!出手吧!”一聲呼喝。

    可並不是出自葉揚天的口中——說話的,是千葉冰雲。

    做好了萬全準備,接著就要接董雙雷霆一擊的葉揚天險些就吐出了一口血。

    “千葉家地!別來搗亂!”葉揚天喝道。

    “揚天哥哥。他……他欺負你!小冰幫你打他!”千葉冰雲入鄉隨俗,穿的也是一身道袍,腳底下虛虛浮浮,竟是踩著一團黑霧飄了過來。

    葉揚天皺了皺眉。往底下看去。翠谷的角落中,龍齋貞水面色肅然。歐戈菁山微微搖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揚天真的忍不住想要罵人了。

    原來,葉揚天從道門大比暫別,回去Jn時刻意地沒有帶走千葉冰雲和龍齋貞水兩人,這兩人就這麼在青雲門裡住了下來。

    對於道門中人來說,千葉冰雲是葉揚天的朋友,不能慢待,也給她安排了不錯的住處,一切應用都稱得上周到;但本來與千葉冰云隨行地是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這就出了麻煩。淨土和尚已死,按照約定,也同樣是為了防止龍齋貞水把有關中國道門的情報帶回日本,龍齋貞水和千葉冰雲該一直跟隨在葉揚天的身邊,從某種意義上說,算是軟禁。

    葉揚天甩手一走,“軟禁”的責任就理所應當地落到了韓無熠的頭上,後來葉揚天旱地拔蔥登了一回月,韓無熠也回去蹲點兒了,那這工作就只好由還留在青雲門內的歐戈菁山接手。







第六十九章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 (中)


    這些日子以來,千葉冰雲快把歐戈菁山給折磨死了。

    千葉冰雲鬼靈精怪,自然明白葉揚天是根本不願搭理她,一方面她極生氣,另一方面,她又不甘心,所以每天都在纏著歐戈菁山讓她也去Jn找葉揚天— —好在她還知道輕重,沒有挑撥龍齋貞水為她出頭。

    縱然龍齋貞水能夠打得過歐戈菁山,但在道門的地盤上,她想跑也跑不掉。

    千葉冰雲是千葉家的大小姐,自小嬌生慣養頤指氣使,哪裡受過這種待遇?青雲門中,她與誰都不熟,整天除了守著龍齋貞水就是歐戈菁山,讓她鬱悶得痛哭過好幾次了——同時,她也想了無數的辦法與歐戈菁山作對。

    諸如跑到灶堂往歐戈菁山的飯菜裡多加上半兩辣椒油,茶水里摻醋放鹽,在歐戈菁山住的房門口挖個陷坑之類的惡作劇被推陳出新了不知多少回,而且回回升級。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歐戈菁山為人固然機警,可也架不住千葉冰雲這麼折騰,結結實實地上過幾回惡當——他又不能對一個小姑娘認真,那就只剩下頭疼了。

    千金大小姐這種生物,其實是蠻可怕的。

    但千葉冰云自己也不好受。她一直在想著有關葉揚天的事情。

    指腹為婚,原本在她而言也只是一個笑話,可這些時間以來,她早把一縷情絲若有若無地纏到了葉揚天身上,每天裡的埋怨心酸積累起來,情絲變成情思,倒更濃了。

    她竟設身處地地為葉揚天設想起來。

    她為葉揚天“拋棄”自己想出了很多理由,並想方設法地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同時,她又暗暗地決定,即便是被自己說服了,也不會放棄。

    歐戈菁山和龍齋貞水對此都看在眼裡。龍齋貞水自是心痛,歐戈菁山也漸漸地對千葉冰云有些憐惜——於是他們為了排遣千葉冰雲的滿腹心事,開始教授她一些道法。

    從理論上說,千葉冰雲一行來到青雲門,是為了赴給邢師我“比武招親”的擂台,這當然是鬼都不會相信的理由;而且,擂台也從“比武招親”變成了評選“道門十美”,千葉冰雲根本連登擂的理由都欠奉了。

    只是學過一點兒武術的千葉冰雲也不可能打得過道門裡的各位“名花”。

    千葉冰雲見識過了道門中的盛況。葉揚天與董雙的鬥法,夔牛與青龍地對峙,她知道自己的本領很差,她學得很用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本事可以再大一點兒,她就能夠離葉揚天更近一點兒。

    她的資質很好,至少現在已經學會了飛——這比當初葉揚天成仙后鬧明白怎麼御風可能還快。

    這些,葉揚天無從得知。

    他只是覺得在這個時候出來鬧著說董雙欺負自己的千葉冰云非但是在添亂。而且還不知天高地厚。

    葉揚天一眼就看穿了千葉冰雲腳下踩的那團黑霧質雜不純,還帶了幾分陰霾之氣,不是正經的法術,八成與日本的陰陽術脫不了乾系——不僅登不得檯面,還是初學乍練。能維持住不掉下去就算難得了。

    就以這種本事,就想插到自己與董雙地中間來?

    這可是兩個正經的神仙在打架呢!

    滿天下扒拉,除了一貫行蹤詭秘,時不常出來露一小臉的呂洞賓之外,哪還有第三個能插手得了?

    “千葉家的!別添亂!”葉揚天又喝了一聲——再這麼攪下去,他簡直沒心情跟董雙打了。

    “揚天哥哥……”千葉冰雲轉回頭來,眼眶裡已含了淚水。 “叫我小冰……”

    葉揚天先是詫異,接著,心軟了。

    他一向精明,就算以前對愛情還算懵懂,現在也已經與姜瀟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怎麼可能讀不懂千葉冰雲的眼神?

    “千葉家的,你讓開吧,這裡,你插不下手。”葉揚天沒有改稱呼,但語氣卻柔和了許多。

    “揚天哥哥。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千葉冰雲斬釘截鐵。

    “董雙!你要和我揚天哥哥打架,那先打死我再說!”轉頭,千葉冰雲繼續斬釘截鐵。

    董雙傻眼。

    “那個……啥,俺說那個啥。”董雙撓頭的手快把自己地頭皮給撓下來了。 “那個啥。那個……啥……”

    不論董雙裝傻充愣也好,現出本性精明也好。他還從來沒這麼語無倫次過。

    董雙,葉揚天,千葉冰雲,三個人就這麼僵在了空中,局面之詭異尷尬,無以復加。

    這世上盡有因為一件小事影響了大局的情況出現,將這種現象無限誇張下去,就是那個著名的理論:“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上空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造成了南中國海上的一場風暴。”

    蝴蝶效應。

    現在,千葉冰雲就是那隻蝴蝶。

    千葉冰雲心知肚明。

    她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眼界是有地,她又一直在想與葉揚天有關的事情,自然也就揣摩過董雙其人。

    想來想去,千葉冰雲都想不透董雙的底細——越是這樣,她就越為葉揚天擔心。

    剛才聽到董雙憨憨地嚷他已經能打贏葉揚天了,千葉冰雲或許是翠谷之中第一個相信了董雙的人。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極勉強地運用著剛學會不久的陰陽術飛出來阻止。

    千葉冰雲或者也沒有想得太多——無論她想了什麼,結果都是一樣:葉揚天與董雙這場架,至少現在是打不起來了。

    葉揚天微微動了動嘴唇。

    “三日後,午夜子時,雪擁藍關內。”

    董雙點頭。

    就這麼散了。葉揚天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翠谷裡,隨便找個地方坐了,望著亂七八糟的幾座擂台,還有頗顯得寂寥地一片亭台,輕輕拍著牛包子的腦袋,捫心自問。

    這是12月11日的晚上,月涼如水。







第六十九章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 (下一)


    昨天,繃得緊緊的弦被千葉冰雲弄斷了,只好就這麼散了。

    道門中人大都離開了峨嵋山,大比自然暫停,青雲門內安靜下來。葉揚天也沒去找千葉冰雲,他和董雙一樣,默默地離開,董雙迴去宗堂,葉揚天又住進了白雲滿地樓。

    葉揚天並沒說什麼話,青月真人以及留守的所有人就都沒來找他。眾人知道,他已經與董雙約戰。

    這不是大羅金仙與道門之中一個低輩弟子的決鬥。

    再駑鈍的人也能想得到:葉揚天每次出現,董雙也都會出現,兩人事事針鋒相對——這除非是兩人之間有什麼甚至是可以被歸咎於宿命的因緣。

    兩人的身份是對等的。

    在決戰之前,不會有人去打擾其中的任何一個。

    這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插手的事情——除了那個千葉冰雲。

    明白的人都明白,千葉冰雲的插手實在是幫了葉揚天一把。

    當時葉揚天是奔馳萬里而來,召集道門十數萬人聚會,縱然說不上舟馬勞頓,可也不會很輕鬆——尤其他左臂已斷,無論如何是經過了一場劇鬥。其後白鹿洞掌門李納乾奉令而走,這固然為葉揚天保住了大羅金仙的面子,可實際的結果對他的心態卻應該很有些不好的影響。而董雙卻以逸待勞,出現時更躊躇滿志,是必有所恃。

    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而戰,葉揚天吃虧不小。

    雖然不知道兩人約鬥的具體時間,但眾人都希望葉揚天能夠在決鬥之前調整心態,修養充分了才好。

    於是就變成了這樣,葉揚天所到之處看不到一個人影。

    現在,他在翠谷。

    呆。

    葉揚天的心態很差——不是因為董雙。

    從小,他受家裡教導,懂得做事要負責任的道理。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得到,一直也都做到了;他知道現實社會他的同齡人中能勇於承擔責任的並不太多,所以他甚至還有幾分自負。

    但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把牛包子闖下的大禍也歸咎到了自己的頭上——從各個方面來看,這都有點兒過了,這並不能怪他;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學會過為自己找藉口開脫。

    他覺得有些怕。怕去災區面對災民,因為他沒有辦法對他們說這一切都怪自己,他也不知道這份責任該如何承擔起來。

    單純叫家裡捐錢就夠了嗎?不惜與呂洞賓一戰。直闖青雲門,冒天大干系號令道門趕赴災區救援就夠了嗎?

    對於在地震中喪生的那些人命來說,這遠遠不夠。葉揚天地手裡有衛星電話,以他現在的本領早能夠破開青雲門的門戶,把電話撥到韓無熠的手裡詢問災區情況,或者更簡單些,直接去找歐戈菁山問。都能了解到未經傳媒加工過的第一手資料。

    他不敢問。

    大羅金仙,恐怕是一舉一動,舉手投足之間,便繫著天下的安危興亡,這一點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明白過。越是靜下來深思。他的心情就越沉重起來。

    他想找個人來說話,找個能夠聽懂他心事的人。按理,這人該是姜瀟瀟。但葉揚天並不以為姜瀟瀟會明白——他知道姜瀟瀟會找各種理由來說他沒有做錯事情,尤其是在新疆地震這件事上他沒有錯處;他還知道姜瀟瀟或許不會覺得這件事有多麼嚴重,是,死了些人,可那是在新疆。很遠地地方,與生活無關。

    葉揚天知道姜瀟瀟的態度一定會是這樣,如果自己說得太多,她還可能會覺得煩。因為姜瀟瀟希望見到的是一個永遠意氣風的自己,永遠不會也不應該為任何事情愁。

    想到這裡,葉揚天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現姜瀟瀟和自己的母親很像,生了這麼多事情,母親卻還是在國外度假,只偶爾打個電話回來——也不是詢問家裡的情況,只是說自己在哪裡玩。遇到了什麼“很帥地芬蘭小伙”之類的事情。

    葉揚天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與此相對的,母親給予了父親最充分的信任和信心,當自己在假期為家裡的公司賺到了第一個一百萬後。母親也把這種信任給予了自己。姜瀟瀟也是一樣地。

    可這依然讓葉揚天覺得有些不夠。

    “我是個貪心的人。”葉揚天自嘲。

    又或者。葉揚天覺得自己可以去面對這場地震造成的後果,如果有必要。他能夠在災民面前下跪乞求原諒——他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諷刺:他想到的是“必要”,他認為災民並不需要某個人跪下,而是給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及時搭建的過冬簡易房屋、禦寒地衣物、食品物資等等;如果這些都已經齊備了,災民們才會想到誰該為災害負責,誰該站出來下跪。

    人,總得先活下去,然後再考慮其他。

    這種從馬斯洛的“五段需求學說”開始思考的習慣他很小就養成了,他也明白這有時並不准確,可這早已成為他做事的標準。尤其是這一次,還給了他毫無理由地約戰董雙一個最好的理由:自我實現。

    葉揚天要通過與董雙的一戰來找到自信。作一個大羅金仙太難,需要自信。

    他沒有因此覺得害怕——早跟董雙打過幾次,不欠這一回。而且恐怕今後還會再打。兩人之間的戰鬥,或許現在才只是剛剛開始。

    他的腦子裡沒有考慮過失敗後的後果,他覺得對於這種毫無把握的事情是不需要多想地。

    三天時間,過得很快。

    12月14日,零點。

    兩個人影急匆匆地掠過了雪擁藍關前青龍的頭頂,青龍察覺了,抬頭去看,認得那兩個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身子輕輕抖了一下,把頭埋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

    雪擁藍關傾頹以後,看守聯接青雲門與珉山地門戶地這條青龍一直還算恪盡職守,珉山中一旦有什麼動靜往自己這邊來了,它就會打起精神。

    但今晚它決定:睡覺!

    過了一會兒,青龍還沒睡著,它的頭頂又飛過去幾個人,這些人明顯比剛才那兩個小心多了,遮遮掩掩地,彷彿生怕驚動了青龍。

    青龍沒搭理他們。

    又過了一會兒,青龍還沒睡著,它地頭頂繼續有些人影飛過,人數多了些,行跡也更加小

    青龍有點兒鬱悶,把頭埋得更深,什麼都不管。

    又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總之青龍就是還沒睡著,接二連三地有人從它頭頂飛過去……青龍煩了——青雲門裡這幫兔崽子們約好了耍龍玩呢?怎麼今天就不讓老子睡覺了呢?

    珉山之中群峰連綿,也有湖泊、山谷、河流、小溪,因為從沒人在這邊常住,這些地方也就沒有名字,只統稱作珉山而已。

    葉揚天和董雙現在就飛到了一座極低的山谷裡,山谷四面全是高峰,無路,谷底沒有樹木,只生長著一片兩人多高的野草,野草或者有名,但兩人都不知道,他們站在野草的葉尖上,對面而立。

    “這里挺好。”葉揚天笑了,“清淨,就算有人來找,一時也找不到。”

    “小葉子,反正俺說了要打你,那就讓你自己選地方。”董雙的笑容裡透出樸實。

    “你累不累?”葉揚天歪著頭問,“換了是我整天裝成這樣,就算不累死,也會因為自己討厭自己而去上吊。”

    “裝?裝啥?”董雙愣愣地,“小葉子,俺聽不懂。”

    “對對對,我錯了。”葉揚天很誠懇地認了錯。

    然後亮劍!

    “其實俺早就想說了,你這口劍好啊!”董雙瞪著眼,臉上一副艷羨的神色,“不過俺看著這劍怎麼這麼眼熟?小葉子,別不是你偷俺的吧?”

    葉揚天嘆氣,一劍刺出!

    在新疆公安九處的訓練場閉關時,葉揚天練的是如何應對各種現代化武器,成果……反正是他剛出關就被狙擊手把自己的胳膊打斷了——可除了斷臂之外,他畢竟有些收穫。

    周星馳的《功夫》裡照搬老派武俠小說裡的陳腐台詞,說什麼“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這或者也是葉揚天閉關的一個收穫。對於子彈,他最頭疼的就是一個“快”字。

    所以現在他很快。

    接連幾劍,如清光瀉地,竟把董雙逼了個手忙腳亂——董雙沒拿兵刃,那柄曾被他常拿在手裡的折扇也不知哪裡去了,空手不好格擋,便只能躲。

    葉揚天步步進逼,他的劍法是從呂洞賓處得來,本來犀利之外還帶著三分飄逸出塵之氣,可在閉關時,他將劍法改了:出劍就是打架,動輒牽系生死大事,舞得那麼瀟灑有什麼用處?只要夠快、夠狠,足矣!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8 PM

第六十九章 這年頭,決斗不需要理由。(下二)
               

    莫邪劍在夜空中劃出無數道光芒,似有無數閃電平白亮了起來,交織成一張大網,把董雙籠罩其中。

    “嘿……嘿……”董雙倒吸著涼氣,身子接連后退,終于閃避不開,迫于無奈,一矮身,沉到了野草叢中,疾奔數丈,跳出了圈外。

    原本兩人都是輕輕踩住了山谷中的野草葉尖上,倏忽進擊,也沒用任何法術,董雙矮身躲避雖說不上有什么不對,畢竟狼狽,該算輸了一著。

    見董雙退開了,葉揚天也不再追,橫劍在胸,冷然一笑,“董雙,你說你打得過我,可你知道,我也長本事了!”

    按理,此時董雙該張口結舌,或者感覺大失面子,惱羞成怒,憤然出手反攻才對,他倒好,眨了眨眼,問,“小葉子,那個啥,你都長什么本事了?”

    結果是葉揚天大失面子——多少回了,還不接受教訓:他就不該跟董雙說話。

    “善攝生者……入軍不被甲兵!”董雙趁葉揚天愣,忽地口中念念有詞,是《道德經》第五十章中的句子,大約說的是“善于保護生命的人,進入戰陣,也無須披堅執銳”。

    念完,董雙身上猛然騰起一團明黃色的神光。

    “嗯?”葉揚天被嚇了一跳,緊接著就見董雙不躲不閃,直沖過來,雙臂揮舞,竟然直接向莫邪劍上格擋過去。

    “噗!”葉揚天順勢揮劍,正好斬在董雙的臂膀。

    寶劍卡在了神光之中,未能入肉。

    “怎么……回事?”葉揚天未及反應,胸膛上就挨了一拳,拳勢沉重,把他打得退了三步,接著一陣胸悶,險些吐血。

    再看董雙,周身神光不滅。雙臂直上直下,勢若瘋虎,合身撲了上來。

    “看劍!看劍!看劍!”葉揚天慌了,再度展開劍法,想著從武俠小說里看過的人身要害、大,一劍劍刺了過去——錯開被董雙雙臂格擋開的,董雙的咽喉、肩井、檀中、小腹,接連中劍。

    可董雙沒事兒。

    他身上的明黃色神光仿佛是一層柔軟的甲胄。莫邪寶劍雖利,卻刺不透,全被擋在外面了。

    “這怎么回事兒?”董雙的攻勢極猛,葉揚天來不及細想,連連退后了幾步,把寶劍展開形成一道光幕,護住全身。暫避鋒芒,觀察董雙的動作。

    自打董雙周身神光一起,他的雙眸似神智全失,口中呼呼嗬嗬,橫沖直撞。也不顧葉揚天有無破綻,更不管自己是否被葉揚天刺中,只是搶攻不休。

    “嗯,眼熟。”葉揚天袖子一甩,腳不沾地在野草葉尖上來回奔走,一面躲閃,一面暗暗點頭。“這種打法我聽說過——對,狂化!”

    “可不對啊,董雙這小子不是神仙嗎?怎么?他還有半獸人地血統?這不亂了嗎?”立刻,葉揚天就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

    但葉揚天的設想至少是沾邊,董雙的攻勢雖猛,可毫不靈動,一上來葉揚天雖然吃了虧,等到他定下心神,也能化解。

    兩人就這么翻滾斗來,山谷之中。唯剩劍光漫天,還有董雙的呼喝狂吼。

    半晌,趁著董雙沒有留神,葉揚天斷臂的袖子忽然動了動——等他展動身形再度進擊的時候。原來所在的那片地上地草葉。忽然矮了幾寸。

    與此同時,葉揚天把劍氣逼了出來。

    莫邪寶劍的劍光大漲!

    以劍氣破神光。這是葉揚天的打算,他以為所謂“神光”大概是有質無形,寶劍不能刺入,但劍氣卻未必不成。尤其是董雙現在差不多神智不清,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可董雙是借了《道德經》中的句子騰起神光,“神智不清”?安不到他的頭上。

    “小葉子,你別說俺欺負你,俺知道你能讓斷了的胳臂長好,你還偏耍個性……”董雙忽然笑了,竟不再硬接劍氣,也收斂了神光,身子一歪,險之又險地躲過劍尖,一拳搗向了葉揚天的左肋!

    葉揚天一驚,大呼上當!

    斷臂之后,他還沒來得及好好適應,一路劍招施展下來,身體左側露出地破綻頗多,只是董雙似乎與他差不多,雖有本事,卻不是習武起家,直到現在才抓住了機會。

    軟肋,也是人體要害之一,這一拳如果搗上,葉揚天怎么可能討好?

    可就在董雙的拳頭將要打上的時候,葉揚天左臂空蕩蕩的那條袖子猛地一抖!

    一團草葉從袖口里面急射出來!

    “哎呀!”董雙毫沒想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挨了個正著,神光不再,他竟被打得滿臉開花……那個……滿臉長草。

    人說武林高手飛花摘葉都能傷人,何況大羅金仙?

    兩人這一回是斗勇,亦在斗智,董雙的招數固然出人意表,可葉揚天也早留了這么一招后手。

    董雙破了相,整張臉上全被草葉擊中,入肉數分;兩只眼睛緊閉,幾片草葉豎直立在眼皮上,大約是射透了。

    葉揚天得理不饒人,進手一劍,自下而上,要挑破董雙地小腹!

    董雙不敢睜眼,耳邊聽到風聲,什么也不顧了,身子直直的拔高了,猛往天頂沖去!

    葉揚天緊緊隨著董**了上去,手上劍勢不變,只是兩人度相仿,劍招也已經用老,因在高飛,逼不出劍氣,一時之間卻趕不上。

    兩個人就這么直接沖天飛了……一道閃亮的劍光直沖天幕。

    然后……

    過了很久,很久。

    葉揚天先從天上飛回來了——一邊往下落,他嘴里一邊念叨,“有這么玩的嘛?就為了躲我一劍,這小子居然都竄到平流層上去了……”

    有過一回登月的教訓,葉揚天知道天上的衛星不是吃閒飯的,再往上跑,勢必又會弄得滿世界大亂一場,這幾天國內生地事情太多了,他當其沖,卻不好再添亂了。

    “平流層?那是啥玩意兒?”董雙也飛了回來,臉上還帶著不少草葉,傷勢不輕,但眼睛卻睜開了,很占理似地反問葉揚天,“俺不往上跑?不往上跑你就把俺開膛了!不跑行嗎?”

    葉揚天無語。

    “小葉子,你這招……”董雙還不算完,心有余悸地追問著,“你這招叫什么名堂?”

    “這個……”葉揚天猶豫了一下,挺起胸膛,“野草迫擊炮!”

    “啥玩意兒?”董雙翻了白眼。








第七十章這年頭,讓你飛升,你就飛升。 (上)


    月斜西山,珉山中這一場已鬥了一個多時辰,除卻兩人打鬥的範圍大了些,還往上沖過一回平流層,這場鬥倒更像是哪兒的兩位武林人士的決戰,幾乎不沾大羅金仙的仙氣。

    兩人都沒提到決戰的理由,好像本該如此打這樣一場糊塗架。這里地處偏僻,但並非沒有觀戰的,在山谷四面的高峰之上,早影影綽綽地藏了不少人,自然,這也瞞不過葉揚天、董雙兩人,只是他們似有默契,都視若不見。

    兩人又動了。道門的興衰了啊……幾位以為是葉師能勝,還是寒門那個孽種占得了上風? ”青山真人運足目力,注視山谷中纏鬥的兩個人影,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似地問。

    “青山老兒,你不說話,沒人拿你作啞巴。難道《道德經》還沒抄夠?”一邊有人冷冷接口——卻是玄心門的天涵子。

    他本來跟隨葉揚天去了Jn,但沒能陪同往新疆去,自青天真人飛升以來,他又妒又羨,且自怨自艾,頗鬧了些不符身份的笑話;不過玄心門門下與他還有聯絡,飛劍傳書幾次往還,也能知道青雲門中的大事,這一回葉揚天再臨峨嵋,號召天下道門馳援新疆。他一早就得知了,便匆匆趕了回來。

    天涵子是一門執掌,既然回來,再有什麼動向也瞞不過他,葉揚天與董雙一旦動身,他就與眾人一同趕來,隱身在半山一片樹叢之後觀戰。

    這里共有四人,除了青山真人和天涵子。還有當今青雲門的掌門青月,以及一個白鹿洞的長老:袁達透——白鹿洞全體去了新疆,袁達透卻因為最早與葉揚天相熟,自告奮勇留了下來。

    其實,各大門派大都在青雲門中留了一到兩名人手,也是為的傳遞消息,如今他們大都到了這座山谷周邊的山峰上觀戰。間或議論。

    青山真人說這一戰將決定天下道門興衰,大約會深得人心。

    葉、董二人約戰,實在等於昭告了天下:神仙也有派系,大家內訌了——至於董雙其人,道門也不敢不認他的身份。

    若葉揚天勝。那道門奉葉揚天為主再無滯礙,理所應當地按照既定步驟走下去,早晚各派出世,壯大門戶;若董雙勝……那會如何,倒是誰也說不清楚。

    道門多數傾向於葉揚天,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立場雖說不上多麼堅定,但也不好說他們接到地那封天旨便是出自董雙的手筆。更多了幾分徬徨。

    話說回來,在這裡藏著觀戰的幾位的確稱得上葉揚天的鐵桿親信,立場自不用提;天涵子之所以對青山真人毫不客氣,卻只是因為無論葉揚天或董雙,都明擺著與青雲門關係不淺,他的玄心門怎麼也隔了一層的緣故……

    “天涵道兄,小老兒怎生得罪你了?”聽天涵子提到在書劍閣內罰抄《道德經》一事,青山真人便氣不打一處來,早先,縱然紙筆俱都重若千鈞。他抄一遍卻也能夠抵上一年修為;可不過抄了數十遍後,這種好事兒竟沒了,他又不敢不繼續抄,五百遍的《道德經》再加上五百遍地《詩經》。讓他吃足了苦頭。

    “眾位。莫要鬥嘴,我等還是靜心觀戰。葉師神通,定能出奇制勝!”袁達透插口,他對葉揚天充滿信心。

    “葉師當然能勝!”天涵子嘿然冷笑,道,“也不知是哪裡的失心瘋收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弟子,難道還能強過了葉師去?”

    這句話,卻是把整個青雲門都得罪了。

    “哈哈,董雙正是寒門的弟子,小老兒聽他師父說了,不論如何,她只認董雙是自己徒弟——徒弟當然得聽師父的話,縱然是到了天上,這卻也不錯!天涵,你那玄心門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滿門弟子都憋在寒門?”青山真人不肯饒人,反唇相譏。

    “哼!”天涵子繼續冷笑,“師徒?青山老兒,你再當面去對董雙如此說話啊,貧道借你個膽子!”

    “我……”青山真人漲紅了臉,頭一回被天涵子噎住了。

    “眾位,收聲!”久未開口的青月真人忽地手指山谷,驚道,“葉師……用了大神通!”

    葉揚天與董雙久戰不下,心裡焦躁,果然打算要動真格的了。

    “董雙!我今天就是逼,也得把你地原形逼出來!”一聲斷喝,葉揚天將莫邪寶劍祭到空中,身一搖,就要現出大羅金仙的法身!

    董雙究竟也是天上的神仙,可葉揚天拿不准他到底是誰,是否也像呂洞賓那樣是自己聽過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只要逼他也現出法身來,就算他再裝傻,也看得出他到底是誰!

    萬一他是二郎神跟前那條哮天犬,葉揚天就打算扔塊肉骨頭出去。

    他已經開始在為今後打算了。

    大羅金仙,法身現。葉揚天往前踏出一步,身量就已高到了與群峰並列!瑞氣升騰,金光千道,竟把暗夜里地珉山照得如同白晝!

    群峰之間,有不少人影立刻現了出來,有腦子不清楚的還戰兢兢虛怯怯地躲閃趨避,想再藏身暗處,但大都當場跪拜,意態虔誠——修道之人,怎能不拜神仙?

    “董雙,你……看劍!”

    手一招,葉揚天將剛才祭出的莫邪寶劍執住,寶劍有靈,早變得與法身相應,劍上也騰起青光招搖,映得滿山皆碧。

    劍尖所指,正是傻呵呵地抬頭瞪眼往上瞅的董雙。

    “俺娘唉!”董雙**上著了火似地猛地跳了起來,卻不迎戰,更沒依樣畫葫蘆也現了法身,卻像是要逃。

    “敢爾!”葉揚天哈哈一笑,群山震動,驚飛無數宿鳥——任珉山是天靈福地,多奇禽異獸,也全都俯貼耳。

    那驚飛的鳥群飛不出三丈,紛紛掉落下來,盡有被笑聲震死了的。

    又隨著葉揚天的一喝,莫邪寶劍青光展動,已把董雙罩住了,董雙急急亂跑,卻始終脫不開那片青光。葉揚天斷掉地左臂早長了出來,便直接伸到青光之中,硬生生把董雙攥在了手裡。

    只像是某個**伸手抓住了亂飛的小蟲。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29 PM

第七十章這年頭,讓你飛升,你就飛升。 (中)

    “董雙,你再不顯露你的底細,看某把你捏成齏粉!”葉揚天冷哼一聲,左手一緊。

    “哎喲!啊喲!疼疼疼疼……”從葉揚天左手拳頭里,傳出了董雙的慘叫聲,葉揚天充耳不聞,拳頭又攥緊了幾分。

    這份狠勁,實在有些不像他了。

    現出大羅金仙法身後,視角與思緒也盡皆一變——這原是葉揚天知道的,呂洞賓曾多次對他說起要有神仙的自覺,指的便是這時的情形。

    如果有人現在對葉揚天問起新疆受災種種,怕他會嗤之以鼻也說不定。

    天地不仁,神仙不講慈悲。

    那些觀戰的道人看到此幕,心中都是驚疑參半,驚的是葉揚天神仙手段,果然了得,這是真的要把董雙捏死了!至於疑問——若是董雙真就這麼被捏死了,那他……到底是不是神仙?

    啊,倆大羅金仙打架,一個把另一個捏死了?

    真要出了這種結果,說出去還不夠人笑的。

    便在眾人驚疑之際,山谷之中的情形又生變化。葉揚天的眉頭皺了起來,緊握住董雙的那隻左手忽地一抖!

    “噝……”葉揚天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著左手就鬆了。

    董雙從葉揚天的手心裡跳了出來,全身完好無損——只在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亮紅的光點。

    “這是……”葉揚天驚詫之極。

    那個光點離他也近,他現自己居然認識。

    “小畢方!”

    跟著葉揚天的驚呼,那光點中傳出了清越的叫聲:“畢……方……”

    漸漸地,光點略微暗淡一點兒了,露出畢方的真容來,它體形不大,頂多與人手掌相仿,只有一隻獨腳,渾身長青色羽毛,羽毛上雜糅了些火紅的亮色。長喙雪白無暇,雙眸有神,小翅膀上下扇呼著,透出幾分憨態,好像對自己怎麼來了這裡頗為不解似地盯住了葉揚天看。

    葉揚天恍然。

    大羅金仙的法身差不多像是能夠運用物理力量的“精神體”,有形無質,卻不會被等閒手段傷到,董雙在他手心裡也弄不出什麼花樣;但畢方乃是神鳥。天生兆火,火為神火,當然能夠灼傷法身的手掌。

    這也罷了,葉揚天最鬧不懂的是:這隻小畢方似乎自己是見過地!被呂洞賓二次度化成仙時,他曾經與呂洞賓鬥法比劍,立意是要在青雲門內立威,也從西崑崙召出了一群火鴉助戰。其中便有一隻最小的,當場變成了畢方——那隻小畢方明明還把自己當成了主人,雖然後來還是跟著呂洞賓走了,卻是萬般不情願,有時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可惜。

    怎麼在這兒又碰上了?再者。怎麼可能是被董雙給召喚出來了?難道這隻小畢方不是自己那時遇到的?

    葉揚天剛一疑惑,小畢方卻認出了他,撲搧著小翅膀飛到了他的臉前,一面撒嬌似地用雪白長喙去輕輕啄著葉揚天的面頰,一面嫩聲嫩氣地叫著:“畢……方……”

    大概小畢方是在責怪葉揚天為什麼變得這麼大,讓自己差點兒沒認出來。

    葉揚天愛憐地伸出一隻食指,叫小畢方落到自己的指尖。面上浮起微笑。

    “憑啥哩!是俺從西崑崙叫來的小畢,小畢咋跟你親?俺還要叫它燒你,它咋就……憑啥哩!”董雙傻了眼,在半空中搥胸頓足,大為不平。

    “董雙……”葉揚天瞇起了眼睛,開口責問道,“你跟呂洞賓,是什麼關係?”

    “呂洞賓?”董雙一呆,忽然像是苦惱起來,雙眉皺成了一個“川”字卻沒回答,只一個勁兒地嘟囔,“呂洞賓?呂洞賓?”

    葉揚天詫異地望著董雙,忽然想起來董雙也說他看著莫邪劍眼熟。干將莫邪。雌雄雙劍,那是呂洞賓的招牌。若說董雙是天庭神仙下凡,自會認得,可他現在地這副苦惱模樣怎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

    難道董雙的言行不完全是裝作?他並不是在“裝傻充愣”?

    但葉揚天同樣見過董雙精明的時候,這點兒疑慮便瞬時煙消雲散了。

    葉揚天微微側身,將口袋中的牛包子拿出來,又把指尖上的小畢方放到牛包子的犄角上,輕輕一推,讓牛包子帶著小畢方到了身後地山上,接著轉身,便又一聲斷喝:

    “董雙,別再裝了!有什麼如意算盤,你儘管使在明處!”

    話音未落,葉揚天依樣畫葫蘆,又伸手出去,要再度將董雙攥住! ——

    天下攏共沒有幾隻畢方,他董雙再有能耐,還能召出第二隻來不成?

    董雙卻只顧了低頭苦惱,葉揚天的斷喝也沒讓他警醒,又被抓了起來。

    出乎意料地順利,讓葉揚天更覺詫異了:怎麼看董雙也該是天庭神仙,他居然在大羅金仙法身面前也不知道防備?

    當年美猴王在花果山上扯起“齊天大聖”的旗號,灌口小聖二郎神下界鬥他,現出萬丈法身,孫悟空也只得變化得法天象地,這才打了個不分勝負— —董雙何德何能?居然就如此掉以輕心?

    腦中只一閃念,葉揚天照舊把拳頭攥緊了。

    但這一回董雙倒沒有呼痛,卻從葉揚天的左拳裡悄無聲息地散出了幾縷黑煙。

    黑煙!

    葉揚天張開了手掌,掌中空無一物;而黑煙縷縷聚到一起,又化成了董雙的模樣——他還是剛才那副苦惱地神色,對於剛才生的事情恍若不覺。

    不獨葉揚天,周圍山峰上觀戰的道人也都包括在內,盡皆大驚!

    “這……這算什麼?”葉揚天喃喃自語:董雙的這種變化之術倒也罷了,可為什麼偏偏是黑煙?

    大有邪氣。

    “青山!你們青雲門是收了魔頭當徒弟?”半山腰的樹叢間,袁達透一把揪住了青山真人的領口。

    “這……”青山真人滿頭大汗,連聲道,“不對,不對……董雙他……他怎可能是魔頭?”

    天涵子一聲冷笑,斜斜的乜了青山真人一眼,不說話,但神態之中顯是不以為然。

    “不可能。”青月真人緩緩地開口說道,“貧道在此打下包票,董雙其人或者是天上哪位仙師臨凡,於寒門之中暫且潛身,但絕與魔頭無涉。”

    “哦?那他這番手段竟不是道門魔頭之徵?”青月真人地話分量不輕,袁達透鬆開了青山真人,面上卻還是大惑不解。

    “這……”青月真人嘆了一聲,“袁道兄,總之貧道以寒門歷代祖師名號起誓,董雙絕非魔頭。袁道兄若是不信……”

    “貧道信了。”袁達透的性子再愣,也不願讓白鹿洞與青雲門交惡,青月真人以掌門之尊用祖師名號立誓,他不敢不信。

    董雙身化黑煙的模樣實在是與傳說中的“魔頭”太像了。

    “魔頭”一說,與佛門的關係說不定還更近一些,釋迦牟尼當年在菩提樹下參悟佛法,成佛之前就遭了天魔侵擾;無論魔頭化身如何,本體卻都是黑氣猙獰;道門裡也有魔頭的說法,提得雖少,但更是大敵——千載之前,破空而來的燁夙老怪,便是“域外天魔”!

    要是好死不死,董雙原來竟是魔頭之屬,那青雲門可就成了道門的公敵——青月真人抬出祖師名號來,也頗有些不得已。

    再說,旁人不知道,青月真人可清楚得很:前任掌門青天真人飛升就是董雙從中促成的,如果董雙是魔頭,青天真人去了哪兒?魔界嗎?

    那青雲門裡不就是一窩魔崽子了?

    “早說你小子不是好東西,天魔解體**?嘿……”葉揚天哪裡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他地順風耳把旁邊山峰上眾人的議論都聽清了,順口就嘟囔了出來。

    他現了法身,身比山高,縱然小聲說話,依舊是黃鐘大呂之聲,有誰能聽不見?

    於是袁達透再度對青月真人、青山真人怒目而視,兩人不禁愕然,卻毫無辦法,對視一眼,只得幽幽長嘆。

    這時,葉揚天又與董雙鬥了起來。

    大羅金仙法身既現,周身神光升騰,再有莫邪寶劍的劍氣青光,兩邊都把董雙罩住了,縱然他能為再大,一時之間卻也沒有辦法,只得把身子化成黑煙,在山谷中來回衝盪;偶爾葉揚天以寶劍掃過黑煙,黑煙便是一顫。

    但時間一久,觀戰的眾人就都看出了毛病:董雙化成地那道黑煙靈動之極,即便被莫邪劍斬上了,也竟似毫無損傷,黑煙地範圍反倒更大,也更加濃了。不過半刻,黑煙已經快要瀰漫半個山谷

    如果再繼續打了下去,恐怕早晚黑煙凝成董雙時,便會跟葉揚天的法身大小相仿了。






第七十章這年頭,讓你飛升,你就飛升。 (下一)


    四面山峰上,議論之聲紛紜,而袁達透望向青月、青山二人的目光也愈嚴厲。

    “罷了!罷了!”青月真人忽地望天嘆了一聲,轉頭對青山真人說道,“師兄,本門道統……恐怕要拜託你了。”

    “掌門師弟?”青山真人一愣,隨即明白了,臉色大變,趕緊道,“不可!”

    但他話未說完,青月真人已飛身出來,投向了山谷之中。

    與此同時,葉揚天卻神色一整,收了莫邪劍,雙手掐訣,道了一聲:“疾!”

    烈焰噴薄而出!

    焰色青白——是三昧真火。

    久戰不下,葉揚天早已焦躁,董雙化成的黑煙愈來愈盛,他豈看不出?三昧真火向有滌蕩魔氣的名頭,他要用火勢逼住了黑煙——生生把董雙煉化!

    大火一起,董雙化成的黑煙果然凝滯起來,不敢直接接觸火焰,慢慢地圍攏到了一處。不過,這時黑煙已然佔了山谷之中的大半規模,雖然被三昧真火圍在其中,一時卻也沒有消弭。

    三昧真火出來,在旁邊山上的小畢方立刻雀躍興奮起來,“畢方!畢方!”地叫了幾聲,居然也噴出了一道火焰,直入三昧真火,意圖助陣!

    小畢方噴出的神火是金黃色的,勢頭不大,半天才在三昧真火的邊上鑲了一道黃圈;但董雙化成的黑煙似乎極怕,一被撩到,便向內緩緩收縮。一路看中文網

    山谷之中,騰起熊熊烈火,青白色的火焰夾雜著金黃色的火苗,圍了一個大圈,黑煙還欲外逃,隨著葉揚天一聲叱吒,火焰燭天,在上空圍攏。竟似變成座佔地數十畝的蒙古包,還兜底直鋪了過去,四面八方,嚴絲合縫。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趵突泉,那尼姑用火把我弄了個手忙腳亂,今天我也玩兒火燒人了……”看著火勢大張。董雙化成的黑煙在內衝突不出,葉揚天心中微微一樂。

    可青月真人此時也到了山谷裡面,立到了那團火焰之上。

    “董雙!你這逆徒!本門掌門在此,還不過來跪下聽候處置!”離火焰範圍過於近了一些,青月真人的須俱被撩得焦了,他也不顧,只把青雲門的護身之法施展出來。周身罩了一層淡淡的光芒,大聲疾呼。

    “董雙!你忤逆師門,不敬仙師,於本門道法之外兼修旁門左道!三罪歷歷俱明!我以青雲門第三十七代掌門之身頒下令旨!便在此刻,我將你逐出門戶!並追回本門道法!”不等董雙答應——也不管董雙此時還能否聽得見。青月真人立刻又呼喝出來,疾言厲色,盡顯一派掌門風範。

    三昧真火更烈了,青月真人當空而立,刷地撤出了寶劍,水藍的道袍被青白、金黃地火苗照著,炎風之中。一臉肅然。

    葉揚天沒在意。

    對於青月真人他接觸不多,此時大羅金仙法身既出,在他眼中青月真人也不過是個凡間道門裡的小小掌門而已,至於將董雙逐出門戶云云,也沒讓葉揚天有所反應:董雙與他對等,又豈是哪個凡間的門派可以羈絆得了?

    可青月真人卻不這麼想,他向葉揚天很恭敬地行了一禮,再沒說話,身劍合一,居然往三昧真火之中疾疾地撲了下去!

    道門中並非沒有運使三昧真火的法門。可大羅金仙的三昧真火又怎麼是普通道門中的人物能夠抵擋承受得了的?任憑青月真人修為再高,這只是飛蛾撲火!

    葉揚天微詫,還未反應過來,火光已淹沒了青月真人的身形。而四面地山峰之中。立刻響起了一片低沉的訝異與嘆息聲。

    青月真人……竟是蹈火以殉!

    只怪董雙的招數實在是邪氣太盛,四面群峰眾目睽睽之下。這又遮掩不住。如果董雙早早地將身份挑明說自己正是天庭神仙那也罷了,偏他就是不說——縱然道門中人心知肚明,現在只怕也有人會不信了。

    換句話說:青雲門董雙乃是魔頭的傳言只怕不免青月真人既是掌門,就絕不能容這種謠言甚囂塵上!他只好讓青雲門與董雙劃清了界限。

    青月真人深知單是如此還不足以取信天下,他剛對袁達透以本門祖師名號起誓,卻依舊招來了懷疑的目光,那……就只剩了以掌門之身蹈火為證!

    說要在董雙身上“追回本門道法”,力有不逮,那便以死明志!

    大火,並沒有因為吞沒了青月真人而有半分的動搖。就像在無邊無際的湖面上輕輕放上了一粒沙子,沙子沉下去了,而湖面不會興起風浪。

    青月真人以一身之死,證了青雲門地干淨。

    有他這一番舉動,董雙的身份為何,是神仙還是魔頭,已不重要了。

    葉揚天思忖半晌,大體明白了青月真人的用意,縱使是大羅金仙,心頭也不由感贊;但三昧真火何等了得,就是在青月真人投入其中的那一刻就撤了也來不及,他只好望著火焰微嘆而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火更撤不得,否則青月真人豈不白白喪了性命!

    他決定了:這一回也不顧任何後果了,非得把董雙煉成飛灰!

    三昧真火或許比不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可董雙也不是齊天大聖——普通一個神仙,能有多大地神通?

    可就在葉揚天下定決心時,火焰圍成的這座“蒙古包”裡突然有了異動。

    一個極大的凸起從火光裡突出來了,不用仔細分辨,正是董雙的腦袋!

    董雙的容貌沒有變化,他緩緩從三昧真火中立​​了起來,身量與葉揚天的法身相仿,也是身比山高,頭與天齊!

    他周身沒有神光騰起,將大半個山谷圍在其中的三昧真火還把他罩在裡面,但只是淡淡地一層,火焰繚繞,反襯得他更加威勢十足。

    就像是個……火神!

    董雙終於現了法身。

    葉揚天深深地打量他,認不出究竟是哪位神祗。

    成仙后,葉揚天也曾收集各類神仙評傳,看過無數繡像,下意識地覺得但凡是天庭神仙,他見到了該都能認得出才對;但董雙的模樣卻讓他不敢妄下斷語了。

    本來董雙的模樣就不難看,眉目清秀,隱然出塵,還頗有幾分瀟灑氣質,只是他往往開口就是土腔,神態也呆呆愣愣的,把良好的印象沖淡不少;這時他法身顯現,再看去竟真的很……葉揚天得承認:單就扮相來說,董雙或許比自己更像是神仙。

    當然這不是重點,讓葉揚天愣的是他看著董雙頗為眼熟,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哪兒見過,人名彷彿就在嘴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說不出。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30 PM

第七十章這年頭,讓你飛升,你就飛升。 (下二)

    董雙從火光中展開了手掌。

    離開他的手掌三尺高處,有人呆呆地站著,神態惘然,似渾不知身在何處。

    青月真人。

    青月真人沒有喪生在三昧真火之中,他居然被董雙救下了!

    “青月,你很了得。”董雙微笑道。

    “貧道……我……”青月真人在董雙的手心,抬頭望著,張口結舌。

    “你將我逐出青雲門?”董雙哈哈大笑,“青月,你把我逐出青雲門?”

    話聲剛落,董雙把托起青月真人的那隻手輕輕抬了一下。

    青月真人周身竟猛地騰起了一片神光!

    “你把我逐出了青雲門啊……”董雙還在大笑,隨著他的笑聲,天頂月色收斂,忽地一束明光射下,罩住了青月真人。

    “走吧,走吧。”董雙注視著那束明光和明光裡的青月真人,口中喃喃,“你也走吧。”

    青月真人身上神光大盛!

    天地大震!

    山谷之中,被葉揚天祭出的三昧真火燒毀的野草在一瞬間全部重新生長出來,草葉更加青翠欲滴。

    珉山里的奇禽異獸,還有各路樹精花妖,就在這大震之中拜伏了下來。

    四面群峰中的道門諸子神色激動,早有人跪倒在地,連聲稱頌。風已停。

    從極高極高的天頂,從那束明光之中,隱隱傳來了美妙的旋律,似是仙樂,引人去聽,卻聽不真切。

    三百年,道門飛升第二人。

    青月真人緩緩地往天頂飛去,但他神情複雜,嚮往、欣喜、不甘、不忿、喜怒哀樂,竟同時在他面上浮了出來。

    “一生俯拜群仙。貧道不願去。”嘴唇抖動幾下,青月真人念出了這樣一句。

    董雙不答,轉身,負手。

    明光裡,青月真人上升的度驟然加快!

    “不願去就別去!”驀地,一聲大吼。

    葉揚天急了——管什麼大羅金仙塵心不動,他就是急了。

    早先沒能阻止青月真人投入三昧真火中送死,他已經有些自責。如今這架勢擺明了是董雙強逼青月真人飛升上天,他不能再坐視不管!

    身形展動,後先至,葉揚天用出了自成仙以來最快的度,攔在了天頂射下的明光裡,雙臂大張,就要把青月真人攔截下來。

    青月真人上升的趨勢不受自己控制。卻明顯伸出了手,是想要拉住了葉揚天。

    “叫你飛升,你就飛升。”淡淡的聲音,是董雙。

    他的動作比葉揚天又快了一分,從底下拽住了葉揚天的腳踝。就往下一扯!

    葉揚天反手撤出莫邪劍,彎腰順著自己地小腿往下削,去找董雙的手腕,董雙不接葉揚天的招式,鬆手,退後。

    可葉揚天這一彎腰,青月真人已直直的飛出了珉山!

    他還待順著那束明光上飛再去阻攔。但那明光一閃,不見了蹤影——青月真人同樣不見了。

    “神山崑崙!”葉揚天狠狠地擠出了四個字。

    從呂洞賓處聽過,但凡飛升得道者,必定要經過神山崑崙接引,那束明光之中頗有古怪,青月真人此時怕是已經到了崑崙山上。

    他就這麼飛升而走了!

    白日飛升!

    那個……白夜飛升……

    董雙竟有這般的本領——他竟只輕輕一托,就讓青月真人飛升了!

    再也無人懷疑董雙或許是什麼魔頭了——且不說如今董雙已經現出法身,他舉手之間送青月真人飛升之時的天地異象更能說明一切。

    送往魔界?

    開玩笑?要是去魔界,那不得陰氣慘慘,鬼哭陣陣?哪裡可能有這種萬獸拱服、群妖拜、生氣勃勃。仙樂飄飄的吉兆?

    可是,青月真人的飛升又實實在在地過於與眾不同了些。

    數千年間,道門中何曾出過此等事情? ——

    與早先青天真人飛升地境況不同,青月真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天上去了;而在此之前。他剛剛以掌門身份把董雙逐出門戶。

    再有。青月真人飛升之時還有另一位大羅金仙阻攔,儘管沒能攔住。

    這到底該怎麼算?

    葉揚天在心中快地打著算盤:青天真人、青月真人。至今青雲門中已飛升走了兩人,除開董雙便出身青雲門這一點外,這兩人最大的特點便是跟自己走得近了些。

    就算葉揚天此時心態然物外,也不由覺得董雙實在是欺人太甚!

    然而眼下的局面卻的確難以化解。

    葉揚天心中升起了董雙不好力敵的念​​頭,三昧真火沒能困住董雙倒也罷了,因緣宿命的天敵終究不會這麼容易解決,自己早就想過要打持久戰了;硬要給現在這一場決鬥找個理由,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重拾信心而已,勝負之數並不重要。

    但若是就這樣收手,董雙可就在道門中建立的權威——強過自己地權威。

    在往日,葉揚天或許並不會在乎,按照大羅金仙的心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牽扯到了董雙,事情便不同了。

    這是兩個神仙之間的戰爭。

    那……該如何是好?

    事情往往是因為某些看來並不重要的人點燃了導火索,葉揚天還沒考慮清楚,便又有人湊了過來。

    是白鹿洞的長老:袁達透。

    “你……董雙!”袁達透從一側地山峰上跳出來了,他御風飛到董雙的面前,手指董雙的鼻子,鬚眉皆張,臉上肌肉不住地抖動,已是怒到了極處——他也不管董雙是不是神仙了,大吼,“你竟如此忤逆!”

    青月真人飛升。心中愧疚最深的不是葉揚天,而是袁達透。

    如果不是他對董雙的身份產生疑問,青月真人便不會以身蹈火,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會生。

    袁達透的脾性暴烈,與葉揚天接觸得更早,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時,就是他用幻術化出了“烈焰正氣”,把事態搞到了不可收拾;所以。他一方面對青月真人愧疚萬分,一方面更對葉揚天“忠心耿耿”,這些湊到一起,便成了對董雙地潑天怒火了。

    他把“忤逆”二字用在董雙身上,自以為是合適不過。

    可董雙為何會在乎他的話了?

    董雙轉回頭來,冷冷一笑,“你是何人?”

    問這一句。算他給了袁達透面子。

    “白鹿洞,袁達透!”袁達透不領情,接著吼道,“老子就在這兒,怎麼樣?董雙!你……”

    袁達透的話沒能說完。

    董雙只聽他報完了名字。便對他將手一招。

    接著在袁達透的身上就也升起了異樣的白色神光!

    天頂又射來光束。

    “呃……”袁達透萬想不到事態竟會演變如此,連句話都沒說全,居然就輪到自己飛升了?他亡魂俱冒,待想再說什麼,可又有什麼能說得出?

    他就只好把可憐巴巴的眼神投向了葉揚天。

    與此同時,青月真人飛升時所顯的異象再度重演——珉山今天算是熱鬧,奇禽異獸們剛開始活動。飛了走了沒有幾步,又趴下一回。

    葉揚天只得再去阻攔袁達透的飛升。他也並非甘願,實在是袁達透地眼神過於可憐了點

    不出手不成呀!

    這一回,葉揚天學了乖,刻意提防著董雙過來抓自己的腳踝,早先一步還祭出了莫邪劍在周身圍繞防備。

    但董雙地舉動更加出人意料。

    他的行動也快,只在迎上了莫邪劍時,輕輕吹了一口氣。

    莫邪劍居然就順著他這一口氣往旁邊飛開了——它躲開董雙了!

    董雙又抓住了葉揚天的腳踝。

    葉揚天沒了去削董雙手腕的寶劍,只得灌注全身修為,想要牢牢定在空中。只要攔得住袁達透一刻,就算成功!

    沒能成功。

    葉揚天只覺腳踝上傳來地力道大得異乎尋常,身形怎麼也定不住了,他竟被董雙硬生生地甩了出去!

    好在他臨機應變。沒有多管董雙。反在百忙之中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袁達透。藉著被董雙甩出去地當口,也把袁達透往外一摔。

    葉揚天想得挺好,袁達透怎麼也是白鹿洞的長老,被這麼硬摔出去了也未必會受傷,可就脫離了那道從天頂射下來地光束——只要飛升不成,就算扳回一城。

    袁達透被狠狠地摔到了一邊,正撞上了山谷旁邊一座山峰的峰頂。

    這要怪董雙下手時破壞了葉揚天的平衡,讓葉揚天摔得歪了。

    “嗷”地一聲慘叫,袁達透把那山峰峰頂撞塌了,滾石壘壘,直往下落——這一摔,袁達透差點兒就受了致命地重傷。

    旁邊觀戰的道門各派人手也不禁都連連點頭:果然葉師也不愧為大羅金仙,忒厲害了!

    可惜,即便是這樣,袁達透也沒能躲過去。

    那道光束似乎認准了他,順著他摔​​出去的方向就拐了彎。

    結果,身受重傷的袁達透頭下腳上,懷裡還抱著一塊石頭,就這麼直接衝上了暗藍的天幕。

    他還是飛升了。

    負責任地說,自古以來,道門之中飛升上天的,縱然加上青天、青月兩位,走得像袁達透這麼不情不願,莫名其妙,倒霉加三級的人物,算是空前。

    同時,葉揚天被活活氣歪了鼻子——董雙這是明擺著欺負人呢!

    飛升上天,葉揚天站在攔阻地立場上,既不能動,還要防備著與他同級數的高手,這虧吃得有點兒大。

    最可氣的,那道倒霉光束居然帶拐彎的。

    “追蹤導彈咩?指誰打誰?”被董雙甩出去,歪著身子靠在一座山峰的邊上,有位大羅金仙朝天怒吼。

    還有一位神仙也在吼。

    “還有誰!”董雙往四周看了一圈,把群峰之中隱藏著的各派人物都收在眼底,然後狠狠地大喝。

    群峰默然。

    然後,一個人影裊裊婷婷地踏空走出。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 (上)


    葉揚天的道心亂了。

    走出來的那人,是蕭如雲。

    去新疆閉關之前,葉揚天從姜瀟瀟那裡知道,蕭如雲早就回了青雲門。他不傻,多少猜得到這兩個女孩子之間恐怕生過了一些說不上令人愉快的事情,蕭如雲很可能是黯然而走。

    到青雲門求援時,葉揚天在人群中尋找過蕭如雲,但沒有找到,這對他來說有些詫異與擔心,再就是……有些慶幸。

    因為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對蕭如云有所虧欠了。

    愛情這東西總是唯一的,葉揚天相信自己能夠做到對姜瀟瀟的忠誠——可是,這犧牲了某些事情。

    比如蕭如雲。

    其實,如果葉揚天能夠像董雙那樣舉手之間便送人飛升,他很願意幫蕭如雲一把;不敢說這是對蕭如雲的回報或是別的什麼能夠說清的東西,只算滿足對方的一個願望。

    但眼下飛升不是一個好話題。

    蕭如雲走出來,先向葉揚天行禮,道了一聲“見過葉師”,接著,一如袁達透剛才那般,飛身到董雙的面前,冷然而立。

    “那個……師父怎麼出來了啊?”董雙刷地收了法身,憨憨地衝蕭如雲笑。

    “住口!”蕭如雲柳眉倒豎,神色鄙夷,“董雙,你已被掌門逐出門戶!今後師父二字,你再也休要提起!”

    “那好啊。”董雙竟立刻點了頭,語氣變了,很坦然地說道,“師父既然不是師父了,那俺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叫師父一聲如雲?說真地,俺可盼了好久……”

    “你……住口!”蕭如雲心中早有定計,只呵斥了一句,立刻轉到了正題,“董雙。無論你是何等身份,總歸在本門受過三年教導,剛才掌門有令,要追回本門道法!我身為本門弟子,責無旁貸!”

    “你看劍!”蕭如雲進手便是一劍——取董雙的咽喉直刺!

    董雙疾躲,一個縱身跳出老遠,撓著頭咋呼,“如雲。你知道俺不敢跟你動手的啊……”

    葉揚天在旁邊看著,心裡老大不快。

    不用說,董雙就是站在原地不動,任憑蕭如雲把十八般武藝施展出來,也不會傷到一根汗毛,他這一躲,反倒顯得蕭如雲與眾不同……而且。叫葉揚天更恨的是:董雙對蕭如雲的稱呼改得太快了。

    這就喊上“如雲”了?

    什麼東西!

    於是他攔到了蕭如雲的面前——顯然,這時再維持著大羅金仙的法身已經沒有什麼意義,葉揚天變回了原來的模樣,經此一番,他的左臂復原如初。

    “如雲。把他交給我吧。”葉揚天向蕭如雲搖了搖頭。

    “葉師,這是寒門之事。”蕭如雲很固執。

    “我……對於青雲門來說,也不算外人。”葉揚天笑了,“而且,你知道董雙應該是我的。”

    “俺才不是你地!”董雙離著老遠咋呼,“小葉子,你要臉不要臉?”

    葉揚天沒理會董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天大罵。

    “呂洞賓你個老小子敢沖我說天有眼?就他媽這麼一隻眼啊?沙眼還是白內障?姥姥!蟲眼!”

    嗯,葉揚天語無倫次了。

    實在怪不得他。

    “葉師,請讓如雲清理門戶。”蕭如雲淡淡地笑了,笑得葉揚天有些心痛。

    “說過多少遍?我是小葉,對你,我是小葉。”葉揚天堅持著自己的說法,轉身,再度對上了董雙,“來。動手吧。”

    他很清楚,這一回,他簡直是在求敗。

    好歹逼董雙現出過一回法身,對於葉揚天來說今天做到這樣也就夠了. net來日方長。他不奢望能在今天就打得董雙不得翻身。

    他早已認下了董雙這樣一個大敵,所以他不怕輸——現在董雙又開始裝傻。那就是說這一回依舊不會打出結果。

    所以葉揚天想要痛痛快快地敗一場。

    能夠敗得一塌糊塗,可以讓他仰面躺在地上,對著渾身的傷痕與夜空裡的星星說,“我敗得好痛快。”

    與董雙幾度交手,葉揚天終於現自己欠缺的是在董雙手中的一敗。

    董雙這樣的對手之所以難纏,是因為自己從來只把他當作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若不一敗,自己地潛意識或許永遠不能去正視他:

    打一場必輸的架同樣能夠為自己找回自信;同時,還能夠學會清醒認識自己的敵手。

    再度約戰,決戰便在此時此刻。

    莫邪劍曾被董雙一口氣吹開了,葉揚天不敢再用,他還有另外的兵刃——是韓雨的那柄寒雨劍。

    把寒雨劍劍柄上的鍊子纏在自己手上,葉揚天神情肅穆。

    他相信董雙理解自己的意圖,若他能相惜,也一定會盡情一戰地。

    “小葉子,俺看你這會兒還有點兒意思呢。”董雙打量著葉揚天,似乎的確明白了。

    “小葉,無論如何,我都會完成掌門之命。”蕭如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還在要求著先與董雙動手。

    葉揚天向她一笑,“如雲,你跟瀟瀟真的不一樣。”

    蕭如雲一怔。

    “如果是瀟瀟,她根本不會理這兒正在生什麼事情——但她卻會支持我的任何決定。你就不一樣了。”葉揚天解釋著,“你背負地東西比瀟瀟多多了,你要遵守掌門的命令,你要追究你師父飛升的真相,你要幫我……瀟瀟簡單,你稍微複雜了點兒。”

    “兩種都好。”葉揚天摸了一下鼻子,微笑。

    “小葉,你讓我先問他一句。”蕭如雲揣摩葉揚天話中的意思,一時癡了,過了會兒才這樣說。

    “董雙!”蕭如雲問,“是你累得我師尊青天飛升?”

    累得!

    千古以來,道門之中少有人會此厥詞——

    得道飛升乃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事,蕭如雲卻說是“連累”!

    這是把飛升看作了苦差!這是把得道昇仙當成了七苦八難!

    對此,葉揚天沒有插口,他頗有興趣地看著董雙,想聽他怎麼回答:董雙收法身後又開始裝傻,可他卻是對蕭如云有些“企圖”的——葉揚天不會對姜瀟瀟說謊,他就想要知道董雙是否會說謊。

    很難說董雙有沒有對蕭如雲說謊,他撓著頭,為難地笑了,“如雲啊,俺實在拿你沒轍,要不然,你也先上去?哎呀,把你送上去,俺可真得費把子力氣才行……”

    眾人大驚。

    三百年來道門中無人飛升,近日卻接連有三人上了天,尤其是剛才,青月真人和袁達透都走成了前後腳。

    難道說又要再出一個?

    且不論其他,單說修為,青天、青月、袁達透,都稱得上道門中的第一等人物,縱然他們的飛升或者並非甘願,卻也說得通。

    可蕭如云不過是青雲門裡一個修為平平神通不顯地女弟子,董雙竟也能把她送走?

    角落裡,苦著臉的青山真人喃喃自語,“那天凌波仙說大夥兒會嗖嗖嗖嗖地飛升……可不就是?她還真沒說錯……只可惜了我那好師侄啊… …”

    董雙向蕭如雲舉起了手——葉揚天警惕地站在蕭如雲身前,打不定主意,不知是該衝上去先與董雙打起來阻止得好,還是該守緊了蕭如雲得好。

    天已快亮了,明月西沉,被山峰擋住,只露出一彎月牙的半邊。

    空中又現出了一束明光。

    光束罩住了蕭如雲——同時蕭如雲身上也開始大放光芒,這情勢與青月真人和袁達透飛升時毫無二致。

    葉揚天及時轉了身,面對著有些驚慌的蕭如雲。

    他在微笑。

    “如雲,我曾經想過讓你飛升,還記著那天我說過自己有些對不起你吧?我覺得這或許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

    “但現在我知道了,我還可以做些事情。比如……用盡一切辦法,並且不擇手段,讓你飛升不成!”

    話未說完,葉揚天伸出左臂,從蕭如雲的腰間插過去,把她緊緊摟住了。

    旁人可以走,蕭如云不成!

    理由?沒有理由!

    葉揚天右手把寒雨劍拿好,遙遙指著董雙,哈哈一笑,“董雙,你有本事,那就把我一塊兒送去天庭!”

    他就在天頂射下的光束之中這樣朗聲大笑,“我說你不敢!”

    蕭如雲身上的光芒大盛,天頂的光束中傳來極巨大的吸力,可葉揚天和蕭如雲卻紋絲不動!

    葉揚天地神情彷彿在說:“你就是召得來滿天神佛,你就是三清幻化了親臨在此,也休想把我的手臂從蕭如雲的身上拿開!”

    好雄壯,好悲烈,好慷慨!

    好……

    “好色狼!”董雙罵罵咧咧地,揶揄葉揚天,但他的神色卻也惶然,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31 PM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 (中)

    “董雙,你潛匿青雲門中三年,未必做了什麼壞事,但這等用心就著實可鄙!管你究是何人?青雲門上下何獨厚於你?你在暗夜裡捫著良心問問自己,你對得起哪一位?再說自我拜訪青雲門以來,你事事處處時時刻刻耍弄心機,或明或暗,把道門大好局面攪成了一鍋漿糊!你是何等用心?”

    葉揚天的罵聲不比董雙高到了哪裡去,可他卻都說在了點子上。

    這還沒完。

    “儘管如此,青天真人仍將一門道統寄託你身,幾欲傳你掌門職位!青山真人、蕭如雲,還有青雲門中一眾弟子,哪一個不對你推心置腹?又有多少人曾冒著得罪大羅金仙之險,屢次進言要我寬待於你,那暗中譏諷嗤笑的卻還是你!以恩作仇,將怨報德,董雙,你真忍得這份心啊!”

    葉揚天便在接引神仙上界的光束中這樣侃侃而談,歷數董雙的種種不肖不孝,口沫橫飛,酣暢淋漓。

    而那束明光也像不齒董雙的為人,漸漸地就淡了……

    古有諸葛亮罵死王朗,今有葉揚天罵羞天庭接引仙?這卻有些奇了。

    董雙終究沒能把蕭如雲也弄飛去了天庭——

    這似乎顯得袁達透有點兒冤大頭,沒辦法,葉揚天留住蕭如雲的辦法是把蕭如雲給摟緊了,可袁達透雖老,也還是個男的。

    都是《斷背山》惹得禍……

    現在,與蕭如雲是否飛升無關了,葉揚天還想繼續罵下去。

    “董雙,神仙自有天條約束,你倒行逆施,早晚天庭降罪,把你……把你……”他卡殼了,琢磨半天。愣沒想出天庭降罪會把董雙給怎麼著了。

    要說狠一點兒,差不多是天雷轟頂之類的刑罰——可董雙雖然狂悖,做出的事情也足夠恨人,卻應該罪不至死;那再諸如“打入十八層地獄”等等就更不沾邊了。

    再輕些,是“貶下凡間,重度輪迴”,董雙現在不正從“凡間”呆著?

    繼續等而下之,“罰俸”?這年頭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的。誰怕這個啊?

    葉揚天沒能說了出來,董雙卻一愣,明顯躊躇起來。

    “嗯?”葉揚天微微詫異,隨即明白了。

    “董雙,你可知我身系重任?你屢次三番阻礙於我,早招了天庭群仙怒火!天條不容情,你又與群仙有多厚的交情能讓他們幫襯著你了? ”

    葉揚天吧嗒一下嘴。挺過癮。

    這一陣罵下來,董雙都沒能還口。

    他與葉揚天這一場有些莫名的決鬥,或者就這樣在罵聲中結束了?

    “俺……俺……小葉子,你說得俺似懂非懂的,俺搞不明白!”驀地。董雙蔻悶悶地開腔,​​“小葉子,你比俺聰明多了——就憑著你這份聰明,俺雖然打得過你,好像也沒多大用處……”

    嘴一扁,董雙蔻竟似要哭的模樣。

    這又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再怎麼樣,董雙蔻今夜已經現出了神仙地法身。與葉揚天相較並無不如,連那三昧真火都散了——更有甚者,他還送了青月真人、袁達透直接飛升得道,便把其中的尷尬也都算上,若是董雙蔻嚷嚷起來要與葉揚天強搶統領道門的位子,成算只怕是高得很。

    可他怎麼自己就氣餒了?

    他到底是什麼用意?又有何存心?

    眾人正在納悶,董雙蔻忽地又道,“小葉子,要不然俺就把峨嵋山還有青雲門都給你留下?俺還是去凝碧崖好了!俺有好多事兒,得找地方仔細琢磨清楚了才行——否則俺越跟你打。俺就越糊塗……”

    “凝碧崖?”葉揚天捕捉到了這個敏感的字眼兒。

    “嗯哪。”董雙蔻點頭,“俺也在凝碧崖呆過好一陣的……讓俺算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俺都記不起了。”

    什麼?

    董雙蔻似有心似無意。輕巧巧地就又道出了一件秘辛!

    他竟是在凝碧崖里呆過的。

    凝碧崖。世間第一洞天福地,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蒙天庭接引。隱居千年之所。董雙蔻竟在那里呆過!

    看董雙蔻懵懵懂懂的樣子,誰也不去懷疑他說的是真是假;在這件事上,他本來就無須作偽。只是由此推論,頒下讓六十一派出凝碧崖到青雲門中參與道門大比地那道天旨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董雙蔻可是也潛身在了青雲門裡。

    換言之,無論凝碧崖或青雲門,任有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他就是。若是把這兩家捏合到一起……錯開董雙蔻之外,這麼合適的人選實在難找了。

    問題在於:董雙蔻究竟是什麼身份?他是還在故意裝作,又或者真的毫不知情地懵懂做事?他會不會只是天庭的一粒棋子而已?

    葉揚天想起了董雙蔻曾數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精明的一面,再有剛才他強令青月真人與袁達透飛升時的強梁霸道……葉揚天以為,答案實在是清楚明白。

    那麼現在董雙蔻之所以提到凝碧崖,肯定是另有用意:恐怕他是在對周圍觀戰地道門中人暗示什麼?

    董雙蔻沒容葉揚天多想,他呵呵地笑了,“小葉子,俺回去凝碧崖裡耍了——俺早晚能變得聰明了,到時你可得留神,俺師父……那個、如雲;對了,還有你那個小媳婦兒俺也喜歡,瞅你不注意,俺就讓她們都來陪俺!”

    撂下這麼一句話,董雙蔻又往四周瞅了瞅,腳一點地,化成道光華,走了。

    葉揚天氣炸了肺。也不顧懷裡還攬著蕭如雲,葉揚天就追了出去。

    “哞——”

    “畢……方……”

    旁邊山上,牛包子一晃腦袋,帶著小畢方一起,跟著葉揚天的背影,也騰空而起。

    董雙蔻走了,葉揚天走了,蕭如雲被抱走了,牛也走了,鳥也走了——珉山里,只留下了道門中的眾位老道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待要追,道門中有誰能趕得上大羅金仙的度?待不追……那現在這個爛攤子該怎麼收拾?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 (下一)


    “我的好師弟啊……你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良久,青山真人把嘴一咧,欲哭無淚。

    青山真人身側是天涵子,他聽得這話,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天涵、那個、天涵道兄!天涵掌門!留步,留步,小老兒有話要說……”青山真人急急地去攔,非但破天荒地奉承起天涵子來,甚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天涵子卻更加不耐,腳下不停,袖子一摔,便御劍飛起,走了。

    青山真人苦著臉,呆立住了。

    青月真人已然飛升,臨去時留下的可不光是那句“一生低拜群仙”,之前,他還把青雲門的道統拜託給了青山真人。

    這是明說要青山真人接任青雲門的掌門之位——可自從有青雲門以來,這個位子還沒像現在這麼不穩當過:8月3o日,青天真人飛升;12月14日,青月真人飛升。二者相隔僅一百零六天!

    在弄清局面,看完葉、董兩人的爭鬥結果之前,青山真人不願飛升,尤其是:不願莫名其妙地飛昇在董雙蔻的手裡……但青雲門的掌門之位他又不能不接,一時之間,青山真人恍惚了,毫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觀珉山里道門各派的其他人物,與青山真人也差不了太多——又飛升了倆人,而正主兒的兩位神仙卻都走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著?眾人呆了半天,這才想到無論如何,都該先跟各派掌門回報為是;特別是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中人,聽得董雙蔻咋呼著去了自家的大本營,這等消息簡直至關緊要……

    於是,從珉山中,又投出去數百個人影。一路看文學網

    另一頭,葉揚天追董雙蔻追出了珉山,不過一刻之間,他就順著董雙蔻化身的那道光華飛到了數百里外。

    然後。葉揚天停下來了。

    天邊已看不見董雙蔻的影子——帶著懷裡的蕭如雲,葉揚天沒可能追得上,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只是想藉著這機會,先離開青雲門再說。

    跟董雙蔻又鬥過了一場,是勝是負一如以往般說不清楚,葉揚天也並不在乎;本來到青雲門去的目的就很單純,就是叫道門各派去新疆災區救災而已,與董雙蔻打架。只算附帶的——雖然看上去這附帶的事件在現下地事局中顯得愈重要起來了。

    問題在於:葉揚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被狙擊手偷襲,他曾誓言報復。儘管牛包子一怒令新疆大震,弄得幾千萬人受災,但這並非出自葉揚天的授意,更不能算是“報復”的一種。

    所謂報復,自然要親手去執行才對。

    按下心裡不少諸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入中南海”又或者“現大羅金仙法身一劍削平**”之類的念頭,葉揚天還是決定先回家看看。

    一來。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天,他想念家里人……尤其是姜瀟瀟。

    二來,葉揚天深深明白,“沒有結局的恐怖”和“恐怖的結局”二者比較起來還是前者更加讓人不安;自己一天不動手報復,等待著自己報復的那些人就會提心吊膽一天。

    想到這裡。葉揚天很高

    牛包子和小畢方已經趕了上來,葉揚天依舊叫牛包子變小了身形,卻沒讓它再躲入口袋,而是放到了自己地左肩;小畢方被能大能小變來變去的牛包子感興趣得很,還是落在它的犄角上,連連叫著,反去啄牛包子的腦袋。

    牛包子只有側過頭。無奈地叫。

    “好了,包子,別叫屈。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把你塞到口袋裡了就是。”葉揚天哈哈一笑,周身忽地騰起白霧,轉眼換了一身道袍。

    接著,葉揚天揮揮手,招出莫邪劍來,雙腳踩到劍上,就這麼御劍朝濟南飛去。並讓蕭如雲跟在他的身後。依樣畫葫蘆。

    兩人飛得度不慢,只是飛得很低,離地不過百米上下,這一路上葉揚天還偏揀大城市走。引起驚叫無數。謀殺各類相機的膠卷或存儲卡上空間無數。

    葉揚天再也不打算躲躲藏藏了——

    人飛?嘿我就飛了!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還琢磨著殺人滅口?那老子沒義務配合你工作!

    這當然不能算是葉揚天對韓國珍的報復,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地——他只不過特地轉了個大彎。在上海市的“東方明珠”塔上還盤旋了一刻多鐘。

    從四川省峨嵋山市到山東省濟南市,葉揚天整整飛了八個小時。

    保守估計,現場直接目擊者過一億——因為他飛得實在不能算是太快,路上竟還遭遇了兩回想要現場直播進行空中採訪的直升飛機。一架是net的,一架是路透社的,也不知他們是怎麼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居然能在中國地地面上乾得這麼漂亮。

    葉揚天一邊飛,一邊對努力把身子探出直升飛機的記者表示:對不起,我希望能夠先接受中國媒體的採訪。

    直到葉揚天在濟南祖父家的小樓樓頂降落,他還在為路透社的那位女記者氣急敗壞的尖叫感到好笑。

    女記者說:“我們一向是反對種族歧視的!”

    葉揚天只好回答:“我也反對。”然後他就拉著蕭如雲加快度甩開了直升飛機——只是他沒能想到,路透社以它一貫地風格布了特急快訊,標題為“中國的飛人情侶向全世界種族歧視主義者提出挑戰”。

    而net則充分錶現出了美國人民的浪漫主義情懷,記者不但把號外標題寫作了:“h​​thor1dneeduerman,在新聞播出,那位著名的主持人nany出場時,還飽含**地朗誦了這麼一段: “你將會與眾不同,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是個異類,但你並不孤獨,你會擁有偉大的力量……”

    真的很難說他們把葉揚天當成什麼了。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33 PM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 (下二)

    葉揚天帶著蕭如雲悄悄地進了門。

    路上,兩人交談不多,葉揚天不知道該對蕭如雲說什麼,強留她不去飛升,摟也摟了,抱也抱了,曖昧得一塌糊塗——那該說啥?

    蕭如雲也沒什麼話好說,有關青山真人告知她的事情,諸如青雲門、逍遙宮、建平門等的私下串聯,還有葉揚天不在青雲門的時間里大比的情況,等等,是應該對葉揚天好好說一說的;可她被天庭接引飛升的白光一照,再加葉揚天那一摟,一顆心兒跳得亂七八糟,能維持著跟在葉揚天身後御劍飛行沒掉下去就算不錯了。

    沉默,孕育尷尬。

    便在這沉默中,蕭如雲又住進了葉龍潛家,還是那個房間。

    葉揚天苦笑著叮囑了她一聲,要她安心好好住下去,不要再不辭而別;董雙蔻雖然離開了,但青雲門還是是非之地——不論出於何種原因,她在峨嵋山外呆著都有好處。

    為了打破尷尬,葉揚天還打趣道,要是蕭如云不聽話再回去,弄不好剛上任的掌門青山真人就會逼著她去嫁給董雙蔻,用來交換董雙蔻再也不來添亂雲

    可是,葉揚天隨即覺自己口中動不動就要蕭如雲“聽話”,順口還說了聲“乖……”,好像讓曖昧變得更曖昧了,不由得更加地手忙腳亂;還是蕭如雲紅著臉把他給推出了房門。

    “這可……有點兒不對頭……”葉揚天在蕭如雲住的客房門口撓著自己的腦袋,嘟囔,“如雲叫我去找瀟瀟?都哪兒跟哪兒啊?”

    “小天!”葉揚天背後傳來一聲乾咳。

    “爺爺!”葉揚天轉頭,訕笑,​​“我回來了。”

    葉龍潛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你能耐不小!”

    “沒啥,沒啥。”葉揚天害羞地低頭,“就是跑東方明珠頂上繞了幾圈而已……”

    “你再給我裝!”葉龍潛冷哼,抓著葉揚天的脖領,直把他揪到了書房。

    “爺爺。你到底要幹嘛?”葉揚天在書房裡坐定了,心虛地看著葉龍潛問。

    “小天,我問你,你到底要幹嘛!”葉龍潛把同樣的說辭完璧歸趙了。

    “啊?”

    “你到底想娶誰?嗯?”葉龍潛的眉頭皺得很緊,語氣急迫。

    “啊?”葉揚天苦笑,“爺爺,你說什麼呢?”

    本來葉揚天以為祖父是來找自己算賬的——先是前幾天,自己讓華九帶著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回濟南求援。要葉氏集團為新疆災區捐錢捐物,這就足以說明新疆地震跟他脫不了乾系;或者是自己這一路低飛回來,太過招搖,惹老爺子生氣了……

    總之,葉揚天自認有很多理由可以讓葉龍潛像現在這樣火——但怎麼會應在了婚喪嫁娶上了?

    “我說什麼?”葉龍潛又冷哼一聲,大為不滿地說,“小天。你也大了,在外面怎麼闖蕩,上天也好入地也好,那是你的事情,爺爺我管不著。也管不了,你有什麼需要,說出來,爺爺沒有不答應的!”

    “是,我知道爺爺心疼我。”葉龍潛縮了縮頭,更加心虛。

    “可你得知道我要你幹什麼!”葉龍潛拍起了桌子,“小天。我就要你趕緊給我弄幾個重孫子出來玩——你為什麼就不知道聽話?你不乖啊…… ”

    葉揚天絕倒。

    一報還一報,倒快,也有人叫葉揚天“聽話”了。

    “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婆婆媽媽地——乾脆,爺爺做主,小天,你兩個都娶了!”葉龍潛下令道。

    “爺爺,您先等等……”葉揚天苦著臉,問,“您不知道您這打算違反《婚姻法》?”

    “《婚姻法》?什麼東西?我都八十了還在乎那玩意兒?”葉龍潛大笑。

    “您要不在乎您倒是給我再​​娶兩個奶奶回來啊”——當然。這話葉揚天也就只敢在心裡說說。

    “小天,瀟瀟是個好女孩,這些日子她常來陪我說話——比你和你爸都知道孝順!”葉龍潛把臉色一整早點兒拿定主意。別對不起人家! ”

    “爺爺,您這一邊瞪眼一邊微笑的本事真厲害……分明不搭界的兩種表情。怎麼就能擠到一塊兒去?還挺統一和諧,跟和諧社會似的……”葉揚天嘟囔著牢騷, “我又怎麼對不起瀟瀟了?”

    “我知道,瀟瀟看你那個如云不怎麼順眼——這本來全都怪你!”葉龍潛有些著惱地說,“小天,你得體諒瀟瀟才行,她又不跟你似的是什麼神仙?蕭如雲比她本事大,有些時候你又不知道避諱——你這種性子,讓人太沒安全感了!”

    葉龍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小天,你要偷吃,爺爺我沒意見,可你別弄得外面的紅旗還沒飄起來,家裡的這面紅旗就先倒了啊!”

    葉揚天只好低著頭聽著。

    對於自己地祖父,他毫無辦法——誰叫自己是當孫子的?

    終於等葉龍潛表完了一番對《婚姻法》、孫媳婦以及重孫子的看法,葉揚天這才抬頭,怯怯地問,“爺爺,新疆那邊……”

    “沒事!”

    不等葉揚天把話說完,葉龍潛就很豪邁地揮起了手,“小天,用不著你操心,韓無熠那小子有幾把刷子!你只要按你想的辦就成!我反正不管你!”

    “那成,爺爺,我先走了。”葉揚天長出一口氣,起身。

    “小天,記著去找瀟瀟說幾句話!人家想著你呢!”背後傳來葉龍潛的聲音。

    葉揚天聳聳肩,帶上了書房的門。

    很清楚,葉龍潛完全對他放心得很,不管他闖了什麼禍。

    他能夠體會祖父的想法:再怎麼樣,自己也是祖父從小看大地,祖父自然知道自己不會存心去做壞事;葉家從來是“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所以祖父自然放心。那麼,新疆地震固然是大事了,葉家在不會坐視不管的前提下,應該也不會來追究自己的責任。

    “韓無熠有幾把刷子……”葉揚天換了思路,在琢磨祖父的話。

    今天是12月13日了,四天之前,道門各派總計不下十萬人分赴新疆災區,按理早該轟動天下——畢竟那是十萬多會飛地,針對普通“凡人”來說,哪一個都有不小的神通。

    但之前自己御劍飛回濟南時,net與路透社卻還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那也就是說,道門對外還沒有太露了底細;這應該就是韓無熠的功勞。

    畢竟自己只是吩咐道門各派馳援,先去找韓無熠而已,具體事宜一概沒有安排——或許韓無熠真就扯虎皮做大旗,弄得井井有條了:公安九處做這種幕後工作該是駕輕就熟才對。祖父說的就該是這個。

    那自己這麼大張旗鼓地飛回來,豈不是給把道門馳援人手都摀住了的韓無熠添了麻煩?

    “添得好!”葉揚天嘿嘿一樂。







第七十二章 這年頭,神仙上電視。 (上)

    這會兒是下午,2:5o,雲山三十一中早開始上課了。

    在葉揚天離開的日子裡,學校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變化。

    這讓他有點兒不平。

    雲山三十一中的門衛不再是以前那個冒失的小田,換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三十多歲,體格極壯健,名字也有氣魄,叫戚雷。

    他正警惕地看著葉揚天,在心裡盤算著不能讓這個“小道士”鑽空子跑進學校裡面來胡混。

    葉揚天倒不覺得自己穿一身道袍來學校有什麼不妥,直接就往校門內走——然後就被戚雷攔住了。

    “哎我說你哪兒的?別亂闖,這兒是學校!”戚雷把手一叉,嚷道。

    “我這兒的學生啊,高三的,來上學還不讓進?”葉揚天的目光繞過戚雷,投向校內的操場,正好是高三三班的體育課,他看見姜瀟瀟了。

    “高三的?”戚雷瞪了葉揚天一眼,“小道士你別瞎說,高三的學生我就沒有不認識的,告訴你,學校不是你們……你們這些人來的地方!”

    “我真是高三的。”葉揚天哭笑不得。

    他好久沒來學校,各種事由讓他連高二升高三的考試都耽誤了,現在回來,頗覺得學校可親,也就不願硬闖——他之所以打扮成這副樣子過來是自有用意,卻不好與門衛衝突。

    再說,葉揚天是聲稱要報復政府領袖的人物,連神仙都打過好幾回了,至於跟一個中學的門衛鬥氣?

    “小道士,你到學校來幹什麼?”戚雷明擺著不信葉揚天的話,不過他也好奇:這年頭,城市裡老道士都一向​​少見,更別說十七八歲的了。

    “呶,我的學生證。”葉揚天嘆了口氣。手背到身後一晃,從家裡攝來了學生證。

    戚雷半信半疑地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

    “你以為?中學的學生證總沒人造假吧?”葉揚天撇撇嘴,“造出來也沒用啊。”

    “嗯……嗯……”戚雷很撓了一會兒頭,剛要放葉揚天進學校,忽然聽見一聲牛叫。

    “哞——”

    “嗯?”戚雷順著牛叫看去,從葉揚天的脖領裡爬出一頭小牛!

    活的!

    “畢……方……”

    還有隻鳥?

    “這是我們家包子。還有我們家小方。”葉揚天很好心地解釋。

    一天多下來,牛包子與小畢方早混熟了。小畢方愛落在牛包子的犄角上,牛包子與它逗趣,就變化身形,越變越小,想叫小畢方不能立足;可小畢方也是神鳥,神通變化全是本能… …反倒跟著牛包子一起變化,在葉揚天身上捉迷藏。

    牛包子有過眼睜睜看葉揚天被狙擊手打斷胳膊地教訓,聽得戚雷攔住了葉揚天,也不顧小畢方跟它正玩得高興,便露頭出來吼一聲。算是警告——

    警告很管用。

    門衛戚雷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東西?”

    “我們家包子和小方啊。”葉揚天一樂——董雙蔻拘小畢方出來時,曾稱呼“小畢”,葉揚天跟董雙蔻對著幹,就叫小畢方為“小方”了。

    自然,不管是叫小畢還是小方,給戚雷的震撼都是一樣。

    “我去上課了。”葉揚天對呆住的戚雷微笑著,走進校門。又想起什麼來似的,回頭問,“對了……以前的門衛小田呢?”

    “新門衛戚雷還在呆,下意識地回答,語氣跟說夢話差不了多少,“他辭職了——我聽人說他跑到普陀山上拜師當和尚了……”

    “啊?”葉揚天愣了一下,為這答案吃了一驚,隨即毫不在乎地走進了校園,邊走嘴裡邊嘟囔,“當和尚?那還不如當道士……”

    從高二升到高三。三班的學生除了少了一個長期病假休學的葉揚天之外沒有變化,男女比例還是離譜得很;體育課也自然與以前一樣,幾個男生自顧自地打籃球,體育老師則只帶著女生們活動。女生們分了四組。在操場上打排球。

    葉揚天慢慢地踱到操場。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嘴角不禁泛起微笑——正輪到姜瀟瀟球。打歪了。

    “瀟瀟。”葉揚天很燦爛地笑著,衝姜瀟瀟揮揮手。

    打籃球地邢師我這會兒也看見了葉揚天,卻沒過來找他,只裝著不認識,倒在心裡嘟囔,“這小子,重色輕友啊……”

    姜瀟瀟愣住了,沒動。

    全班同學都很好奇地看著葉揚天,議論紛紛。

    無非是說葉揚天病假休學這麼久,怎麼今天突然來了;或者是為什麼穿著一身道袍;或者是他肩膀上的那頭牛和那隻鳥是啥東西……總之大夥兒的疑問很多,又沒人能想通答案,就免不了有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出來。

    比如葉揚天其實是得了絕症,結果叫一個老道治好了,交換條件就是讓葉揚天也去當道士——葉揚天為了保命不得不答應,只好拋棄姜瀟瀟,現在是過來和姜瀟瀟“訣別”的云云。

    葉揚天差點兒被氣歪了鼻子,一個勁兒地暗罵:自己這是有一幫什麼同學啊……

    與此同時,大家的目光還都落到了姜瀟瀟的身上。

    葉揚天曾經當著全班同學地面把薑瀟瀟拉走過一回,事後他是沒再來過學校,姜瀟瀟卻一直都在,同學們早去找姜瀟瀟打聽過兩人之間的事情。姜瀟瀟固然語焉不詳,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但免不了臉紅,而且自古以來這類事情總是越描越黑,大夥兒基本上已經接受了葉揚天已經把薑瀟瀟的芳心攻陷這一事實。

    而葉揚天的病假,也早就暗地裡被一些長舌的傢伙解釋成了類似“始亂終棄”地故事。

    現在,正主兒來了,大家自然想看到結果——都認為是會出個結果的:葉揚天這身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來老老實實地上學的。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雲山三十一中高三三班的這些學生們還都記著今天的盛況,並讓滿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時,葉揚天早功成名就,已是傳說中的人物。

    女孩子開始這樣描述自己所嚮往地愛情:“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穿著道袍來娶我,我就跟他一起上了牛……”

    這個版本與《大話西遊》無關,也沒有七色的雲彩。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34 PM

第七十二章這年頭,神仙上電視。 (中)

    ——事實就是這樣,在大夥兒疑惑的眼神裡開始臉紅的葉揚天一把把已經紅了臉的薑瀟瀟攬到了懷裡,然後就往天上飛去。

    牛包子湊趣,從葉揚天肩膀上跳下來,變大了,​​托著兩個人走了。

    當然,就目前而言,對於雲山三十一中的師生們來說,整個事件的重點在於:葉揚天會飛了!他還養了一頭會飛的牛!

    那頭牛還會變!

    這讓高三三班的學生們全傻了眼,連議論都顧不上了。

    只有偷笑的班長陳晗,她悄悄地回到教室,不知從哪兒抓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把用手機拍下來的視頻傳到了網上有關“人飛”的幾個大型論壇。

    這一次,控製網絡言論的“金盾工程”沒有起作用,這段視頻以最快的度傳遍了網絡,立刻被國外的知名媒體引用,無數知名和不知名的漢學家被媒體請出來,從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化胡的故事開始談起,旁徵博引……

    拋開“葉揚天攜美騎牛飛天”造成的影響不管,這一事件還有一個後遺症:雲山三十一中不得不再次招聘門衛,那個叫戚雷的門衛當天就辭職了,據說是要去找個門路出家做道士。

    葉揚天沒顧及這些事情,他抱著姜瀟瀟騎在牛包子背上,任小畢方在兩人身邊飛來飛去——接著很快就叫牛包子變得跟普通水牛差不多大小,落下來,就在柏油馬路上跑起來了。

    “對,包子,還記著你第一次喝咖啡的地方吧?咱們就去那兒。”葉揚天拍拍牛包子的腦袋,對姜瀟瀟露出笑臉,“瀟瀟,好容易我回來了,咱們找個清靜點兒的地方坐坐?”

    “清靜點兒的地方?”姜瀟瀟無力地看著牛包子步履矯健地又了一輛豐田,被顛得暈了。

    有人暈車。姜瀟瀟暈牛。

    “暈牛”的人還有很多,主要是司機。

    平心而論,牛包子很能領會葉揚天的意思,它跑得不快不慢,時與路上的汽車基本持平,也嚴格遵守了交通法規,“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等一等”,比剛學會開車的新手還要循規蹈矩。

    可大白天哪兒有牛上馬路的?又不是在印度。

    還跑得那麼快?

    更別說牛背上還坐著兩個人。

    一連串兒地車禍。

    葉揚天只是要造成影響,並沒憋著想弄出人命來,他留神四周,暗地裡各種法術接連施展,沒讓車禍傷到人。

    只是他這一路過來,濟南市的交通也癱瘓了一半。

    長春藤咖啡堡門口的服務生一**就坐到地上起不來了。往常。他的工作是給坐出租車過來的客人開車門,給自己開車過來的客人指引停車場,沒訓練過該怎麼應對一頭牛。

    按說也對,從來沒聽說過服務生要有畜牧業知識的。

    好在牛包子並不是普通的牛,坐在地上地服務員瞪大了眼睛看著葉揚天一抱姜瀟瀟下了牛。牛就變小了飛到了葉揚天肩膀上,眼皮往上一翻,昏迷了。

    “瀟瀟,喝茶還是咖啡?”葉揚天很紳士地為姜瀟瀟開門……

    “葉子,你……這是想幹嘛?”姜瀟瀟沒動地方,回頭看去,一路煙塵。喇叭震天——全是被牛包子驚出來的車禍。

    “我在等人來找我。”葉揚天笑得很狡猾。

    “等誰?”姜瀟瀟微微皺眉。

    “至少記者會來吧?”葉揚天微笑,拉著姜瀟瀟進了長春藤咖啡堡。

    還是那個雅間。

    長春藤咖啡堡的服務員很有幾個和葉揚天相熟的,對他穿成這樣免不了有些疑問,但牛包子造成的局面就擺在那裡,也沒人敢過來細問,只是按照葉揚天的吩咐上了兩杯藍山——然後,長春藤咖啡堡的老闆就躲在個沒人地地方拼命撥起“11o”來了。

    “警察不會來的。”雅間裡,呷了口咖啡,葉揚天篤定泰山地對姜瀟瀟說。

    “哦?”姜瀟瀟歪著頭,有些疑惑——一個多月沒有見葉揚天。一見面就被拉到天上,接著就騎牛跑了半天,她一時還不能適應自己的角色。

    “我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有些人早該知道了。”葉揚天好整以暇地笑著。 “派警察?那還不如直接轟導彈過來——濟南市人口五百多萬。我倒看誰有這個膽子!”

    “導彈?葉子,你……”姜瀟瀟從葉揚天的話裡聽出了什麼。神色焦急起來。

    葉揚天放下咖啡杯,晃了晃自己地左胳膊,說,“瀟瀟,我要是早幾天回來,你看見我的時候非哭出來不可。”

    “你怎麼了?”姜瀟瀟急急地追問。

    “也沒什麼。”葉揚天漫不經心地說,“就是被兩個不知死的狙擊手轟斷了條胳膊。”

    “啊!”姜瀟瀟驚叫著,猛地跳起來,抓住了葉揚天的左臂細看。

    “沒事,沒事。”葉揚天順勢就把薑瀟瀟摟住了,笑道,“我就是沒想到韓國珍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沒吃虧。你別忘了,我是神仙。”

    姜瀟瀟紅著臉一掙,掙脫不開葉揚天的“魔爪”,只好低聲問,“葉子,你真沒事?”

    “也不能說沒事……”葉揚天苦笑,另一隻手用食指敲了一下桌上牛包子的腦袋,說,“瀟瀟,新疆大地震你知道?那是包子和我整出來地……”

    葉揚天靜下心來,對姜瀟瀟細細講了別後的種種事情,其間不免用春秋筆法,抑或多少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與他想的並無差別,姜瀟瀟對這些沒有太多興趣,她很盲目地信任著葉揚天——胳膊斷過?現在可是好好的,那就沒關係;新疆地震?是有這麼件事兒,可新疆遠了點兒,也不值得關心。

    只當葉揚天講起他與董雙蔻又打了一架時,姜瀟瀟眼中才閃起光芒。

    “打贏他了?”姜瀟瀟問。

    “不算贏了。”葉揚天苦著臉回答。 “姓董的送兩個老道上了天,我沒攔住;接著他又想送蕭如雲上去,好歹攔住了——就算平手吧。”

    “如雲姐姐?”姜瀟瀟皺了眉頭,沒再說話……

    “瀟瀟你別胡思亂想。”葉揚天有點兒慌,趕忙解釋,“在一在二不再三,第三回我還攔不住,那不讓姓董的狂到天上去?”

    “你跟我說過。董雙蔻也是神仙?”姜瀟瀟對這個倒記得清楚。

    “是,他是。”葉揚天最不願提起的就是有關董雙蔻的事情,可他卻更不想對姜瀟瀟隱瞞任何的事情,便說得很清楚,“他當著我的面現出了神仙地金身——你知道,很大的那種。”

    “你怕他?”姜瀟瀟一語誅心。

    “鬼才怕他!”葉揚天不承認,隨即覺得幾分心虛。又跟著解釋,“他雖然也是神仙,但和我不是一個系統的……”

    “葉子……”姜瀟瀟明白葉揚天的語氣,“你不該解釋地。”

    “呃……”葉揚天卡殼了。

    “瀟瀟,看著我地眼睛。”過了一會兒。葉揚天坐正了,雙手扶住姜瀟瀟的肩膀,很認真地說,“我告訴你,我不怕董雙蔻。”

    “你?”

    “無論如何!”葉揚天有些煩躁地站起來,揮舞著手臂,大聲說。 “瀟瀟,董雙蔻他是神仙又怎麼樣?真打起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他……我早晚要把他……”

    葉揚天忽然想起了董雙蔻臨去凝碧崖時留下地那句話,“小葉子,俺回去凝碧崖裡耍了——俺早晚能變得聰明了,到時你可得留神,俺師父……那個、如雲;對了,還有你那個小媳婦兒俺也喜歡,瞅你不注意,俺就讓她們都來陪俺!”

    葉揚天憤怒了。

    他大聲嚷嚷著,“瀟瀟。你放心!不管是誰,我絕不讓他奪走了你!我誓!”

    “奪走我?”姜瀟瀟被葉揚天地舉動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問。

    “這個……”葉揚天苦笑。

    他只好把董雙蔻說過的話對姜瀟瀟重複了一遍。

    “葉子,我看你才該放心。”姜瀟瀟悄悄低下了頭。用旁人很難聽得清楚的低聲。輕輕地說,“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我奪走的……”

    “哈!”葉揚天大為感動——同時意氣風。

    “我也相信你。”姜瀟瀟抬起頭來。很堅定的聲音,“葉子,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

    “我知道。”葉揚天握住了姜瀟瀟的手,想要再度把她攬入懷中。

    “而且,你連如雲姐姐都沒讓董雙蔻奪走,不是嗎?”姜瀟瀟的身子僵住了沒動,抽回了自己地手。

    “嗯?”葉揚天一驚,也僵住了。

    “葉子……”

    姜瀟瀟坐正了,板著臉,嘆了口氣,輕輕地說,“這些日子,我上課懶得用心,就讀了幾本閒書。”

    “嗯?”葉揚天沒聽懂——他只知道姜瀟瀟如果上課不用心,肯定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也沒有什麼,高中的課程九成九是沒用的,就算不提神仙這碴兒,以葉家的財力和門路,姜瀟瀟也沒必要去擠高考地獨木橋。

    可“讀閒書”是怎麼回事兒?姜瀟瀟從來都是好學生的啊。

    “我讀了張愛玲的幾本小說,《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我記得有這麼一句: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地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姜瀟瀟在輕笑,葉揚天卻沒從這笑聲裡聽出一絲歡快的意味來——他覺得後背涼。

    “我在想呢,葉子,你說我是你的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都是!”葉揚天一激靈,說完覺得不對頭,又趕緊否認,“都不是!嘿……瀟瀟。你這話說的,讓我都沒法往下接……”

    “你就又帶如雲姐姐回來了?”

    “我說瀟瀟……”葉揚天無奈地嘆氣,“瀟瀟,如雲她……很可憐地……”

    “我就不可憐?”姜瀟瀟狠狠掐了葉揚天一下,“你說走就走了,幾個月也不知道回來,把我幹晾在學校——你知道同學都在說什麼閒話?啊,好啊。你總算回來了,還又帶回來一個?”

    “哪兒跟哪兒啊……瀟瀟,不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葉揚天從姜瀟瀟地話中聽出了哭腔,立時手足無措。

    “那是怎麼回事?”姜瀟瀟不依不饒。

    “那個……嘿……瀟瀟——我說你吃的什麼醋呢……”勸了半天,葉揚天終於承認自己沒轍了,只得仰天長嘆。

    “你才吃醋!誰吃醋了?”姜瀟瀟不給葉揚天嘆氣的權利。

    “我也理解了……人家說的不錯……”葉揚天看姜瀟瀟心情好些了似地,便又裝著嘆了口氣。

    “說什麼了?”

    “命運不是一隻雄鷹。它像耗子那樣爬行。”葉揚天極正經地朗聲誦道。

    “啊?”姜瀟瀟對“耗子”兩個字很有反感,卻也忍不住繼續問,“誰說地?”

    “伊麗莎白-鮑恩。”

    “那是誰?”

    “總歸是個人。”葉揚天苦笑,“我琢磨著,我地命運就跟耗子差不多……那個。瀟瀟,你肯定是貓。”

    姜瀟瀟看著葉揚天一本正經地把臉色弄成苦瓜地模樣,不禁“噗哧”地樂了。

    “好啦,饒了你了。”姜瀟瀟搖搖頭,“拿你完全沒辦法。”

    “那你現在是在等……韓國珍派人來請你?”姜瀟瀟很聰明,聯想剛才葉揚天提過的別後情由,算到了他惹這麼一出的用意。

    “我等他幹什麼?一老頭子。”葉揚天撇嘴。 “瀟瀟,我是來和你喝咖啡的啊。”

    “你再裝?”姜瀟瀟不依。

    “說起來也快到了晚飯的點兒了。”葉揚天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瀟瀟,要不然等會兒咱們換個地方吃飯?這兒雖然也有快餐……我是吃過的,那披薩地味道,真正的豈有此理。”

    “吃什麼無所謂啊。”姜瀟瀟狡黠地一笑,“葉子,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才對得起我好了。”

    “瀟瀟,你這是怎麼說?只要是你說的話。天有眼看著呢,我哪有個辦不到?辦不到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葉子,你怎麼說話越來越貧了?”姜瀟瀟憋不住樂,“我又不喜歡足球。”

    “嘿……到底是誰犯貧?”葉揚天也樂了。 “我好心好意把自個兒腦袋給你你都不要?還嫌棄?”

    兩人正濃情蜜意。說著說著葉揚天就想把話題往“不正經”的方向去走,雅間的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誰啊?”葉揚天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扔出來一句。

    房門開了,一個穿軍裝地青年人臉色嚴肅地站在門外。

    葉揚天瞇著眼看人,不認識,只看出那青年人的肩章顯示他是個少校。

    “葉先生……”青年少校開

    “出去!”葉揚天抬手,一股氣流從掌心吐出,不等青年少校把話說完,直接就推人出了門——青年少校猝不及防,直挺挺地摔倒在門外。雅間的門關上了。

    “葉子?”姜瀟瀟納悶。

    “就算我是在等人,總得找個​​我認識的過來套近乎吧?”葉揚天憤憤地,“怎麼就不懂事呢?”

    “你真過分。”姜瀟瀟微笑,“那人可是軍隊的。”

    “軍隊?別跟我提軍隊。瀟瀟,我恨不得把這幫軍隊上的傢伙先都打折一條胳膊!”葉揚天的火兒還沒消下去。

    “你……”

    “瀟瀟,你說,韓國珍那倆眼,擤鼻涕用地吧?敢跟我叫板?反了!”葉揚天兀自不服氣。

    “葉子,你……”姜瀟瀟摀住嘴憋笑,“你就沖我過嘴癮吧——那天是誰一口一個韓爺爺來著?”

    “世易時移!現在我是債主!”葉揚天哼哼著。

    “隨便你怎麼說。”姜瀟瀟還在笑,她對葉揚天這會兒的作風倒是頗有好感。

    “對了,瀟瀟,你剛才說我就沖你過嘴癮?”葉揚天忽然想起了什麼,身子往姜瀟瀟那兒湊了湊,雙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兒。

    “你啊……”姜瀟瀟認命般地閉上眼睛,只是苦笑,“不是流氓,裝也裝不像……”

    與姜瀟瀟久違的葉揚天如願以償,又品味到了“溫柔的小掐”與甜蜜的kiss的滋味,他趕跑了前來交涉的青年少校,只想著等會兒會有自己熟悉的人物過來。

    對於青雲門——或者說天下道門內的那些事情,至少在這個時候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以為在與董雙蔻的那一場較量之後,應該會有很多人看清了形式:且不論董雙蔻地真正身份是否已曝了光,就對於道門盡心與否而言,大家會知道,他葉揚天才真正是道門的朋友。

    可葉揚天實在低估了某些人物。








第七十二章 這年頭,神仙上電視。 (下)

    在凝碧崖中,參加道門大比的隱世六十一派各自或留了不多的人手,他們迎來了客人。

    那是個古洞,極為幽深,彷彿直通到了九幽之下,洞中不見光亮。董雙蔻大約是因為自己姓董的緣故,便在洞中最深處面壁思忖,卻不知在想什麼。

    在他背後​​,忽地現出一個高瘦的人影,董雙蔻略有警醒,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

    “玄心門門戶執掌天涵,攜門下弟子共二百六十八人,拜見仙師。”那高瘦的人影“撲通”跪伏在地,語態虔誠。辦? ”濟南市內,“一品鮮”酒樓的雅座裡,韓無熠滿頭大汗地向葉揚天抱怨起來。

    天已經黑了。

    “你什麼怎麼辦?”葉揚天夾起幾根海蜇絲,放到姜瀟瀟面前的碟子裡,漫不經心地反問——他終於沒讓姜瀟瀟吃長春藤咖啡堡的豈有此理的披薩,而是帶著她來吃海鮮了。

    自然,從長春藤咖啡堡到一品鮮酒樓,兩人還是騎牛包子兜過來的,又頗造了一番聲勢。

    大概是聲勢造得大了,兩人剛開吃了一會兒,韓無熠就黑著臉趕到了。

    “什麼……葉先生,要不然你乾脆點兒先把我宰了得了……”韓無熠實在是沒辦法這樣口無遮攔地牢騷,只好沉下性子,慢慢解釋,“你從峨眉山低飛回濟南,惹得國外的媒體開直升飛機出來搶新聞,在城市裡就騎著牛到處亂串,時八十多邁……我可就難做了啊。”

    “難做?海蜇絲涼拌就好,不難做。”葉揚天顧左右而言他,裝沒聽懂。

    “葉先生。要知道我費盡了心機才掩蓋下去道門各派在災區裡的活動……你……不至於要搞這麼一齣戲來示威吧?”韓無熠不肯轉移話題,只是懇切地… …表示不滿。

    “費勁心機?”葉揚天反倒笑了。

    “韓處長,你看。”葉揚天順手推過來一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指著屏幕對韓無熠問,“這就是你費勁心機的結果?”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門戶網站的新聞網頁,黑體極大的標題:《新疆災區驚現異人! ! ! 》。

    三個驚嘆號被著重標了出來,很有些驚心動魄的效果。

    新聞標題底下配了許多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張是白鹿洞地李納乾。他單手撐起了災區廢墟中的一面斷壁,斷壁面積至少有三十平方米。

    再細看,李納乾的雙腳離地,懸浮空中數米之高。

    下面還有些照片,也都是道門中人救死扶傷的景象,道士們各顯神通,非但有如李納乾般在廢墟中救人的。還有拿出靈丹給重傷災民服下的,在高空中運足目力俯瞰的,御劍劈開殘樓的……不一而足。

    葉揚天刷新了一下頁面,類似地照片又多了幾張,網頁的右上角居然還多出了一段流媒體視頻。

    這些景象。差不多比較像是某部投入數億元的現代仙俠電影——災難片。

    “挺好。”葉揚天哈哈一樂,“韓處長,我……”

    “葉先生啊,這可都是你在濟南露面以後才出現在網上的……”韓無熠的表情活脫脫就是“欲哭無淚”四個字,“我們再不讓傳媒做點兒什麼怎麼能行?net都把你在東方明珠上翱翔的片段做成專題節目滾動播出了!”

    “哦?那還是人家動作快。”葉揚天若無其事地在電腦Ie的地址欄輸入net地網址,果不其然,抬頭就是自己在天上亂飛的一張大照片。背景是上海的東方明珠,史無前例地佔滿了整個網頁……superman”葉揚天好笑地讀著新聞標題,“還真是拿美國人的人情結沒辦法。 ”

    “到底是著名記者的技術,拍得不錯哦。”姜瀟瀟湊過來看,拿鼠標點開大圖,三下五除二,把這張照片設定成了電腦地桌面背景。

    “……”葉揚天和韓無熠同時對姜瀟瀟無言了。

    “葉先生……您到底有什麼打算,能先給我交個底嗎?”沉默半晌,韓無熠終於問。

    人飛。

    活生生的證據擺在全世界的面前,“野語村言”四個字是無論如何也打不掉了。想要掩蓋消息——如果葉揚天沒有擺出這麼一副做派,繞大半個中國低飛一圈的話,或許還能有些脆弱的希望;但……他的態度就是把事兒都挑明了,更有新疆地震的前車之鑑。韓國珍也好。韓無熠也罷,包括世界各國政府在內。都不得不表態了。

    這就是“金盾工程”失效地原因——net與路透社的報導其實性質也差不了太多。

    好在當初“小智說事”的播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打過了預防針,而國外媒體也不約而同地把關心注目的焦點放在了單純的“人飛”上,一時之間,倒還沒有造成太大的混亂。

    畢竟,“人飛”,與“彗星撞地球”之間還有些差異;後者要命,前者卻有獵奇的味道——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對於這些新聞,所有人——所有知道了哪怕只一鱗半爪的地球人,都在一瞬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輿論,已不可阻擋。

    與其讓葉揚天地存在世界矚目,還不如把道門推出去做擋箭牌,“道門社會化工程”最初的打算便是如此;這是因為道門的實力再強,到底人多,而葉揚天卻只有一個。在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的商議以及事後地分析中,早都明確了不惜一切代價對外隱瞞葉揚天地相關情報。

    現在葉揚天往天上一飛,騎牛轉這一圈,再想要隱瞞可就難了——韓無熠只得把辛辛苦苦隱瞞下來的,去新疆救災地道門擺了出來。

    只要能讓世人的目光集中到新疆,葉揚天這邊也就好說了。

    事出倉促。韓無熠忙得滴溜亂轉,他又唯恐葉揚天再鬧出什麼沒法收拾地事兒,加快度從新疆趕來,一路心力交瘁,險些累得吐血。

    偏韓無熠還沒有辦法責怪葉揚天——前幾天剛把人家的胳膊轟斷了一條,公安九處不佔理。

    “我沒什麼打算,就是嫌憋得慌,透透氣。”葉揚天微笑著。一句話就讓韓無熠恨不能去以頭搶地。

    “這麼說吧,咱們最初的計劃大有改動的餘地。”葉揚天正經起來,緊緊盯住了韓無熠的眼睛,說,“你們不願我走到前台——我承認我可以理解。但不是說我理解了就必須照辦。”

    “的確,現代科技恐怕很難讓我受到難以恢復的致命打擊。”葉揚天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微微搖頭。說,“可是我不能因此就隨便挨揍不是?”

    “葉先生,有關在九處訓練場地那次……那次事故……”韓無熠心中叫苦,葉揚天的這種反應正是之前他最擔心的——

    葉揚天恐怕是鐵了心要站出來了。

    “不是事故。”葉揚天哈哈地笑著,“韓處長。這你比我可清楚得多了。好吧,我不在乎你、或者是你父親怎麼對付我,不過,你們總得想到代價——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去當挑戰風車的唐吉柯德。

    “葉先生……”在韓無熠的額頭,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

    “我本來不想讓你為難。”葉揚天臉色一冷,“可是你父親,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是……”韓無熠答得艱難之極。

    韓無熠趕過濟南來找葉揚天。本來也就是韓國珍的安排——韓國珍起初還存了僥倖之心,派與公安九處毫無瓜葛地軍方人員過來,但那位青年少校連門也沒能進去就被葉揚天一袖摔出去了,這就算是葉揚天的某種表態。

    韓國珍只好去依靠自己原本打算犧牲掉的兒子了。 “三天時間,應該足夠安排些事情。”葉揚天的語氣不善,似乎是把韓無熠當成了自己的晚輩或部下。

    韓無熠點頭應承,然後轉身離開。

    “葉子,你怎麼不跟著他走?”等韓無熠出去關上雅間地門,一直沒有說話的薑瀟瀟詫異地問。

    姜瀟瀟的態度一向明朗,對於這些大事在關節上她從不插口。也沒有半點想要讓自己出風頭的打算:只是她看韓無熠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想要請葉揚天這就去見韓國珍的,卻被葉揚天先堵了嘴,弄出“三天”的一個期限來。也不由得納悶。便隨口問了出來。

    “瀟瀟,他來請我。我就去了?”葉揚天大笑,“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

    姜瀟瀟地眼神清澈,望著葉揚天,情知他沒有說了實話,但也沒再追問。

    與姜瀟瀟所想到的差不太多,葉揚天就這麼打韓無熠走了,果然是另有用意——對於所謂的“身價”,葉揚天其實並不是太放在心上,頂多只算趁機做個姿態而已。

    重點在於,葉揚天是要逼韓國珍承認既成事實,在這三天時間裡表態。

    那就是“道門社會化工程”,葉揚天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如果再不搞出明確的章程,那就不要怪我自己動手了!低飛繞大半個中國回來,縱牛包子在鬧市奔馳,上了net、路透社的頭條……種種做派,都是對韓國珍出的信號——

    葉家大少要做事了!

    第二天,12月15日。晚上

    葉揚天拉著姜瀟瀟回到解放橋祖父家,打開一樓客廳的電視機,把身子埋入沙,很舒暢地嘆息。

    姜瀟瀟本來有幾分不願到這裡來,葉揚天卻一個勁兒地說什麼“你前一陣不是常來看我爺爺?總不能我回來了你就不來了”之類的,強把她拉了來。

    當然,葉揚天也知道姜瀟瀟是不怎麼願意與蕭如雲照面,好在蕭如雲似乎並不在家——葉龍潛也不在,大約是知道葉揚天和姜瀟瀟要一起回來。就帶著蕭如雲一起出去了——讓葉揚天很鬆了口氣。

    “瀟瀟,看看韓國珍都做出什麼來了?”

    “嗯?”姜瀟瀟心中若有所悟,目光投向電視屏幕。

    中央電視台,新聞節目。

    穿著深藍色西裝的播音員照例問了一聲“觀眾朋友晚上好”,開始播報當天地第一條新聞。

    “本台記者訊,本台記者日前在新疆地震災區採訪時,現我國各方面都對災區人民提供了大力的援助。”

    “嗯。各方面啊。”葉揚天點點頭,繼續聽著。

    “其中。來自峨嵋山脈中的本土宗教團體:青雲門中的各位道長,尤其做出了不可磨滅地貢獻。”

    電視畫面一轉,是精神矍鑠地青山真人在天上飛行,忽然俯衝降落,從地面災區地一棟廢墟中抱出一個嬰兒地鏡頭。

    播音員毫無感**彩的標準普通話念道:“令人驚詫的是,青雲門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本台記者與青雲門中的人士進行了接觸,從而得知。他們世代隱居在峨嵋山中,近百年來始終未曾與外界接觸,在採訪中,他們對於歷史展與現代社會的種種變革一無所知,但表現出了旺盛的好奇

    “這稿子我聽著​​耳熟。”葉揚天嘀咕著。 “好像跟當初韓雨寫地差不多——新聞裡播音員直接尊稱什麼道長?唉……真失敗……”

    “……此事引起了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國家領導人撥專機將他們迎接到北京,並與之進行了友好會晤,就雙方共同關心的,如青雲門中人順利融入現代社會,妥善處理青雲門原有地產,還有青雲門中人今後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等重大問題深入交換了意見。並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沒意思。”葉揚天聽著曾經聽過的台詞,忽然對自己一手炮製出來的這個局面感到無聊,舉遙控器換了個頻道——內容完全一樣。

    “嗯,全國所有電視台都在播同一個節目是吧?”又換了幾個頻道,葉揚天放棄了,轉頭向姜瀟瀟笑,“瀟瀟,你看,有人表態了不是?”

    “這就算表態了?”姜瀟瀟不屑地撇嘴,“葉子。你呢?怎麼沒提你地事兒?”

    “沒提那就對了。”葉揚天有點兒尷尬地解釋,“他們不願意讓我出名,所以才這麼搞——要不是我轉那幾圈,又把韓無熠趕走。你以為這個新聞節目會這麼快播出?說不定還得等個幾年呢。”

    “那國外呢?”姜瀟瀟不甘心似地反問。 “我今天就沒敢去學校,也不知道咱們同學都編排出什麼來了——可你昨天還不是在netbsp; 揚天換了個遙控器,接收衛星信號,直接轉到了美國的net新聞, “他們在同步翻譯咱們這兒的新聞啊,沒我什麼事兒。 ”——

    葉揚天這話說得有一點兒虧心。

    事實上,很有幾家外國媒體在今天找上了葉家,口口聲聲地要採訪葉揚天——但他們剛露面就被公安九處派出的人手“勸走”了,九處的工作人員很好心地指引著這些記者去採訪“在新疆災區露過面地青雲門中人”。這當然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再蠢笨的記者也能想到被隱藏起來的葉揚天才是值得採訪的對象。

    可濟南是中國地面,國外媒體佔不到便宜——何況,單就公安九處裡找出來冒充青雲門弟子的那些人物而言,一個個也都有“人飛”的本領,足夠要那些“無冕之王”感嘆“東方地神奇”。

    公安九處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至少,對於傳媒來說,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各國政府早全被突然出現的這些鋪天蓋地的新聞弄到了手足無措——這是後話。

    “瀟瀟,你接著看新聞,我估計後面還有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青山的鏡頭出來,跟著就是全面剖析青雲門的介紹節目——比如焦點採訪之類的……”葉揚天盯了一眼電視屏幕,撓撓頭先出去見個人。 ”

    瀟瀟點頭答應——她地註意力被電視吸引了,雖然她早見識過了道門中人、還有葉揚天的某些本領,但在電視節目中出現,也還讓人覺得新奇。

    姜瀟瀟沒有問葉揚天去見誰。

    葉揚天再次見到了韓國珍。

    他幾乎有些不敢認了。

    老人,老了——韓國珍的頭還是被染得烏黑,還是一絲不亂,他地精神依然健旺,但葉揚天卻從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疲憊。

    一種專屬老人的混濁眼神。沒有光彩。

    溫瑞安在他地小說裡說到過這種老人,身上散著一種“死人味兒”。

    葉揚天地感情有點兒複雜。

    那畢竟是殺伐決斷,掌握一國最高權力的領袖,竟真地在自己面前顯露出了老態?他輸了——他的權柄是何等地了得,他卻就這麼輸了?輸給自己了?

    葉揚天不得不覺得一陣快意,同時夾雜著迷惘的自豪感便充滿了胸臆。

    “韓爺爺好。”葉揚天這樣叫道——與上次會面時一樣。

    “我不夠好……我老了……”韓國珍嘆息著。

    葉揚天微笑。

    從祖父家出來,他很快飛到了北京。就在他曾去過的中南海西面的那棟小樓裡,葉揚天見到了韓國珍。

    韓國珍沒表現出意外地神情。

    一方面,或許是因為韓國珍早知道了葉揚天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找到自己,不管躲到什麼地方都沒用;另一方面,或許是他也了解。在電視新聞中播出了有關青雲門的報導就算是表態了,所以葉揚天沒必要再去死守著那個“三天”的期限。

    但最重要的理由,應該是經過了下令刺殺葉揚天,卻鬧得新疆地震這件事情,讓老人身心疲憊,看透看穿了許多事情——比如生死,比如天下大勢。

    那麼。也就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老人再感到驚訝。

    “韓爺爺,看到您這副表情,我在想,如果我揪住您地脖領,惡狠狠地問您當初下令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您恐怕也不會覺得多麼害怕。”

    葉揚天無奈地搖頭,在這間書房的沙上坐下了,嘆著氣說道,“您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神仙真不是東西。”葉揚天牢騷似地抱怨著,“刺王殺駕都很容易。沒一點兒挑戰性,不刺激。”

    “小葉,你總不是為了找刺激來的?”韓國珍沒有改變對葉揚天的稱呼,語氣蒼茫。

    “當然不是——我是來……說說咱們之間的事情。算一筆爛賬。”葉揚天掏出香煙。作勢遞給韓國珍一支,出乎他的意料。韓國珍竟接過去了。

    葉揚天只好給韓國珍點上,然後自己也點燃了煙卷。

    韓國珍深深吸了一口煙,苦笑道,“小葉,我戒菸戒了三十年了……”

    “那真抱歉。”葉揚天搖搖頭,“吸煙有害健康。”

    “神仙給我敬煙,我總得抽。”韓國珍突然劇烈地咳嗽幾聲,艱難地說,“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讓我活過今晚……一支煙,也算不了什麼……”

    葉揚天只靜靜地看著韓國珍,沒有接口。

    窗外,月兒高懸。

    夜了,在中南海西側地小樓裡,時間彷彿已經凝固。

    葉揚天望著對面的老人,始終沒有說話;老人咳嗽著,把手中煙卷的煙灰掉到地毯上,裊裊的煙霧迷濛。
作者: fantuan    時間: 2011-9-10 05:35 PM

第七十三章這年頭,“人飛”變“人掉”。 (上)

    刺王殺駕?

    當一個人可以很輕易地改變歷史的進程,並且還有充足的理由那樣去做時,他的選擇會是什麼?

    葉揚天的答案是……

    “我沒想過殺你。”他站起來,輕輕地笑著。

    韓國珍的神色不動,似乎毫不意外。

    “我從來——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不好的事情。”葉揚天像是在為自己辯解一般,慢慢地說,“或許所謂的好與不好的定義因人而異,但成仙以來,一直都是事情找到我的頭上,我並沒有自己積極地去利用這種力量做什麼事。”

    “這在大多數人看來,是我傻。如果現在這個世界裡還有些真正品行高潔的人,他們或許也會責備我不作為——可我總是覺得,世界上的事情都有理由。跟黑格爾的存在即合理無關,我同樣沒心情去琢磨哲學問題。我只是很單純地以為我是個平凡的人,沒有權力改變別人的生活。”

    “我這麼說,別人總是不信。”葉揚天笑了,“尤其是在這世界無可避免地因我而生了變化之後。”

    “或許,我可以相信你。”韓國珍若有所思地點頭。

    “沒有用處。僅僅只是相信,沒有用處——你還是派人去刺殺我了。”葉揚天苦笑著,“我能理解,在你的位置上,我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威脅。你可以用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殺我,而我只有心甘情願地被你殺掉,才算是顧全了大局。

    韓國珍尷尬地咳嗽。

    “可惜,比起我的性命,大局這東西我從來不怎麼看重。”葉揚天的臉色冷了下來。

    “成王敗寇,小葉啊,你大可不必講這麼多。”韓國珍有幾分惱怒地說。

    “成王敗寇?”葉揚天冷笑,“韓爺爺,要真的是這樣。我說什麼你還管得了?”

    韓國珍沉默了。

    “整件事情,只有一個人受益。”葉揚天冷冷地說,“韓爺爺,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到自己兒子的對立面上去了?”

    韓國珍驚異地抬起頭,望著葉揚天,沒有開口。

    “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韓無熠推到前台來?所以才弄了這一出鬧劇?”葉揚天的追問聲更加冰冷。

    直到葉揚天從電視台的新聞節目看到有關道門——青雲門——地報導。直到他啟程趕來與韓國珍見面,他都沒能想到這一點。

    是韓國珍的態度過於坦然了,讓他有幾分疑慮,然後……葉揚天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不得不冷笑了。

    僅僅只是一種可能性。

    事態展到現在,以韓國珍為代表的力量與葉揚天進行了一場小規模對抗,葉揚天毫無爭議地勝出。新疆地震更促使青雲門浮出水面,“道門社會化”已成定局。

    在這場事變之中,政府部門中唯一受益的是那個從來沒有在公眾面前露過面的公安九處。

    再簡單不過了,當道門為社會認知的同時,應該會有人質疑政府的不作為。然後,公安九處便能夠以建國以來一直存在,並且一直在暗中守護國家秩序的英雄部門登上舞台。

    這個“舞台”,恐怕還是“政治舞台”地成分居多。

    換言之,韓無熠作為公安九處的處長,將會成為一顆耀眼的政治新星——

    早先,韓國珍曾對葉揚天提出一個要求。即是說道門中人不得參與政治,葉揚天也應承了下來。可是公安九處與韓無熠卻應該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那麼,如果葉揚天追究韓國珍下令刺殺自己的責任,以葉揚天的能力,韓國珍即​​便不死,也應該承擔造成新疆地震的責任,只好引咎辭職——在明面上用什麼名目姑且不論。而騰出來的那塊權力真空將由誰來填補?

    道門中人不參與政治,葉揚天本身,還有與葉揚天關係緊密地那些人物只怕也都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就只剩了一個韓無熠。

    好歹韓無熠自始至終都與葉揚天站在了一起不是?

    包括葉揚天本人在內也說不出什麼。

    葉揚天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他只感到了一種被戲弄了的衝動。尤其是當他想起韓無熠是那樣恭敬和小心翼翼地口口聲聲叫著自己“葉先生”時的模樣。他憤怒了。

    “韓爺爺,您真是有個好兒子。”葉揚天冷笑。

    “因勢利導,水到渠成。”韓國珍喃喃地說著,臉上地神色古怪之極。

    “韓爺爺。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我現在就不知道您還能活多久……”

    在嘆息聲中,葉揚天離開了。

    老人的身影在窗戶上印出來。顯得落寞。

    起初,葉揚天過來是想要與韓國珍好好清算一下,新疆地震姑且不論,被狙擊手打斷胳膊一事,他始終還覺得憋氣。

    至少要讓韓國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就算他已經明白,也還得再敲敲邊角,落實一下。

    這是葉揚天的念頭。

    然後,他還打算要把“道門社會化”的大計與韓國珍好好議一下,接下來如何推動,如何……葉揚天很清楚:任何一個身在高位的人都並非僥倖,老人擁有與他地身份相應的智慧和行動力。

    然而,老人已經行將就木。

    葉揚天從韓國珍身上嗅到了極為強烈的“老人味兒”,或者說“死人味兒”。

    這大約是韓無熠的關係。

    就如同老人所說的那樣,韓無熠什麼也沒有做,他只是“因勢利導”,接下來便“水到渠成”。

    韓無熠只要一直等著,接下來,便會掌握權力。

    或者還有更多的東西。

    悶聲大財?

    葉揚天忽然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對付韓無熠——甚至是現在,自己已經明白是被韓無熠所利用了也一樣。

    韓無熠根本就沒做錯什麼。

    這就讓葉揚天更加氣惱。

    被天頂的罡風吹拂著,葉揚天飛飛停停,忽然搞不清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是回去捶韓國珍一頓出氣?沒有意義。

    找韓無熠出來打***一架?說不出理由。

    或者乾脆什麼也不管了,到濟南跟姜瀟瀟卿卿我我一番?當然這倒是最為可行的——但他又不願把自己現在這副說不上很好看的臉色擺到戀人跟前。

    “要不然,我去找董雙蔻地麻煩好了。”葉揚天蠻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







第七十三章這年頭,“人飛”變“人掉”。 (中)


    現在,青雲門中沒剩下多少人,青山真人已然站到了前台,整個青雲門的弟子有百分之八十被帶到北京的賓館,好吃好喝招待——人家是“隱居百年後依然心系祖國的宗教人士”。

    道門中其他的人物大都還在新疆,從偶爾傳回的訊息中可以知道,他們很嚴格地遵照葉揚天的吩咐,出了全力救災搶險。這其中,以韓無熠為的公安九處調度有方,居功甚偉,災​​情得到了控制,無數失去家園的災民重獲新生。

    還有些記者,國外的,國內的,統統在公安九處的安排之下採訪報導,世界各國的電視台都二十四小時不停,滾動播出“東方的奇蹟”,相信在最近的幾天中,這會使整個世界的價值觀以及……權力重心都開始轉移。

    估計很有些大國憋著要在自己的地面上弄場大的自然災害出來——只要能換回中國現在這樣的一群道門高手,讓經濟倒退個幾十上百年再重新展一回也值了。

    葉揚天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開始思念自己的對頭、生死冤家:董雙蔻。

    他覺得:當沒有事情好做的時候,擁有一個沒有辦法輕易戰勝的敵人,真的是一種幸運。

    好像董雙蔻的想法也跟他差不了太多。

    “呂洞賓!你不要耍俺!”

    在凝碧崖,一個不為人所知、且數千年來被傳為道門第一洞天福地的地方,一座孤峰頂上的山洞裡,董雙蔻正氣急敗壞地大吼。

    “董雙蔻,你……”仙風道骨的呂洞賓捋著頜下三綹長髯​​,搖頭嘆息道,“你過分了。”

    “過分了?”董雙蔻恨不得上去揪住呂洞賓的脖領,“要不是你,俺上回就把小葉子給宰了!哪用得著躲到這兒來?”

    “是你自己要躲過來的——你曾經在凝碧崖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呂洞賓不為所動,道,“或許這兒才是你最適合的一個歸宿。”

    董雙蔻恨恨地跺腳。氣道,“呂洞賓!別以為俺不知道是你在搗鬼——要不是你存心,俺根本就不會傻乎乎地跑到這兒來!”

    呂洞賓皺著眉頭,忽地笑了,“你現在果然還是很糊塗,說話也顛倒無倫,嗯,這才讓我放心。”

    “俺……俺……”董雙蔻呼呼地喘著粗氣。把兩條眉毛擰成一個“川”字,待要說話,卻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憋住了,滿臉通紅。

    “罷了。”呂洞賓嘆息一聲,舉手處,一點黃色光芒射出。沒入董雙蔻的額頭。

    董雙蔻站在那裡不動,硬受了這一下,目光中露出熱切之色。

    “現在有話你可以說了。”呂洞賓道。 “你虧待了我。”等到董雙蔻再開口時,他的眼神清明了許多,說話也正常起來。不再以“俺”自稱。

    “你不只是欠這一分靈智。”呂洞賓舒了一口氣,似乎因為能與董雙蔻正經對話感到輕鬆。

    “我還缺什麼?”董雙蔻在洞中坐下了,神態堅定。

    “你……機緣不夠。”呂洞賓猶疑半晌,忽地迸出這麼一句。

    “機緣?你把你地修為分給了葉揚天,這就算是機緣了?我才是你真正的分身!”董雙蔻氣急,一口嚷道。

    他竟是呂洞賓的分身!

    呂洞賓的臉色已變得鐵青。

    “董雙蔻!”呂洞賓往前一步,恍若逼問一般地喝道。 “你記清了,在凡間,你與我並無干系!”

    董雙蔻輕蔑地一笑,“呂洞賓,你我一體,敢做,難道不敢認了?”

    呂洞賓雙眼望天,背手不言。

    “等等,讓我想想看……你還有什麼瞞著我……”董雙蔻微蹙眉頭,思忖半晌。忽道,“當初天庭甫議改革開放之事,你便將我逐下界來,寄居凝碧崖中……你所為的是……好笑!”

    “你笑什麼?”呂洞賓有些惱羞成怒。 n

    “你也是天上一個大羅金仙。怎麼就效那些蠅蠅苟且之徒患得患失起來?”董雙蔻大笑反問。

    “患得患失啊……”呂洞賓咂摸著董雙蔻話中的意思。卻沒真個惱了,只搖搖頭。喃喃地道,“你又懂什麼了?”

    “我不懂什麼,所以我活得還算快樂。”董雙蔻冷笑,“呂洞賓,你處心積慮,求的是什麼?”

    “我倒想像你這般無所顧忌……”呂洞賓順口答道。

    “我不就是你?”董雙蔻笑道,“你失言了。”

    “不算。”呂洞賓彷彿癡了。

    “你來找我做什麼?”董雙蔻繼續問道。

    “我來要你消停一下——天庭群仙要看葉揚天接下來的動作,你……嗯?”呂洞賓猛地住了口。

    “你打算對我幹什麼?”董雙蔻地微笑極具天真。

    呂洞賓沒再答話,他後退兩步,背已靠到了岩壁上,如臨大敵。

    “怎麼不說話了?”董雙蔻還在微笑。

    “你……你……”呂洞賓的臉色白,像想到了什麼很糟的事情。

    “你不是要來拉我上天?”董雙蔻道破呂洞賓的心事,神色一下變得猙獰,“你不是要來壞我的事?”

    “你……你還有什麼事好做?”呂洞賓勉自鎮定,不知覺間,語聲竟有些顫。

    “我?來凝碧崖之前我倒還不知道——剛才,我才算知道。”董雙蔻笑著搖頭,“呂洞賓,你對我也太好了一點兒。”

    呂洞賓真的慌了。

    有關董雙蔻其人的來歷,大約可以追溯到天庭將所謂地“改革開放”提到議事日程之時。

    天條森嚴,群仙千百年來小心翼翼地護著守著,俱是循規蹈矩慣了,甫聞“改革開放”之語,自是大嘩。

    有紛紛然地數場大辯——虧得玉帝情知若只顧守成,天庭便再無新血,待得時日一久,休說與佛門爭鋒。便是那在域外混得風生水起的老幾位“天魔”如燁夙老怪、暗喇老妖之類也抵不過,便力主求變,自上而下將這場“改革開放”推行下去。

    群仙之中,呂洞賓算得上心思機敏,頗有些想法的人物,對玉帝主張的改革措施大有興趣。只是他雖位列上洞八仙,在天庭中卻頂多是個“中層幹部”,位置比較噁心。沒有實權不說,對上、對下,還都不討好。

    所以他的“興趣”意義實在不大。

    但呂洞賓卻有念想:所謂“北海雖賒,扶搖可接”,借彼東風之力,未嘗不能直入九重——雖然難度不小。

    身為大羅金仙,便算多少還有名利之心。總歸還是念著要天庭好,呂洞賓只願這回地改革開放能夠成功。他先想起的,是在天地之間虛懸了千年地凝碧崖。

    呂洞賓以為:所謂改革,而那領軍的人選既然不出於天庭之中,便脫不了因為天庭出力曾被眷顧千年的凝碧崖中的道門各派中人——為能讓改革更順利些。總要有人能於凝碧崖呼應才是。

    於是董雙蔻其人應運而生。

    起初,呂洞賓只是幻化分身,還沒有大動干戈的念頭;但愈到後來,他愈覺得該更重視些,便豁出去當真分身而出。

    這等分身與普通地分身之術頗有不同,是呂洞賓以一身化二,一人依舊居於天庭。卻放一人入世歷劫,與鴻蒙初時元始天尊一氣化三清頗有相類——但呂洞賓道行未夠,於其間出了差錯,更受了某些外物侵擾,倒教他化身而出的董雙蔻靈智不通,遇事多以本能而行;說得好聽些是“率性而為”,可想要讓他擔負大任……多少算是難為。

    此外,呂洞賓更低估了玉帝的決心——分身化成地董雙蔻並未入選,反是葉揚天這個普通的凡人成了“幸運兒”,抽中了簽。呃……是“被抽中了簽”。

    事已至此。呂洞賓便欲將董雙蔻善加利用,若能以其促成葉揚天的成長,也是佳話。待得事成,董雙蔻與葉揚天共同上天言事。再度位列仙班。便好收了這番分身之術。

    另一方面,呂洞賓未嘗就沒存了要董雙蔻取代葉揚天“將改革進行到底”的念頭——一直以來。他周旋於葉揚天與董雙蔻之間,幾乎有鼠兩端的嫌疑,就是為此。

    但現在……呂洞賓忽然現,董雙蔻的成長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了幾分,甚至已經出了自己可以控制地某種界限——他本是為此才找上凝碧崖來,想要強帶董雙蔻上界,到自己天庭中的府邸作法收了分身之術,可——事實是,董雙蔻對此非但不太贊同,居然還有了應對的辦法一般!

    這可如何是好?

    “呂洞賓,你還能製得住我?”董雙蔻沉聲問道。

    “你待如何?”呂洞賓心中驚慌,卻不失風度,雙掌往身後背了,一聲輕笑。

    “裝!你再給我裝!”董雙蔻嘿嘿直樂,“呂洞賓,你分身出來,我本來就不輸你——你又把自己的道行分了葉揚天一半,現在也給我把靈智補全……你還能打贏我?”

    “咄!”呂洞賓氣得臉色藍,大喝,“你究是由我而出——莫要低估了大羅金仙!”

    話聲未畢,他已撤出寶劍! ——

    那柄傳說中地神兵:干將!

    董雙蔻神色古怪地笑了,“好嘛,它總算沒老婆管著了是吧?”

    可不是?干將莫邪,莫邪劍還在葉揚天手裡。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www05.wahas.com/) Powered by Discuz!